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下方的一少年道,“二哥,莫不是咱们也要去劫上景王一票,让皇帝出银子来赎?”
“胡闹!不知天高地厚了!”二当家的骂了一句,“十四弟刚到手的清平江水利图,我们难得推敲出了防务布置,以往这些都是景王部署的,如今新帝派他下来,是要重新调整?还是换防?一时倒摸不准了。谁都知道景王的胞兄泰王和新帝斗了多少年了,新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需知此次不但有景王,随着还来了魏国公世子。”座下一个少年长吐了一句,众人皆静了下来。少年肩上立着一只白枭,白枭一直闭着的眼睛,此刻突然睁开了,刻毒的看着对面的兄弟,搞得大家头皮发麻。
“十弟的意思是?”
排行第十的少年摊了身子,右手托着脑袋,慢条斯理道,“魏国公是新帝的老丈人,世子此次不过是为了监视景王。如果我没猜错,先皇看准的储君不是泰王就是景王,泰王早几年就在江南一带部署好了,新帝想一下吃掉这么大的地儿,怕是有些困难。新帝将崔贵妃放出皇宫,封为荣安太妃,条件就是泰王、景王终身留在上京,不予就藩。泰王是铁了心和新帝作对的,如今已经圈禁起来。但景王年纪不大,还好收拢,新帝估计也吃不准泰王的势力到底到了什么境地?只好把景王放清平江沿线游览一番,摸摸底。如果再遇到那些不明局势投靠的泰王旧属,自然好一举拿下,永除后患。如今景王不过是个靶子而已,谁碰谁倒霉。那些出了名的泰王旧部,自然没一个有好下场,可是永州总兵部下,怀州总兵部下,还有先前镇南军早就被划作泰王一边,幽国最多的兵力恐怕还是在泰王手中,保不齐就会反了天了,新帝这位子还没坐稳呢。万一那些墙头草的大吏官宦一时站错了位子,可就没有将来了。”
少年邪魅一笑,“新帝也是要让人表定决心呢?他如今占着正统,身为两江官员你不投靠他,至皇权于何处?可是你若投靠了他,万一那三十多万的大军往上京走一趟,景、泰二王重新得政,还会放过你?”
几个年岁小的不由的抓抓脑壳,“二哥,我们这群山贼江匪管他谁做皇帝干什么?该抢的抢,该劫的劫不就成了?”
老十又道,“众位随着二哥常年奔走于两江一线,自然是不明白。二哥?”少年斜眼一扫后入的几人,“什么时候该带着弟弟们回我们黑旗寨,看看如今光景了。”
二当家的出乎意料的沉声应了,好像这位老十才是在座的老大。
“要不要派人去摸摸景王的底?”
“两江的得力兄弟刚刚都被大哥带走了?十七弟莫非想孤身闯虎穴?别说是天家派来的护卫、亲军,就是魏国公世子本人,也是十岁出头就放到北边历练的,你以为你的轻功,还能派上用场?”
十七无奈的伸伸舌头,知道十哥嘴巴毒,自己辩不过他,便不言语了。
“探底这事轮不着我们。听说景王一路,频繁在接触当日宣穆侯府被发卖的旧人。有人私传景王此次出行带了一个爱姬,可能是原镇南将军宣穆侯的独女,引得几处镇南、镇北军的人去摸哨、探底。所以用不着咱们,自然有寇相荀的遗部为我们探路。”老十左手敲着膝盖,一副万事在握的样子。
正在修养的豆年,不顾服侍小厮的反对也躲在廊下悄悄偷窥议事,显然也听到此话,不由分说的摘下了眼罩,冲了出去。
“十四哥,十四哥?”
十七一听声音,心想十四哥还带着伤,立刻要追出去。
老十一把提住了十七的衣领,又对二当家道,“十四弟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一听镇南军,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还是要彻底让他吃次大亏,他才晓得,往事已不可追了。”
二当家的皱了皱眉,看着老十,“你都知道了?既然如此,又何必……”
“只管今后他为我所用即可,又何必过问他的曾经!”老十撂下此话,稳住了十七,吹了一口短哨,他肩上的白枭,顺音振翅飞了出去,“十四弟的事还是交给我吧!”
月白的袍子,随着老十的起身,渐渐撑开,他向外走去,只留一个简短的影子。
二当家的意味深长的看着远行的老十,又想了想还守在黑旗寨的老三,一时五味陈杂。
武宗一生喜好战事,先征北、后伐南,意图拓宽幽国版图,奈何他一生至死都没有达成心愿,反而使得国力空虚,民不聊生。直至武宗末年,因其身体每况愈下,穷兵黩武之势才略微好转,国民残喘,这处于中部包夹之地的清平江以南之地,才渐渐开始恢复生息。
幽国清平江沿岸的清江城、平江城,以及晋南之地苍南江绕水的元京城是这片大陆上最为富硕三座城池。这其中尤其以清江城、平江城最为繁华,元京城虽然富饶却是晋南的首府。大幽初年分藩而去的晋王,退守南边,年岁已久,一不称臣,而不纳贡。晋南极好,其地富庶,民风淳朴,商业发达,农业繁茂,历任幽国皇帝虽垂涎三尺,却无能力收服。
晨雾之间的平江城,早市刚开,叫卖声起,酒楼、店铺接二连三的开门营业,喧闹的集市、活泛的人群,将这江水沿岸的城,衬托得鲜活无比。
一队一队的车马载着人,徐徐出城,奔至城外观江的龙首山登高。
时茹靠在太太侧枕在太太膝上,半睡半醒,还在补眠。
春卯小心给给她盖了半截毯子,她竟嫌热蹬了去。
“哎呦,我的小姐。您这……”春卯稍稍抱怨了一句。刚刚眯着眼的太太立刻睁开眼睛瞪了她一眼。
春卯拿着毯子不知所措,“太太、太太,今日重阳,不是说贺公子难得随着一起出来登高的么?等到了太清观再给小姐梳头恐怕迟了。”
“你急什么?”太太没好气的给了一句,“咱们是女眷,哪会那么容易就瞧见。精心打扮好像是刻意来撞人似的。罢了,说了你也不懂,你只管知道,咱们登咱们的山,求咱们的平安,还同去年一样就成了。”
时茹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梦话,太太怕吵到她,斜睨了春卯一眼,春卯也不敢言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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