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时候,顾丽娘怀胎八月,肚子已经很大了。许强在干满三个月后,已经完全脱离了镖局。总镖头和花炎彬都来请过几次,都被许强推了。
“这铺子的收益咋比往月少了?”顾丽娘前些日子还听他说,花了大价钱进了一批稀罕货,这两月的收益不但不涨反而还少了,真纳闷。
许强听了,脸色一片晦暗。
这大半年下来,铺子里的分红早已超过了当初投入的成本。也是他们卖的货走俏,时时不同,价钱又比一般商人公道,每月的盈利还不错。分到他们手上,平均一个月也有十两银子左右。大半年下来,顾丽娘这边也攒下了九十两银子,加上许强走镖所得,扣除了一些日常的花用,她手里共攒了一百四十八两。
“是新货卖得不好?”顾丽娘试探。
卖得不好?卖得真真好极了!但再好的买卖也禁不住有人老从店里白拿货啊。
“花老弟他家婆娘常去铺子里拿东西。”自家的东西被人拿去做人情,着实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顾丽娘吃了一惊,这柳氏也是念过点书的,咋会做出这么没脑子的事?她这样,买卖哪里能做得长久?“不会吧?那柳氏,我见过,看着不像这般不通理的人啊。会不会有人拿了她的名号行事?这事你可得查清楚,莫要坏了你们兄弟间的情分。”
“这事儿我查清了,就是这样。”
“开始的时候不是已经说好了,除了进货外,两家都不插手铺子的事的吗?”顾丽娘很纳闷,见他不吭声,她再问,“花家老弟他怎么说?”
“他没找我说,我也不晓得他知不知道这事。”
“那咋办?”顾丽娘叹了口气,好容易有几天好日子过,这些人偏叫你不快活。
“夜深了,你睡吧。这事我会处理的,你别想那么多,省得累着我儿子。”许强不想她太过伤神。
“成天就晓得你儿子,哼!”顾丽娘背过身去。
许强小心地来到床的另一侧,摸了把她胸前鼓鼓的两团,笑道,“哪能啊,我还晓得儿子他娘咧。瞧瞧,你这对大白兔能长这般大,都是为夫的功劳!”说着,一脸得意。
顾丽娘羞他,“没个正行。”看着努力逗自己开怀的丈夫,顾丽娘微笑着闭上眼。也懒得想那一摊子问题,他不是个无能的,自有法子处理。顾丽娘索性就丢开不管,这年头谁都不是傻子。
“睡吧。”
下半年的收成有所回升,顾丽娘觉得先前许老爹有点杞人忧天了,只是许老爹却没多说什么,只说了句,“再看吧。”
这话又把她的心给提了起来,顾丽娘想想觉得自己真是太过紧张了,即便真有什么事,她一个大肚婆能做啥,保护好怀中的这颗球就算功德无量了。
许强呆在家的日子,顾丽娘就松快多了,每日的重活都是他包了,她光动嘴不动腿,煮出来的菜味道虽然不如顾丽娘做的,但也能入口。每晚睡前,许强还特意打了热水给她泡脚,晚上她腿抽筋时他还会帮着按按,有时候她发脾气他也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每回发过脾气后,顾丽娘都很愧疚。反而是许强来安慰她,说他知道她这个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他并不介意她偶尔使使小性子。
泡完脚,许强扶着顾丽娘来到床边,“丽娘,我想与花炎彬拆伙。”
“怎的?情况很严重?”闹到这地步了?这买卖还没做够一年呢。
“那天我去寻他,说他家婆娘这样做不太好,让他管管。你知道他怎么说,他竟然说我都不在镖局了,许多事都是他在打理,话里话外都暗示我他出的力多,拿多点是应该的。我现在才知道,再厚的兄弟情分也抵不过他家婆娘的一句话,罢了,我算是看清了。拆伙罢,铺子咱们不要了,让他把那铺子的价值估算一下,然后五五分。”许强冷笑,再怎么说他在镖局也经营了十几年,岂是他这个刚混了三五年的外来户可比的?花炎彬真以为镖局里的兄弟听招呼全是他的功劳?美不死他!
顾丽娘心一紧,拆伙倒不打紧,她只是可惜那铺子了,每月都有这么一大笔银子进账。“这铺子要很多银子吗?咱们能不能盘下来?”
“不,咱们不要铺子。”
“为什么?”盘下铺子,月月有进账,本钱很快便回来了。
许强在屋里走来走去,顾丽娘知道他现在正在想事情,也不打扰。
良久,他才在顾丽娘面前坐定,“丽娘,下面我要告诉你的话,你千万不能传出去,这关系着咱们下一步的计划。而且,这也只是我的猜测,不一定准。”
“什么事啊,这么慎重?”顾丽娘看着他的神色,也开始紧张起来。
“你有没有注意到,咱们下半年的粮食都收了,而且收成还不错,但粮食的价格却居高不下?”
顾丽娘点了点头,这她倒是省得的。
“而且,镖局这几个月来的生意也太多了。”
生意多不好吗?顾丽娘细细一想,的确不正常,镖局生意好,说明世道乱,难道坊间的小道传闻是真的?广安王拥兵自重,皇上果然要对广安王用兵了么?强哥他想说的是这个吗?
“据京城那边传来的消息,有好些世家开始陆续入驻京城。”这些世家在京城多少都搭得上些关系,消息来源也极为通达。或许他们知道一些内幕也未可知。
“强哥,你是说,那个广安王要反了?”虽然只有他们夫妻俩人在房间,但顾丽娘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她的心跳得很厉害,她从没经历过战争,突然间发现,战争离她那么近,让她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若真是这样,那间铺子就不能要了,最好能折合成现银,携带方便。
“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强哥,我觉得不管这猜测是真是假,咱们都该早做打算了。广安离咱们这那么近,真等它打起来后,咱们想全身而退就难了。”他们镇上不少贩子是广安那边的,顾丽娘知道两个地方离得还算近。
想到广安距离他们这儿只有几百里路,许强心里就一阵发寒。
“强哥,咱们举家迁往京城吧?毕竟京城是天子脚下,防御定然是最强的。即便朝廷不济,京城也会是最后沦陷的。”虽然前路未知,至少小命有保障多了。若他们把手上的银钱田地等归拢起来,在京城城郊置上一些田地也是使得的。
“这主意不错,我倒没什么,只是爹年纪大了,你的肚子又那么大,还有个把两个月就要生了,哪受得了长途颠簸之苦?”他也想赶紧办妥这事,就是担心他们受不了这苦。
受点苦总比小命丢了强,她惜命,“没事,去安排吧。不是有水路么?咱们走水路吧,这样省点时间,也少受点罪。”
“我还是找爹商量商量,看看他怎么说。”
对举家迁往京城的事,许老爹没什么抵触。,许老爹本就是江南那边的人,来凤台村这边定居也不过是二十年左右的事,不存在什么故土难离的问题。再者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就算为了子孙后辈,许老爹也是赞成前往京城的。且那里的皇城根上,去沾点天子贵气也不错。
顾丽娘迟疑地问,“这事,要不要和钱叔他们打声招呼。”
“先别急知会他们,等我把铺子的事处理好先,钱家就是田产比较麻烦,其他的都便宜。而我们那铺子的事恐怕没那么容易办好,花老弟他能做到威远镖局二把手的位子,自有其能力,恐怕在他手上难占到什么便宜。”虽然坊间小道消息满天飞,有人信有人不信,但见了别人大规模搬离,难保不会引起恐慌。现在越少人知道越好,这样他们手里的田地才能卖个好价钱。
“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拿到现银,吃点亏倒也罢了。”没办法,虽然铺子各占一半,若不退让的话,闹到县太爷那里虽然能拿回应得的银了,但这却是极为费时之事,而他们目前最缺的就是时间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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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老弟,铺子的问题想必你也知道了。旁的我也不多说,当初铺子是你提议开的,自然归你,我也不会硬抢,只是这铺子开始的时候我也投进去一半的银子,你总得给我章程不是?”花炎彬他看出来是他的本事,看不出也怨不得他。
花炎彬眼神一闪,许强啥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老哥哥,为了这么点事,咱们至于闹到这地步吗?我家婆娘那做法是不对,我在这替她给你道歉了。”
口头上的道歉有什么用?一点实际意义都没有。“既然花老弟你都说到这份上了,哥哥我也不瞒你,咱们这铺子确实红火,哥哥我也想到开一间,给女儿赚些嫁妆。我想在过年前就盘下个铺子,现在正急钱呢。为了这事,我准备把家里的地卖几亩。花老弟,你就爽快点,把银子分了给俺做本钱吧。”
花炎彬眼睛微微一眯,“这样啊,镇上我认识的人不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招呼一声。”
“哪能在镇上开同样的铺子来抢你的生意啊,我准备到城里开间铺子。已经相好一处了,只等银钱到账便可,其他的就不麻烦花老弟了。”
花炎彬松了口气,不和他抢生意就好,虽然他们这间铺子经营的时间长,也不怕他。但若他真开了间同样的铺子,生意还是会受到一定冲击的。一直以来,许强给他的印象便是有勇无谋型的,此时见他一脸焦急,料想他真的是银子不凑手。
“那成,我也不耽误老哥哥你的事了,咱们现在就清算一下账目吧。”
许强自然是巴不得。
两人并着掌柜,算了一下账,“如今咱们这间铺子有三条数目,先说这间铺子,从我们盘下那会的一百二十两涨到了一百八十两,堆积的货物大概价值一百二十两,现银有八十两。老哥哥要不要看一下账本?”
“不用了,咱们都多少年的交情了,俺还能不信你?”看账本?看了又如何?不说别的,单这铺子的价值,难道就仅仅只是这屋子的价格吗?那人家百年老字号的那些个商铺,值钱的就不是屋子,而是那个名号。虽然他们这铺子不能和人家百年老字号的比,但好歹也经营了一年,在他们镇上以及方圆百里都小有名气。而花炎彬对此只字不提,哼,罢了,他且忍一忍。
“那份契约书,你带了吗?”
“带了。”
“那咱们就结算吧,一会再到县衙走个过场。”
半个时辰左右,两清了。两人从县衙出来,说了几句客套话,许强便揣着怀里的一百九十两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