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在古人看来瘟疫这种事情可不是能够随便拿来乱说的笑话,要是寻常百姓如此说道,少不了会被官府抓起来治一个妖言惑众的罪名,或者流放千里,或干脆一刀杀了。可眼下这么说的可不是别人,而是有大神通并且还是转世应劫的地修散仙,那这事就肯定假不了。
卢政毕竟年轻,自顾自的将之前两次大瘟疫回顾了一番后,便再次跪下乞求黄盛挽救长安百姓。心思机敏的张庶自然不会点破黄盛早已成竹在胸的事实,也跟着一同跪下,再请黄盛给出治疫之法。
“办法我有,却要子俊广灵鼎力相助。”黄盛等的就是这一刻,便示意李寿,取出了一个木盒和一个小布包裹,便招手道:“子俊、广灵,且来瞧瞧此物。”
“咦!不就是胰子么?”两人上前一看,卢政首先便认了出来木盒之中的东西,而跟在后面的张庶却没这么猴急,却定眼去瞧布包中的另一物。
“不错,此乃西市奇珍阁售卖的下品胰子,一块要一贯钱。”黄盛伸手指着木盒,木盒之中装的是一块看上去颜色有些暗红的胰子,带着淡淡的玫瑰香味,不足后世某品牌超能皂实惠装的一半大小,属于中档产品,却价值足足一贯铜钱。
不过张庶此时却是拿起了布包之中一块白亮的东西,奇道:“此物也是……也是胰子?”
黄盛点头笑道:“子俊与广灵且仔细瞧看,二者有何不同?”
两人闻言,卢政便取了盒中胰子与张庶手中的胰子比较起来,盒中的胰子颜色暗红,内里密布着各种的微粒,闻起既有淡淡的玫瑰香味,也有一丝药材的味道。而张庶手中所拿的胰子却是通体奶白,洁如羊脂,闻起来也有淡淡的桂花香味,内里也没有药材残余的微粒。
两人都是饱读诗书的文士,也都是行侠仗义的游侠儿,可却对此物一窍不通,便你瞧我,我瞧你的一脸愕然,全然不明白黄盛拿出两块胰子来到底想要说明什么。
黄盛见他俩茫然,便向张庶笑问道:“广灵,你世居长安,又是官宦人家,可知这胰子的用处?”
“回禀少主,此物可沐浴,又称面药、口脂,秋冬物燥,涂抹于口面,可治冻疮。早年是为皇家御制之物,与百官鲜有赏赐,而今商家逐利,方才得以在市井行销……莫非,此物可治瘟疫?”张庶侃侃而谈,却是又一次灵光一闪,得出了推论。
“不可治,却可防!”黄盛点点头,开门见山道:“如长安百姓家中,户户都能用上此物沐浴洗身,洁面净手,可防瘟疫。”
“户户都能用上此物,便可仿住瘟疫?”卢政听了眼前一亮,可张庶立马给他泼了冷水道:“长安在籍二十余万户,每户便只一块,也要二十余万贯。”
卢政张了张嘴,二十余万贯这个数目放在唐朝,当然是天文数字般的存在,别说制钱,就算换成金银只怕也得堆成小山一般高。
不过张庶虽然泼了冷水,但他脑中略一思量,却又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手中的这块看起来白如羊脂一般的胰子上。刚才黄盛点出了盒子里装的胰子是价值一贯的正货,却没说明这块看起来卖相更好的胰子出处如何,且适才还让他俩分辨两者之间有何不同。当即张庶拿起羊脂胰子摸了又闻,闻了又舔,竟然咬下一块在口中咀嚼,最后竟吞了下去。
见他模样,卢政也开窍了,待他啃了一块之后,也接过来闻闻舔舔,也咬下一块尝鲜,见他二人模样,黄盛的肚子快要笑爆,可面上却还忍着保持轻度的微笑。直到两人都自摇头解不出其中道理,黄盛这才笑问道:“这块白玉胰子,比起奇珍阁内作价十贯售卖的上品胰子如何?”
张庶家中也是官宦人家,这点识物的本事还是有点:“便是御用的贡品,也比之不如!”
黄盛又问:“若作价,能值得几贯?”
张庶略略一想,却不敢估得太高,便试探着估价道:“宫中御用的贡胰,据悉是每块二十八贯,这白玉胰子便估三十贯也不算高,只不过需配以上好的盛器。”
黄盛听他如此估价也算中肯,不由笑道:“是效买椟还珠之故么?”
张庶反应极快,便道:“少主,广灵于市井之中从未见过如此胰子,莫非此物是少主所制?”
黄盛不答,突然语气肃然道:“欲救长安百姓,须得大量制造此物,你二人可愿意破家行此善举?”
二人闻言一呆,却是卢政反应较快,抱拳急道:“少主,子俊家财约有万贯,若能救得十数万长安百姓,破家又有何妨。”
而慢了一步的张庶听卢政如此说道,面色不由微微一红,也表态道:“回禀少主,广灵家中产业、田地若是尽数变卖,当可筹措数万之资。”
“好!”黄盛抚掌大笑而起,想不到这二人一开口,就能筹得数万贯之多,当即道:“欲行此事,也不用破家,你二人各筹五千贯做本,山人自有妙计。”
当下,黄盛又如此这般的细细交代了一番之后,便命二人分头行动。
待二人走后,黄盛这才嘘出了一口大气,今夜对他来说可是在危机重重之中又惊喜连连。
一来他今晚原本只准备忽悠卢政一人,却不想卢政把张庶带来,这同时忽悠两人的难度自然要比一人大的多了,虽然本山的“卖拐”三部曲他都看过,但始终不是职业的仙人跳玩家,万一露馅乐子可就大了,所以这也能算作是一局后果不堪设想的赌博。
二来,他没想到张庶实际上比卢政更聪明也更好忽悠,实际上智力水平达到了张庶的这个程度,普通的忽悠手段已经是不会起什么作用了,但好在黄盛还有杀手锏可用,一团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祥瑞比万语千言的忽悠管用多了。
三来,黄盛没有想到这张庶和卢政居然家财颇丰,于他的赚钱计划大有助益,要知道眼下桌子上摆着的那块用木盒装着的胰子,可是李寿用三月的长俸所买,让他买时还见他脸上止不住的肉痛。
二人走后,黄盛足足沉思了有小半的时辰,将今夜所发生的一切从头到脚又梳理了一边,并把自己信口说出的谎言又再一次加深印象,以防日后口误。今天晚上黄盛可是说了一晚上的谎话,不论是他的来历还是他编造的大瘟疫,可以说说他从头到脚都是假货,可恰恰他的圣光术是真的。如果没有圣光术这个金手指技能,那夜他便救不了卢政,今夜救不了张庶,正因如此即便他说了九分的假话,只要这一分是真的,一切便是天衣无缝。
韦爵爷曾经总结过说谎的最高境界是九分真话,一分假话,但搁在黄盛这里却反了过来,于他而言,只要有一分是硬顶硬的真家伙让人无法质疑,其余九分便可随便忽悠,这也能总结为假九真一理论吧!
让卢政和张庶各出五千贯做本,两家合起来便有万贯,足够黄盛展开他的发财大计。心情大好之下,黄盛便将两块胰子轻轻一推,笑道:“寿伯,这胰子拿去给福婶用吧!听说寿伯家中还有一子一女,如今在作何营生?”
今天晚上从头到尾见识了黄盛手段的李寿,此刻对黄盛对仰慕和崇拜早就从忠心耿耿升级为死心塌地,听说黄盛竟然把价值数十贯的胰子赏给自己浑家,李寿可不敢得瑟推迟,急忙效仿两个游侠儿那般下跪行礼,口中忙不迭的答道:“老仆回少主的话:老仆的大儿子李福眼下在老太爷府中做执事,二娘嫁了府中陈管事的三儿,哪知这孩子命苦,年前守了寡,蒙老太爷见怜,也在府中做些杂事。”
见寿伯行此大礼,黄盛觉着有些别扭,便起身上来扶道:“寿伯,你这可是生分了。日后不论有没有外人,你都不用行跪礼,旁人唤我少主时,你须得唤我郎君,可记下了?”
随后黄盛想了想又道:“嗯!你明日捎个信给李福和二娘,便说福婶腰疾发作,要两人前来照顾,以后也不必回老太爷府中了,便做咱府中的管事吧!”
“对了寿伯!”黄盛接着道:“日后也不要自称老仆,我唤你一声寿伯,你要当起来。日后你便是这黄府的大管家,这一家子的事项可都担在你身上,你的年俸嘛……就先定在一年百二十贯,福婶、李福和你家二娘便先减半,每人年俸六十贯。”
“是是!郎君大恩……”李寿闻言抽噎起来,顿时泣不成声。
黄盛只得又好言相劝了几句,安抚了李寿情绪,之后觉得精神大好,亢不思睡,便挑亮油灯奋笔急书起来。
这半年他虽然多是在学堂里混日子,但私下还是刻意的练着书法,此刻虽不至笔走龙蛇,但写出的楷体也算是四平方整。黄盛一连书写了好几页纸,只见上面除了有制造肥皂所需的各种原料之外,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以及一份所需匠人的名单,但稀奇的时这上面不但有铁匠、木匠,还有补锅匠、匝桶匠、裁缝、鞋匠、酿酒师傅和榨油郎,从名单上还不知道黄盛究竟想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