“师父。”
白夜城咧嘴叫唤一声，跑了过去，站在林元辰身后，脸色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
林元辰皱着眉头，手指飞舞，在白夜城流血的左臂点了几下，流血的速度很快缓了下来，最后只是一滴一滴从伤口冒出。
断飞寒不甘心地看了白夜城一眼，狼狈从地上爬起，见林元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才屈膝抱拳道：“弟子断飞寒见过林师叔，林师叔，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误会，飞寒也只是太为焚剑谷着想，一时失了分寸，出手太急，好在未酿成大错。”
林元辰脸色铁青，淡淡道：“误会么？还是以为我林元辰人老不中用了，若真有贼子摸进我弄竹山，我岂会不知。焚剑谷的护山大阵我这才来的不成器的弟子不知道，未必你也不知道，只怕魔教高手也要斩了个神形俱灭。”
断飞寒不敢抬头，又道：“断飞寒一心一意忠于焚剑谷，斩妖除魔乃是己任。”
“齐师兄倒是把你教得一身正气，可喜可贺呀。”林元辰冷声道：“只是，我弄竹一脉何时成为邪魔外道了，这焚剑谷之上，共有五脉，我虽久不收弟子，但也不至于沦为邪魔吧。”
断飞寒纵然镇定冷静，也在这时失了分寸，只怕自己越说下去越会惹恼师叔，便低声忏悔道：“林师叔，断飞寒错了，不过飞寒还是那一句话，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只是误会。”
“又说错了，却又说一切只是误会。”林元辰看着单膝跪在地上的断飞寒，那一脸的桀骜不驯明眼人都能看出，太过骄横，许多资质好的焚剑谷弟子都因此而平庸一声，最后的修为成就反而不及原本不起眼的一些弟子。
林元辰知道，这断飞寒口口声声说自己错了，但在其心里，只怕连这个师叔都未曾放在眼中，又何曾会在意弄竹新收的这个弟子，不给点教训，这些在温室长大的焚剑谷弟子倒还真以为自己就是天了。
林元辰忽而笑了，那堆满皱纹的笑容中又含着几丝苦涩，“断飞寒，你在焚剑谷这一代的俊杰中，也算资质上佳的一位，当年你欲拜在弄竹一脉，却被我拒绝，是不是因此事还对我这个林师叔心存不满。”
“林师叔，万无此事。”
林元辰摇头道：“罢了罢了，误会也好，另有缘由也好，我并非你师父，无权教你东西。但你既然说自己做错了事，给点惩罚总不为过吧。”
话刚落音，那把躺在地上的长剑凌空飞起，竹林的温度当即降了几分，寒风呼啸，森寒的剑刃犹如万丈冰渊下的一抹冰柱，一眼看去，仿佛连眼睛都感受到那彻骨的寒意。
“林师叔。”
如果说刚才断飞寒还保持着一丝镇定和从容的话，这时他已经彻底失了方寸，脸上的惊慌和恐惧全然无法作假，这个在门派中受众弟子吹捧的后起之秀感受到了滔滔不绝的杀意。
“林师叔。”
断飞寒再次失声叫道，全身颤抖让他双腿都跪了下来，在寒风下抱着身子瑟瑟发抖。
白夜城在林元辰身后沉默看着，他才来焚剑谷不久，对门派里的一切都还模糊，同时他心里也如明镜似的，师父做事一定会有方寸，用不着他的任何提醒。
被厚厚冰块冻住的长剑猛然腾跃，带着如无数高昂冰山同时垮塌般的气势飞起，万千道寒气森森的剑气随着长剑直斩上天，又在高空一起回头，齐凄厉爆啸斩下，犹如寒冬里下了一场剑雨。
在万千剑气下，断飞寒渺小的就像是一只蚂蚁，竹林里竹影摇曳，竹叶飘飞。白夜城被深深震撼住，随意一动手就有如此威势，自己若有师父十分之一的修为，只怕也是顶尖高手。
这时的白夜城只能算是个井底之蛙，他不敢去相信和想象，自己日后有超越师父的一天，而且并不是那么遥远。
竹林静得要死，白夜城只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声。
那断飞寒，白夜城分明看到无数锋利剑气切过他的身体，但他仍然安然无恙地跪在前方，只是上身的衣服已被气劲撕成千丝万缕，随着竹叶一起飘过最沉寂的清晨。
许久之后，软着身子坐在地上的断飞寒才缓过神来，道：“谢过师叔。”
“回去之后，你便和齐师兄如实相告，就说我林元辰不顾脸面，用手段欺压你踏浪一脉的小辈。”
断飞寒脸色苍白，比白夜城的还要难看许多，“不敢，断飞寒误伤了弄竹的师弟在先。”
林元辰转过身去，踏向竹林深处。
断飞寒拾起长剑，撑着剑鞘摇晃站起，在抬起头来的一刹那，眼中闪过的狠毒之色让白夜城心猛然一颤。
“这个断飞寒，绝对不是省油的灯，自己以后在焚剑谷的日子，只怕不好过了。”白夜城心思缜密，哪里会看不出这一点，他现在只希望林元辰能早点传授自己焚剑谷的术法，到时候一身修为在身，这断飞寒再阴险毒辣也不用怕了。
断飞寒走了几步，又回头抱拳，对着林元辰的背影道：“林师叔，断飞寒这次前来弄竹山，却是来为师父传话的。焚剑大典还有两天就要到来，在此之前，师父想请林师叔到踏浪殿一聚，商议一些具体事宜。”
“嗯。”林元辰的声音悠悠传了过来，在竹林里响动。
待这里一切安静，白夜城才拔腿去追走远的师父，“师父，请早日传授弟子术法吧，弟子一定加倍努力，强过那断飞寒。”
看着气喘吁吁跑来的白夜城，林元辰没有接话，反而道：“夜城，你看到了吧，这便是为师不收弟子的原因。同一门派弟子相争就如此激烈，甚至反目成仇，这名门正派，也不知正在哪里。”
这就是师父一直不愿受弟子的原因么，但为何又要在焚剑大典之前收自己为弟子呢？白夜城心头的疑惑不减反增，他觉得一切都没有这么简单，但又不敢明着问林元辰，便只有憋在心里。
“师父今天让踏浪弟子颜面无存，只怕那踏浪一脉的首座会心存芥蒂。师父所做的这一切，只是为自己讨回公道么？”
白夜城看着老人的背影，心里极愿意毫无条件地相信他，至少到现在为止，师父都十分照料自己，但在他心里中却又盘踞着一丝不安。
“刚才为师要是晚到一步，只怕你已经丧命在踏浪弟子的剑下了。”
白夜城心里凛然，明白自己只是焚剑谷新进的弟子，而且身份尴尬，连谷主和诸位首座都没见过，以前还是焚剑谷的灵奴，而断飞寒资质上佳，是焚剑谷未来的希望，就算断飞寒失手将自己杀了，除了林元辰外，整座焚剑谷都会庇护着他，至多象征性惩罚一下而已。
林元辰停下脚步，弄竹殿已经矗立在眼前。
“本来打算在焚剑大典之后才让你正式踏上修炼一途，不过现在想来，早些也未必是坏事。我弄竹一脉的弟子，虽然不横行霸道，但若是别人欺压到头上来，也不必忍气吞声，有些事情越忍越坏。夜城，你可记住？”
“是，师父。”白夜城心里的不快一扫而光，高兴得差点蹦起，手臂传来的剧痛让他嘴角一扯，才连忙规规矩矩站好。
林元辰看着白夜城半截被染红的衣袖，又道：“这样吧，先去换套干净的衣衫，为师再带你来弄竹殿。”
白夜城又领到一套干净的焚剑谷弟子服，林元辰弄了点药草，挤出汁来，涂抹在白夜城手臂伤口之上，再让他服了一滴丹药。
也不知那药草和丹药是何种灵丹妙药，白夜城几乎感觉到伤口在逐渐好起来，而且浑身精力充沛，只是被药草治水涂抹过后还有些痒，白夜城直想抓挠，被林元辰呵斥几句，才忍受下来。
清理了手臂的血迹，换上干净的衣服，白夜城第二次站在弄竹殿下。
弄竹殿虽然不似焚天殿那般高耸云端，但也如波浪起伏般，矗立的殿堂连绵不绝，壮丽雄伟。以前白夜城看着城里富豪们的庭院，就会心生仰慕，现在看来，那些庭院和弄竹殿一比，简直就是蚂蚁见到大象，就算是辉煌的皇城也不及这弄竹殿的飘渺壮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