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羌城下,西川两岸,帝**队与吐谷浑人殊死搏杀,战斗jī烈。器:无广告、全文字、更
步萨钵可汗慕容伏允的帅帐就设在几十里外的龙耆。龙耆是一座古镇,始建于东汉中期,历经沧桑,如今城池虽在,却难觅旧貌,不过它的重要xìng却从未降低,几百年的汉虏拉锯战不仅让它闻名遐迩,更让它成为陇西战场上划分汉虏疆界的一个标志xìng界标。对于中土汉人来说,唯有占据龙耆,才算拥有了整个陇西,而对北虏来说,若想东进侵掠,则必须拿下龙耆,唯有如此才能撕开对手的防线。
伏允负手站在城楼上,遥瞰着远方咆哮的西川jī流,心如重铅,愁眉不展。
复国的征程异常艰难,而吐谷浑的勇士们在夺取伏俟城的时候,付出了他们全部的忠诚、力量乃至生命,如今他们jīng疲力竭,已是强弩之末,虽然看上去士气如虹,但伏允和他的臣僚们都知道,这不过是“垂死挣扎”,只待中土的援军如cháo水一般涌来,吐谷浑的军队必定崩溃,而吐谷浑人的复国美梦将在瞬间碎裂。
然而,他们没有对策,只能无助等待,等待西突厥人的援助,等待大风雪的来临,等待中土人的撤离,等待奇迹的发生。
忽然,在地平线上,在绿黄相间的山野间,在滔滔奔腾的jī流上,缓缓“升起”两个移动的“白点”,渐渐的,两个“白点”变成了两个骑士,幂离裹身,大氅飞舞。风驰电挚。
城外军营里响起了报jǐng角号,接着一队巡值骑士飞马迎上。盘查这一对“不速之客”。
巡值骑士刚刚接近白衣骑士,蓦然间好似有了惊人发现,一个个飞身下马跪倒在地,接着齐齐吹响角号,号声悠扬,带着一股喜悦之气,霎那间便随风传开。传到了军营,传到了关隘。
伏允浓眉紧皱,身形霍然tǐng直,眉宇间掠过一丝疑huò一丝jǐng觉。客人是谁?何方的朋友在此刻驾临战场?带来了好消息还是令人绝望的噩耗?
军营里飞驰出一队队jīng骑,幡旄挥舞,大角长鸣。很快便把两个白衣客所包围。接着欢呼声冲天而起,呐喊声更是惊天动地,“雪山圣灵……”
伏允霍然变sè,霍然转身望向周围的臣僚。臣僚们则是喜形于sè,有的振臂高呼,有的则jī动地跑下城楼,上马冲出关外。
“西海?真的是西海?西海来了?”伏允喃喃低语。不敢置信。
“可汗,雪山神显灵了,雪山神的使者来了,雪山圣灵来了,公主回来了!”
龙耆城在吐谷浑人震耳yù聋的欢呼声里、在吐谷浑人jī动兴奋的叫喊声里、在吐谷浑嘹亮而jī昂的大角声里沸腾了。
慕容西海lù出那张倾国倾城的绝sè容颜,缓缓跪倒在伏允面前,泪如雨下。
伏允单膝跪倒,伸开双臂。把西海紧紧抱在怀里,仿若她会突然消失一般。抱得紧紧的,低声呼唤着。两行泪水悄然滚落。
臣僚们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轻轻掩上mén,然后忍不住再度欢呼。雪山神没有抛弃他们,圣灵在千钧一发之刻“从天而降”,这预示着胜利就在眼前,吐谷浑复国终将变成事实。
忽然,有人发现,与公主一同前来的那位神秘白衣客不见了,显然,那位白衣客还在屋子里,如果那是一个刺客怎么办?立时便有shì卫想冲进去,但旋即被阻止了。雪山圣灵的shì从会是刺客?不要这么愚蠢好不好?
屋子里,白衣客掀开了幂离,lù出了真面目。
伏允神sè平静,没有任何惊讶之sè,“听说裴世矩抵达金城之后,我便知道你该来了。”
伽蓝微微一笑,揶揄道,“你是不是应该庆幸没在且末城杀死我?”
伏允不以为然,伸手相请,“虽然我恨不得吃你的ròu喝你的血,但这一刻,我还是感谢你把西海安然无恙地送回来。”
“人是我掳走的,理该我送回来。”伽蓝从容自若,一边施施然坐下,一边不紧不慢地说道。
伏允仔细打量了伽蓝一会儿,不动声sè地问道,“听说你去了远东战场?”
“仗打完了,便回来了。”伽蓝面带浅笑,淡然说道,“我带了九十个团来陇西,便是打算砍下你的头颅,全歼你的军队,然后一把火烧了伏俟城,从此永绝后患。”
伏允面无表情,只是眼里掠过一丝厉sè。
西海平静地坐在父亲身边,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股祥和空灵之气悄然弥漫,无声无息间熨抚着两颗愤怒的心。
“九十个团?”伏允抚须而笑,“这么说,你加官晋爵了?恭喜恭喜。”
伽蓝躬身致谢,大言不惭地说道,“若能砍下你的头颅,毁了伏俟城,我或许就能出镇西陲,统领西北大军。”
“竖子猖狂!”伏允大笑,“当年你们的皇帝御驾亲征,都未能拿下我的人头,你又凭什么取我的xìng命?就凭你那九十个团?”
“我既然能从阿史那达曼手上夺走金狼头护具,便同样能在这里拿下你的人头。”伽蓝慢慢眯起眼睛,杀气突然喷涌而出。
伏允暗自惊凛,情不自禁地握住了腰间刀柄。如果不是事关吐谷浑人的命运,他绝不会与伽蓝独处一室,太危险了,不过伽蓝既然把西海送回来,当然不是为了来刺杀他,肯定是来秘密谈判的,而他急需这次机会,不得不冒险。
伏允指指自己的头颅,撇撇嘴,不屑说道,“若要,便尽管来拿。”
伽蓝笑了起来,杀气骤然消散,“不急,不急,故人相见,先叙叙旧。今chūnshè匮可汗把牙帐迁到三弥山,其中内情你可知晓?”
伏允没有说话,思量措辞。
“西方的局势你应该略知一二。”伽蓝说道,“去年在楼兰,大叶护与你签了盟约,承诺帮你复国,但你应该清楚,突厥人帮你复国是假,利用你牵制中土是真。突厥人真正需要的,恰恰是与中土长期的和平盟约,所以,你的复国大业,实际上就是突厥人和我中土人之间的有效缓冲。一旦你逾越了这道底线,危害到了突厥人和我中土的和平盟约,那么你便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困境。”
伏允对自己的处境心知肚明,只是弱国无外jiāo,吐谷浑人为了生存,只能忍辱负重,苟延残喘,尤其现在,jīng疲力竭、进退失据,根本没有反抗之力,如果继续坚持下去,如果突厥人断绝了援助,最终必是待宰羔羊。不过,奇迹终于出现,伽蓝终于隐晦表明了议和的意思。
何谓“缓冲”?说白了就是中土的皇帝在拓展西土的过程中,遭到了突厥人强有力的阻击,短短数年之后便连遭败绩,前功尽弃,由此不得不重新思考西土局势,不得不调整和修改西土策略,而得出的结论是,为了避免与西突厥发生正面战争,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中土都需要一个缓冲,一道屏障,而吐谷浑人、铁勒人和西域诸国,便是两大强者之间的有效缓冲和屏障。
这对吐谷浑人来说,是个好消息。从亡国到复国,吐谷浑人得到了突厥人的帮助,而若想休养生息,恢复元气,重建汗国,仅靠突厥人的帮助是不够的,必须赢得中土的和平,否则吐谷浑人年复一年的打仗,很快便会被活活拖垮、拖死。
然而,中土人yīn险狡诈,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什么无耻的手段都使得出来,眼前这个伽蓝更是其中的“典范”,在西土诸虏中“恶名昭彰”,仇恨他的人比大漠上的狼还要多。假若伽蓝此来,是中土人的缓兵之计,以备明年chūn天发动大规模的反攻,那结果还是一样,短暂的和平对吐谷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你需要什么?”伏允思考良久,yīn沉着脸,冷声问道。
“你能给我什么?”伽蓝反问道。
“我能给你什么?”伏允忽然勃然大怒,“我给了你承诺,给了你质任,给了你贡品,给了你宗主所应享有的一切,但你给了我什么?你吝啬到给一个藩属国的承诺都毁弃,你无耻到连我的汗国我的子民我的牛羊都要夺了去,你说我还能给你什么?”
伽蓝举起手,轻轻摇动,示意伏允不要jī动,稍安勿躁。
“深秋了,要下雪了,撤兵吧。”伽蓝的口气不容置疑,“你拼了老命打,不就是为了找一个说话算话的人吗?现在裴阁老来了,我这个秘使你也见到了,你还不撤兵,那还谈什么谈?”
伏允一听伽蓝的口气更是怒气上涌,刚想发作,却看到西海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冲着他温婉一笑。伏允黯然长叹,硬生生忍了下来。
“如果这是一场历时数年的噩梦,我希望噩梦就此结束,我祈盼当人们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还是原来的世界,他们的国还在,他们的家还在,他们的亲人还在,他们的牛羊还在……他们还能开心的笑,他们还能在蓝天碧草上放声歌唱……”
伽蓝犹疑着,踌躇着,良久,慢慢伸出一只手,“如你所愿。”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