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素盖将托盘搁在了桌上,气哼哼道,“又吃这个,这都连吃三天豆腐皮了!”
时芸正对着铜镜描着眉毛,淡淡看了一眼菜色,“柴家几位小姐也是这个?”
素盖叹气道,“都差不多!”说着回头看了看院墙外,往日里墙那边喧闹的集市,声音还是能传过来了,这几天都静悄悄的。
“不是说京中出了江洋大盗,五城兵马司的人封了城,破风营的人在搜捕么?”连老爷太太都给困在家中,采买补给的也不敢放肆走动,搞得府中上下哀怨连连。
时芸自然也不敢多言,举著吃了没滋没味的饭菜,待素盖收走了碗筷,才慢慢开了橱门,拿了绢子轻轻擦拭着灯座。
素衣猛得推门冲了进来,“小姐,小姐!”
时芸慌忙将燃着的灯收了起来,理了理衣裳,出了内室,“什么事?”
素衣上气不接下气道,“小姐,快、快,前头景王府的长史进了府,说接你去郊游!”
时芸愣住了,不知所措道,“是单我一个,还是像上回一样?”
素衣自作主张拉开了首饰屉子,要替时芸打扮,“快,快,点名只接时家的小姐!太太说大小姐不舒坦,长史就干坐在花厅里等,闹了太太好大的没脸。”
时芸一时犹豫不决,是去还是不去?自己可以装病,顺了嫡母的意,可是外头是王府的人。景王、皇族端氏,她回头看了一眼没开门的壁橱,好像能望见那盏未灭的灯火,攥紧了拳头道。“夏辰呢,喊她过来,随我出府!”
素衣跃跃欲试,“小姐,那长史悄悄告诉我,如今上京城解了禁。京都贵女、公子一起相约出游。王爷特意来接小姐,小姐可不能在旁人面前堕了王爷的脸面,还是多带些奴婢,好歹充充数、撑撑场面不是?”
时芸笑道。“你说的有理,那叫夏辰、素盖过来。今天让她俩当差。”
素衣的脸立刻垮了下来,应声出去了。
时芸头一次一个人独享这么大的马车。长条几案上的点心还带着温度,茶亦是温的,整个车厢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花香味儿。多少次出柴府都要和柴笛、柴笃等人挤一挤。如今终于只有她一个人了,她背靠着软垫,越想越快活,竟渐渐睡着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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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骑马,还是坐车?”端珏牵了两匹马玉树临风的站在眼前。
夏辰揉揉眼睛,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怎么回事?”
“你先换了衣服,我有事同你说。”
夏辰缩回了只有一人的车内。换了身胡服,窄袖、紧腰。绑带延至膝盖,一身的爽利。又散了头发,系上带子用巾网箍住。见案下还有支约二丈的长枪,她抚摸着枪头久久不能释怀,但还是卸下了枪头,只做一截长棍随身带着。
端珏见她卸了枪头,调和气氛道,“丫头做久了,如今茹素、不杀生了?”
夏辰摇摇头,“我立下重誓,不报家仇,绝不使枪。”又道,“究竟什么事,费这么大力气把我哄出来?”
端珏将枣红的那匹马儿牵到夏辰跟前,“京中不安全,我先送你离京。褡裢里的东西都有,你立刻走!”
夏辰皱眉,莫不是庆熙帝这一边胜利了,端珏自身难保?“我瞧着风向,好像五城兵马司的人都换了,莫非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了?”
端珏推她上马,“你问那么多做什么?赶紧走。”
“难道……”夏辰突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难道是泰王不容你?”
端珏没有直接回答,也上了马,给了夏辰的马一鞭子,随后的属下跟上,一行人离京越来越远。
“上次南下清江,我私下买了座宅子,只告诉仆从说主家在北方走生意,信物在褡裢之中,路引、户籍也是匹配的,他们暂时也没工夫找你,你先避避风头。等风声过了,我再安排你回京。”
夏辰疑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我也好早早防备不是?”
端珏苦笑笑,“是你的嫡母和幼弟,在云遥自封为王,四哥才控制京畿,恐怕等朝堂梳理完毕就会向里、凉二州发兵,你回京的事也有人知道了,恐怕难免要拿你先开刀。”
报应啊,才拿申夫人威胁过申涵菁,却忘了从亲疏上讲,夏辰自己是申夫人的‘女儿’,处境更是不妙。
“京中还不太平,你怎么私自离京了?恕我直言,你四哥这人……”
端珏摆手止住了夏辰的话头,“无妨的,我接了四哥的命令,是出城来找人。”
“康王余孽?”夏辰已经自然而然将庆熙帝列为伪帝,相信不久就要通告天下,端理的登基是不合法的。
端珏笑笑,“也是送你一份歉礼。大皇兄死后,四哥还是没找到先帝的遗诏,反而遇到了个更棘手的麻烦。”他回头看着夏辰炯炯有神的眸子,心中又升起了一丝柔软。
“什么麻烦?”夏辰给他吊起了胃口。
“玉玺不见了!”端珏轻描淡写道,好似玉玺并非什么关键的物什。“当时只控制了五皇子端起翔一众属下,却叫三皇子端起扇跑掉了,四哥估计玉玺在他手上,令我去找。”
“那怎么说是给我的歉礼?”
端珏想了想,还是开口告诉了她,“昨日审了端起翔的属下,他有个幕僚赵先生受不住酷刑招认了。原来这个赵先生根本就是三皇子安插在五皇子身边的眼线。五皇子得了庆熙帝欣赏,办得最大一件事就是扳倒了宣穆侯,他不知用什么手段得到了宣穆侯的两封家书,才坐实了侯府与南逆私交甚密罪名……”
“家书?什么样的家书?我有无见过?”夏辰疑惑。
“因为那信不是写给京中宣穆侯府,而是送往晋南的。”
夏辰一时发懵,自己的父亲怎么会真的跟南逆私交甚密?
端珏看她神色不对,忙解释,“不过,我也猜应该是他们伪造的,侯爷的人品,我与四哥都是相信的。”
相信,可是再相信,也抵不过寇伯常自立为王的重罪。夏辰摸了摸背后的长枪,“你是说是三皇子特意卖了个好给五皇子,让五皇子得到了我父叛国的罪证,其实东西是他伪造的?”
端珏点点头,“是有这个可能!”
夏辰猛抽了马鞭,“那我与你同去,一起会会他!”
端珏想劝她先走,但还是什么都没说,似乎从他开口提三皇子的事,就预料到寇华肯定会跟他一起去找玉玺。
转了方向,一行人在驿路上见到了碧珠的尸体,那是当时杏花使挑中夏辰之后代替夏辰进了三皇子府的景王眼线。本来她可以有更隐秘的手段入三皇子府,起码也不会这样容易就暴露,但因为夏辰,她还是早早送了性命。
琦本摇着头给她合了眼,又回来小声回报,“是给掐死的,好似上回的消息,碧珠还有了身孕,现在估计是快三个月了。”
夏辰打了个寒战,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害怕起来。
碧珠的死亡让大家失了线索,兜兜转转才选了继续追寻的方向。
入了通州城,端珏一行反而有些泄气。都知这通州南来北往,是大幽第一大港口。城内流动人口太多,城外港口又泊有船只,三皇子带着玉玺进了通州,如泥牛入海,哪里还能去找寻。
泰王还未登基,庆熙帝死亡的消息也没传出。景王如今不过是个闲散王爷,不过好在手下还有些能人异士,很快就掌握了通州官署,立刻颁令勒令港口不许发船。临时抽调了人手,开始在通州大范围搜找端起扇。
夏辰连三皇子是扁是圆也不清楚,跟着琦本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在通州城里乱窜。
“胭脂、水粉、木梳、红绳……胭脂、水粉、木梳、红绳……”货郎的担子从夏辰身边扫过。
等等,担头上那是什么?
夏辰忙拦住小贩,挑出了担子面上一朵精致的宫制杏花,“这是杏花?”
小贩忙搁下摊子,“姑娘好眼力,瞧瞧我这摊子上,卖相最好的就是它了!”
夏辰转着花问道,“这么好的东西,倒不像作坊手工,你哪里得来的?”
小贩刚想吹牛,琦本已经将一块五两的银子压在了他的货上。
那小贩二话不说就道了真相,原是走街串巷时捡的。
琦本好奇,“寇姑娘有什么见地?”
夏辰点了点头,“昔日我得过三殿下府上杏花使的杏花,跟这朵差不多。我想问问出了碧珠,你们王爷在那头还有没有别的眼线?”说着扫了一眼那小贩,“我怕是个陷阱!”
琦本正着急上火的,哪里管什么陷阱,“说不定是内眷急着逃走遗失的!”
借着杏花的线索果然还是找到了躲藏在一户人家里的三皇子,只是端珏等人上门的时候,他已经服毒自尽了,留下了二十来个如花的女眷,在他尸身周围,嚎哭不止。
夏辰一头冷汗,这人逃命之时,还不忘了自己那么多心爱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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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情圣,就这么领盒饭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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