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凌娉说完便彻底摊下了身子,寇华退后一步,两个稳婆,慌慌忙忙的接下了人,耿凌娉疼得要打滚,哀嚎连连。
一个稳婆稳着她,另一个见条件简陋,忙剪着布条,哀怨连连,“这荒山野岭的,又没有热水,时气也不好,小公子这是遭得什么罪啊!”
护送耿凌娉的护卫首领对身后的人低语几声,几个人立即就要抬锅去烧水。
“没看出来,你们连行军的家伙也随身带着!”端漓冷笑一声,耿凌娉一行已经被黑旗寨的人包围了,黑旗寨的人,人数虽没多多少,但端漓身边一直有八个亲从举着鸟铳,万一有异动就放枪。
护卫虽然也想奋力一搏,奈何主子好巧不巧此时要生了,万一皇嗣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也就白忙一场了。
一时两边人只是对峙着。
端漓见寇华虽经历这样突发的事件,依旧面不改色,心中不觉高看了她两眼,不过还是骑在马上冷冷地看着她,“你想去哪里?”
寇华先埋头回了玉雪的车旁,安抚了他们,才上马到他面前解释道,“寨子规矩初一、十五不劫商户,我是怕有人不按规矩办事。”
端漓颔首,“确实如此,寨令如军令,是该放商人走。只是他们竟敢带走寨子里的要紧人物,不是交二百两就可以完事的。”说着拍了拍掌,后头立刻有人夺了玉雪他们的三车彩棉。
玉雪不在意钱帛,可这东西是千辛万苦才淘置回来的,以后再难得,连忙上前福身,“请当家的安。这些是我们主家求的晋地的货,还请当家的放行,我们远出钱帛来赎。”
端漓冷扫了她一眼,心道真是不像话,怎的会有女人出来行商,还走边境这么危险的路子。
有人划开了遮布。端漓看了一眼。摇摇头,“我原还想放你们一条生路,谁晓得你们知道了这么多秘密……”
寇华见他眸中越发冷,晓得他也起了杀人灭口的心思。忙道,“十当家的,他们真的只是平常路人。什么也不知道。”
“哦?”端漓抓了空,“他们不知道,那你是知道的了?你也不能留!”
寇华在黑旗寨混了这么些日子。只听人说四当家好屠戮,八当家平日虽脸没正经、人没正形,很好说话的样子,但他绝不允许肥羊挑战他的威严,该杀来立威的人,他是绝对不会手软,没想到十当家也不是个善茬。
“你……”绝对的实力面前。她只好继续委屈做人,“我是寨子的人。说着掏了那块石榴纹的令牌,还是您十当家的手下,您难道信不过我!”该狗腿的时候,就要狗腿,活下来才最重要。
端漓心里暗笑这女人变脸好快,不知道她还有几张面孔是自己没见过的,“那你可是心甘情愿跟我们回寨子的?”真放她走了,十四弟又要没完。
寇华立刻道,“我压根没打算离开寨子,寨里有吃有喝,几位当家的又和气,我生是黑旗寨的人,死是黑旗寨的鬼。”
端漓得了她的立誓保证才算满意。
“十当家,小的以人头作保,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寇华继续狗腿。
“那我收了他们一点货,他们好像不乐意啊!”
“乐意,乐意,十分乐意。”寇华直朝玉雪使眼色。
可是玉雪很懊扭,这可是她千辛万苦寻来的东西,绝技都绝了后了,以后再难有了。可是到底人命重要,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立刻有镖局领头的上来谢了十当家。
寇华将玉雪拉到一边,“我知道姐姐南下就是为了找这东西,可是东西是死物,再比不上人命重要,这些山贼,好说话的时候还能跟他们商量,惹毛了他们,就难收回了。”
玉雪点点头,“只是,我到底答应了张小姐,她派船送我南下,给我出钱学彩棉的技术,也给我出钱收了这四车东西,我是没脸回去了。”
寇华笑道,“松芳那儿你不用担心,你只告诉她,被山贼劫走的这批货我会全数毁了。如果这绝技真的失传了,这彩棉可不是越少越好?加上姐姐你独门的云绣绝技,怕是真的要成传世之作了。姐姐,你说是一堆传世之作值钱?还是一副值钱?”
玉雪听夏辰直呼张小姐名讳,越发觉得她有些神秘,可是眼下不容细想,只是摇摇头,“哎,张小姐可能不介意,只是毁了这么好的东西,真是造孽啊。还是不要了。”
端漓不改土匪本质,出门一趟就有收获。放走了玉雪一行人,寇华才算松了口气,总算松芳私运的海盐没给抢去,虽然有些损失,也不至于叫她肉痛捶墙。
“好了,把夫人的车拉着,我们回寨子。”
耿凌娉正在车里阵痛,等着要生产,哪里禁得起颠簸。
寇华也觉得这人太不近人情。
“我儿乃、大幽、皇、嗣,岂、能生于他、国!”耿凌娉捂着肚子,依旧不改初衷。
“你不说,我倒也可以宽忍你一回。你既这么说了,我就偏要叫你们端氏的皇嗣生在我们土匪寨子里,我再杀了你,叫他生来就当土匪!”端漓恨她挑唆了管禾,姑母虽然上山没有责怪自己,但是恐怕元京城里,管家人更不待见自己了,眼下瞧大当家的处处给端清说话的样子,就知道管家已经把宝压在了端清身上了。若不是这个死女人,他说不定还能挽回一些。端漓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但叫他咽下那口气,也不可能。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幽与晋并不是两国!”他默默道,“晋本属幽分封之地,而我们先祖,不过是在争位之时失败了而已。总有一天,我晋地端氏会重回上京。”
车缓缓行着。耿凌娉的叫声时缓时急。寇华跟着吊着一颗心,“又想着耿凌娉能快快顺利产子,省得鬼哭狼嚎的叫人心烦,又怕她缓过了这口气,就要到这位十当家跟前揭露自己,到时候自己可没啥好果子吃。
产后她最是虚弱的时候。若是动点手脚。说不定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灭了口。可是……
耿凌娉费尽了气力,终于在进寨之前产下一子,总算没让自己的儿子在土匪寨子里出生,她派人急唤了十当家过去。
寇华以为她这是要检举自己了。一颗心提了起来,时间这么紧,大庭广众怎么杀人?
可是当看到稳婆托着的那新出生的小生命时。她前头所有的快刀斩乱麻、杀人灭口、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心思全都飞了,她不能叫一个该出生的孩子就没了母亲,就像她自己。这么多年,虽然在侯府享尽荣华,心中却总觉缺了些什么。远远看着那孩子小小的脸,她知道,就算叫黑旗寨的人拿口水淹死自己,她也下不了手了。
她正发愣,耿凌娉已经接过了孩子。
端漓骑马倒退了回来。“怎么了?你又想做什么?”
耿凌娉已经将手掌盖到了孩子的脸上,夜晚山间已开始起雾。她一身是血,靠在车厢里,紧紧抱着一个襁褓,神情骇人。
“你发誓,不会叫我的孩儿为匪,不然就算你要杀了我,我也先捂死了他,你也别想得到这一颗棋子。”
端漓冷哼,“这真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竟然有人拿自己孩子的生死来威胁我一个外人!”
“我知道你们寨子是晋南王的私兵,端厚治想夺我大幽基业已久,如今你们不过是想拿我儿做个棋子,与其让你糟践我的孩儿,让他从小就为贱民,不若让他从没来过这个世上。”
端漓冷笑,“你心心念念就是重回上京,让你儿子重夺皇位。可惜你们耿家一门已灭,你那天纵英才的弟弟,也死在了掩护你的路上。你们不过都把希望寄托在这小儿身上。”他目光一滞,落在守在耿凌娉身边的护卫身上,“别说你杀了一个刚出生的小孩,就是你自戕了,我也照样能重新培养一个庆熙帝和耿皇后的嫡子出来,你也太高看了你们母子。”
耿凌娉神情一松,怎么也没想到,黑旗寨的人虽然掳回了自己,却还有后手,“你、你……”
“不过,你放心。我现在却一点也不想利用你们母子了。”
寇华以为他见到孩子也发了善心,没想到端漓又道,“我会让你们母子好好活着,叫你看看这端氏天下,没了你们母子照样还是能落到我们手上;你觉得你儿身份高贵,我们寨子不配收留你们,我就让他长在你身边,他也依旧只是凡人;你会知道你耿氏一门为了这样一个小儿牺牲毫无意义。还有你们……”他扫了一遍剩余的十四个护卫,“你们这样忍辱负重,不过是无用功罢了。”
耿凌娉虽怕他利用自己与儿子,但是更怕他不利用自己。如今自己身边除了几个耿家忠心耿耿的死士,什么人也没有,若想重回上京,肯定要做好大的筹划,她曾经构思过她与晋南王要谈下怎么样的条件?要怎样利用晋地的资源?要怎么又靠晋南的人帮儿子夺回皇位,再怎么甩开他们。
没想到十当家直接宣告,这场两国之间的游戏,不带她们母子玩了。她不信,她不信,她的儿子是庆熙帝唯一的嫡子,幽国皇位的继承人,怎么能平平凡凡一辈子?
“我马上就吩咐人送你们去元京城,你儿子一辈子也当不了我们这样高贵的山贼!”撂下这话,他就吩咐属下去叫十二当家郁鸟儿出来送人。
“等一等!”
“皇后娘娘还有什么吩咐?”端漓一脸的讽刺。
耿凌娉把手望寇华身上一指,“我要她也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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