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嫂,如今你们给‘丽娘’寻了门好亲事,老太太该了却一桩心事了。”唐氏吃了口茶,笑道。
“是呀,我也这么觉得。虽然只是续弦,但以‘丽娘’如今的年纪,这亲事是再好也没有了。而且李家乃书香世家,李老爷本身也是举子,时年而立,与‘丽娘’年纪上也相配。最重要的是,李老爷还没有嫡子,‘丽娘’过去,只要生个儿子,就能站住脚跟了。”杨氏也是捂着帕子直笑。
“老太太这个样子,怕是不能亲自料理‘丽娘’的亲事了,此事还劳烦大嫂你辛苦一番。”唐氏道。
杨氏眼睛一亮,不过却罢罢手,一别胜任不了的样子,“这般大的事,我一个人哪行啊?亲家那头可不能不帮衬一二呀。”这块肥肉她倒想独吞,但程家必然不允的。想到这么多东西要白白便宜了外人,倒是可惜了,不过——她想到她郊外那庄子每日的进账,捂着嘴偷偷地笑了。
杨氏吃相倒还不算难看,唐氏暗自点头,“可怜见的,再怎么说老太太也是咱们程家的姑奶奶,岂有不帮之理?你且放心罢。”
当下,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接着,便把唐氏便把老太太的嫁妆单子拿出来,与杨氏对了一番,把花用掉的、已送人的都划掉。
一番整理后,唐氏瞥了杨氏一眼。暗忖,这女人的手果然伸得长,姑奶奶得痴病不过是近几年的事,姑奶奶小半的陪嫁便没了,多半是被她贪墨了罢。不过,她今日来可不是清算旧账的,而是来分一杯羹的。
接着,两人便开始商量江墨染的嫁妆单子,自己看中的,一人挑一样,轮着来,不要的才给江墨染。看中的,都落入了自个儿的腰包里。
接着便是打开库房整理了,库房里外站着的都是两人的心腹。
忙了一个时辰,江墨染的嫁妆单子总算弄好了,这些东西勉勉强强能装八台,其中有部分还是她如今的衣物,宅子铺子那是一个都没有,最体面的不过是那十顷良田。比起老太太当初满满当当十六台的嫁妆,寒酸多了。
事情办妥了,唐氏便笑着告辞了,怀里揣着两张房契地契,几个仆人捧着一些盒子跟在后头。这些东西唐氏拿的毫不愧疚,姑奶奶嫁的又不是亲生女儿,这些东西给那姓江的做陪嫁,还不是给了外人?还不如给她呢,反正她共用不完,以后也是给程家子孙的。
江墨染看着被她们挑剩下的破烂,一阵气苦,狠狠砸了一套茶杯才微微消了气。
此时有丫环来报,说老太太醒了。江墨染顾不上喝杯水喘口气,便起身去了老太太的住处。
和老太太说了会话后,江墨染便挨近她,开口诱哄道,“娘,告诉女儿,你有没有在哪里藏有宝贝呀?”女人藏私房,那是天性了,她就不信老太太会是例外。
“宝贝,什么宝贝?”老太太好奇地看着她。
“就是像这种和这种的。”江墨染把头上的金钗拿下来,又褪下戴在手中的玉手镯。
老太太看了一眼,摇摇头。然后伸过手,好奇地想把它们拿过来把玩,却被江墨染一个侧身挡住了。她没看到老太太嘴角薰开的一抹嘲笑。
待她戴好了首饰,才凑回来催老太太,“你再想想?”
老太太还是摇头。
江墨染烦躁地站起身,然后自己开始翻箱倒柜东翻西找。
“‘丽娘’,我饿了。”老人摸摸肚子,瘪着嘴道。
江墨染找得太专心,只嗯了一声,“等下。”会在哪呢?
“我说我饿了。”老太太大声说道。
老太太的话惊动了外面的仆人,使得江墨染不得不停下来,她走回老人身边,狠狠往她大腿上掐了一把,“吃吃吃,就知道吃,死吃货!”
老人红了眼眶,却被呵止住了,“不许哭,敢哭晚点有得你受的!”
反正嫁妆都到手了,她也不必装下去了,她不耐烦伺候这老货好久了。
*****
顾丽娘站在屋里,十来个坛子一溜,全都打开了封口。她拿了一只勺子,各舀了半勺出来,慢慢尝着。
他们这制醋,一切都处于摸索阶段。既没别的经验能借鉴,也没有长辈来指导。只能靠自个儿慢慢摸索了,她又一向谨慎惯了,遂每回卖醋,顾丽娘都习惯性地留下一坛密封好。
来回尝了几次,顾丽娘发现,后面方法酿制的醋没有头两回酿的那么好。前面用大米酿的那些,酸中带了点香甜,其中以糯米制的品质最好。
顾丽娘坐要窗前,敲着桌面,细细寻思。用糯米酿制,成本虽然高了点,但醋的品质的确不错。而且存放的时间越久就越香。成本高,那他们也可以提高价格啊。只要醋好,这些掌柜不会在意每斤多那几文十几文钱的。
而且不管在哪个时代,品种太单一,总是不太好。他们完全可以卖两个品种,想买哪个,任由顾客选择嘛。所以,她决定,晚上与她家那位商量一下,制两种醋!
“又喝酒了?”
许强一回来,顾丽娘就闻到一股子的酒味。忙上前给他宽了衣,怕他薰着孩子,还让他到耳房漱洗一翻。
“今天夏大哥介绍了几个差爷,那几人负责咱们这一片的巡查,其中一个还是京兆尹的弟弟,不喝不行啊。”请酒还不行,还得给些好处费,这一趟下来,十几两银子就没了。他们就做个小买卖,也不敢给多,意思意思就行了。财一露白就容易遭人惦记,没得让人觉得他们这个买卖赚钱,以后都把他们当成冤大头来宰就不好了。
铺子就快开张了,此番打点是必要的。
许强洗了把脸出来,看到顾丽娘正好端了碗热腾腾的面进来,咧嘴一笑,“闻着这香味,才觉得肚子空空的。”
顾丽娘给他蘸了点酱,这才推到他面前,“哪,吃吧。”
“嗯,好香,媳妇的手艺就是好。”许强赞了一句。
“贫吧你。”顾丽娘笑睨了他一眼。
“福哥儿睡了?”浑沦地吃着面,许强自觉放低了声音。
“早睡了,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顾丽娘想起个事,问道,“对了,就要开张了,你说是不是买两个奴仆比较好?”
许强有点犹豫,倒不是不乐意买,只是如今家里银钱不多,在别的地方能省则省了。许老爹知道他们置了这宅子没银钱在手时,还将自己的私房贡献了出来,两人本来不想要的。可是接下来要花钱的地方实在太多,只好先拿过来,待过阵子手头宽裕点时,再给老爹补回。
许老爹给的银子虽不多,五六十两而已,倒也应了急。
“铺子那头光你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就买两个罢,我已经问过附近的牙行了,不贵,两个也就十二两银子而已。”
许强想想也是,而且十二两银子,签的是死契,的确不贵,“那便买吧。”
睡觉时,顾丽娘和他说了自个儿的打算。许强一听,忙上了心,细细思索了一番,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先少少地制一批,看看反应再说。
次日,顾丽娘亲自去牙行挑人,挑了两个,一老一少,老的三十好几,看起来稳重;小的,才十几,人看着机灵。吃饭前,顾丽娘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
“旁的我也不多说,你们都是签了死契的人,日后要好好干活。若我们许家好了,自然有你们的好处!若你们是那种耍奸卖滑之辈,或是做了什么背主的事,我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一律打杀了事。”
两人都喏喏地应了,顾丽娘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她要的就是这种听话的仆人,而不是那种有主见有傲骨,不卑不亢的,她可消受不起这样的奴仆。
安置好两人,顾丽娘才去忙自已的事。
许强和顾丽娘都是谨慎之人,京城的气氛如此紧张,这当头,他们也不会傻得撞上去。铺子开张,他们只是烧了一挂鞭炮,把“许家香醋”的门牌挂上。这个名是顾丽娘与许家商量了许久才定下的。毕竟他们的醋可以说是速成的,并不陈,而是略带了点香甜的气息,用甜醋来形容最是恰当不过的了。
喜欢凑热闹的人不少,没一会,他们铺子外头就围了好些人。
“许家香醋?卖醋的?”
“废话,不是卖醋难道还是卖酒的不成?”
......
“各位乡亲,今日是咱们许家香醋的开张之日。没什么回报给大家的,只开张三日,来我们铺子买醋的,一律打八折。”许强的话刚说完,与他们打过交道的各大酒楼饭庄便派人送了贺礼过来。
“许老板,恭喜啊。”
“许老板,生意兴隆啊。”来人各保都拱手祝贺。
“各位掌柜客气了,还望你们多多关照才是。”许强回礼,“拙荆已在里面备好了水酒,里面请——”
“闻香楼,膳食居,醉仙楼,流云庄——”
“这小小的醋店什么来头?这么多酒楼饭庄派人送来贺礼?”不管这礼贵重与否,着重的是这份交好的态度。
“不晓得啊。”
.......
“总算到了京城!”一位满脸风霜的青年看着高耸的永定门,满脸激动。
他旁边的老妇人亦喘了口气,“是啊,咳咳。”
“娘,你没事吧?”青年紧张地给她拍背。
“没事没事,只是吸了口冷风。”老妇人罢罢手。
“娘,你放心好了,咱们的日子会好起来的,再也不用像之前一样过得苦巴巴的了。三叔公制醋的本事,我已学了七八成,在这京城想干出点名堂不难。”青年志得意满地道。
“那娘就等着享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