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派人去倭国索赔
郑芝龙船坚炮利,兵强马壮,人马众多,消灭点海盗,那还不容易。任福龙充当前部,对各海盗势力是连拉带打,没用多久,基本上就镇服九州岛。
郑芝龙的抵报,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北京。正好是岳肃提押朱由检的当天傍晚。
岳肃白日里没有等到消息,只叫人看管好朱由检,自行回府。刚到府上,就有人前来通禀,说郑芝龙派人前来送信。岳肃将信使请到花厅,信使呈上书信,岳肃看罢,心中大喜,让下人带着信使下去休息,好生招待。随后,找来蒋杰。
蒋杰进到花厅坐下,岳肃当即将郑芝龙送来的抵报给蒋杰观瞧,蒋杰看过之后,脸色凝重起来,说道:“大人,此事现在看来,已经明朗,只要派人到日本千叶找大名伊达政宗,一切便能水落石出。只是我想,伊达政宗不一定能够轻易承认。”
“此事已然由不得他不承认,他要是敢不认,我就打得他认。”岳肃狠狠地说道。
“大人,现在要是对倭国出兵,怕是不妥吧。朝廷的最大敌人,乃是女真人,如果再分兵攻打倭人,一旦被鞑子知道,趁机再做些文章,我们可就是两面同时受敌。虽然以现在朝廷的军力,并不畏惧,代价肯定比较大。”蒋杰说道。
“侵我国土,虽远必诛,倭人不识好歹,竟敢侵我疆土,令我的心血一夜之间化为乌有,此事若不给他们一个教训,他们还以为咱们好欺负呢!”对于鬼子,岳肃是比较痛恨的,鬼子一向欺弱怕硬,你要是这次不狠狠教训他们一顿,他们还以为你好欺负呢。
“那大人打算怎么做?”蒋杰问道。
“起码要把伊达政宗给我交出来,再灭了他的满门!同样还得赔偿我大明朝的损失。”岳肃说道。
“大人,这次日照的损失,能有几千万两,如此庞大的数字,倭国十有**是不会同意的,面临的只有开战。而且我大明朝的内部,估计也未必能够上下一心,日本已经对我大明称藩,这些年来一向相安无事,太后和一些朝臣,想来都不愿开战。毕竟劳师袭远,胜负难料不说,而且一旦开战,朝廷的开支,也会加剧。”蒋杰说道。
“对外战争这等事情,付出和回报是成正比的,只要能够获胜,给我大明带回的利益,一定是付出的几倍。况且日本弹丸小国,能有多少兵力,如何敌得过我大明?”岳肃轻笑地说道。
“大人莫要小视倭国,当年丰臣秀吉攻打朝鲜,可调动了二十万大军。我大明若是对倭国用兵,起码要出兵三十万以上,且有可能成功。而且倭国占据地利,内部统一,一旦交兵,他们势必上下齐心,拼死抵御。此战旷日持久不说,同样也是一场消耗战。如果大人真的有心想打,那也要等到收复辽东之后,方可进兵。”蒋杰说道。
岳肃点了点头,说道:“先生说的很有道理,现在进兵,确实有点早了。但想要收复辽东,岂是一年半载就能成功的,要我估计,起码要等三年。可这一口气,让我如何能够忍得下三年。我看这样吧,明天我去见太后,先商议一下,再订具体方针。”
“这样也好。不过,眼下鞑子主力正在来远堡用兵,算上蒙古各部的兵马,不下二十万众,咱们总是这样被动守御,也不是个办法。属下以为,不如趁此时机,突然出兵,攻打锦州和辽阳,能攻下最好,若是攻不下来,起码也能迫使鞑子主力收兵。”蒋杰建议道。
“这个法子不错,锦州靠海,辽阳靠河,都可借水师攻打。虽然未必能够取胜,但可以给来远堡减轻一些压力,也不能鞑子主动来打咱们吧。这样,明天我就给洪承畴和毛文龙下令,让他们伺机攻打锦州和辽阳,至于怎么打,他们可以商量着来,但不管怎么样,都要立于不败之地。不求决战,只是骚扰。”岳肃说道。
次日一早,岳肃入宫见驾,还是老样子,在御书房觐见。简单地叙过礼数,皇上让岳肃坐下,寻问今日有何要是,前来觐见。
岳肃开门见山,把伊达政宗派军偷袭日照港的事情说了一下,并将郑芝龙送来的抵报,呈给皇上和太后过目。
看罢之后,张嫣说道:“岳卿,既然已经查出日照被洗劫一事是倭国所为,卿家打算怎么做?”
“倭国已对我大明称藩,此次出兵,可谓是以下犯上,有意挑衅。我大明朝一向是侵我国土,虽远必诛,当年倭国侵犯朝鲜之时,神宗皇帝还派大军前去讨伐,更不要这一次是打到我大明朝的本土要地了。若是此次不给他们一个教训,倭人势必以为我大明软弱,下次必然会变本加厉。”岳肃说道。
“卿家所言不错,可是眼下鞑子正侵我疆界,若两下动兵,势必加重朝廷负担,恐难全胜啊……”张嫣略带担忧地说道。她听说岳肃的意思,知道岳大人这是想对日本开战。岳大人的提议,她一般很少回驳,可是这一次,她发自真心是不想打。因为和倭国打仗,赢了也看不到什么好处,而且还劳师糜饷。这和与鞑子用兵,完全是两码事。毕竟鞑子是抢占了大明朝的疆域,势必要收回。于是,张嫣略一思量,又接着说道:“要不然这样,朝廷先派使臣前往日本国,让他们将挑衅的主谋给交出来,也就是了。”
“皇上、太后,将寻衅的主谋交出来,是他们一定要做的。不仅如此,日照港的损失,也要有他们来赔偿,否则此事,断不能甘休。”岳肃用坚定的语气说道。
“赔偿,不是要赔偿多少?”张嫣说道。
“白银一万万两。”岳肃再次用坚定的语气说道。
“啊……这么多……倭人如何肯干呀……”张嫣直接就被这个数字给吓倒了。
“他们不干也得干,我日照港此次损失,数以千万计,多少商人,为此倾家荡产,重新开港,仍需大量白银。且此事给我大明朝出海商人的信心,造成极大的打击,若是不讨回一个说法,商人恐慌,不敢出海,朝廷的收入也会跟着下降。不仅如此,我大明的威仪,也会荡然无存。”岳肃中肯地说道。
“卿家的意思,哀家也明白,可这个时候,哀家和皇上都希望,能不动兵就尽量不要动兵。要不然这样,你回内阁议一下,拿出一个妥善的章程,先礼后兵,能不打就不打。”张嫣说道。
“那……臣遵旨……”
太后不想打,昨晚岳肃和蒋杰谈话的时候,都已经猜到了,不过岳肃心中也有计较。他随后站起身来,说了声“微臣告退”,便离开御书房,前往内阁。
到了内阁,召集众阁臣议事,岳肃把郑芝龙送来的抵报,给众阁臣传阅,等他们看完,才征求他们的意见。
这可是一等一的大事,阁臣们互相瞧了瞧,一时间没有一个敢乱说的。过了好半天,亓诗教才拱手说道:“岳大人,下官的意思是,不如让礼部派人,前往日本国进行交涉,让他们给个说法。”
“亓大人,你说让他们给个说法,你认为让他们给个什么样的说法比较好呢?”岳肃直接问道。
“这……起码要向我大明道歉……”亓诗教说道。
“呵……”岳肃听了这话,轻笑一声,说道:“道歉!这事是他们道声歉就能算了的吗?此次日照港付之一炬,死伤军民能有几千之重,财产损失更是数以千万计,这是他们一句道歉就能补偿的吗?”
“大人说的是,可是……我们还能要求如何?”对于亓诗教来说,道歉或许是最重的了。想当年倭寇袭扰大明,大明把倭寇打跑了,也就算完事了。丰臣秀吉侵占朝鲜,被明军赶跑不也就那样了,还能怎样?
“还能怎样?很简单,让德川幕府把伊达政宗给我交出来,都有谁过来烧杀抢掠了,也要都给我交出来。除此之外,再赔偿我大明白银一万万两!”岳肃说道。
“啊……”
一听岳肃的话,阁臣们都是惊呼一声,嘴巴张的老大。白银一万万两,大明朝都拿不出来,更何况是日本这弹丸小国,让他们拿什么赔呀。如此条件一开出来,倭人定然拒绝,连句道歉都得不到,到时我大明朝怎么办?打不打?
要是不打,简直是名声扫地。要是出兵,劳师袭远,得多少粮饷,多少兵马,到时又能得到什么好处。这不纯是瞎折腾么。
“大人,我堂堂天朝大国,岂能和那弹丸小邦一般计较,如此赔偿,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一旦传扬出去,对我大明的声望,影响极大啊。”这一回是吕维祺站了出来。别看伊洛党的阁臣就他一个,而且他入阁还仗着岳肃,可是这一次,事关重大,他也没站到岳肃这一边。
“不和他们计较,那你说让我和谁计较呀?”岳肃沉声说道:“日照港一役,死了好几千人,无数商人的货栈都被烧毁,就连朝廷和民间合办的银行都被洗劫一空,付之一炬。这么大的损失,你来告诉我,我不找他们赔,哪去找谁来赔?不找他们偿命,你让我找谁偿命?”
“这……”岳肃的一番话,把吕维祺塞的是哑口无言。
“大人,您提的条件,德川幕府万难答应。到了那时,不知大人该当如何呢?”这时,亓诗教开口说道。
“现在讨论的不是他们不答应咱们的条件,咱们该怎么做?而是他们给我大明造成如此巨大的损失,咱们要如何索赔?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血债血偿,天公地道。倭人若是不给我大明朝一个说法,不能赔偿这次的损失,我大明断不能善罢甘休。否则的话,倭人还以为我大明朝外强中干,是好欺负的,长此以往,总有一天,还会变本加厉的欺上门来。你们要知道,神宗时,他们已经有过一回了,我大明本着礼仪之邦,只是将他们驱出朝廷,可这一次,他们却敢打到我大明的本土。若是再不给他们点教训,谁能保证,他们又会成为一个女真!”岳肃说到最后,嗓门一下子就提了下来。
“大人,您的意思,下官明白,下官也十分支持。可是,现在一个女真,已经牵制了我大明的大半国力,如何还能再和日本开战?”亓诗教说道。
“我说开战了吗?”亓诗教刚一说完,岳肃就断喝一声。
“大人是没说开战,可是大人开的条件,倭人怎能答应?那是必然要折了我天朝的面子呀……”亓诗教被岳肃的一嗓子吓得够呛,声音小了许多。
“他若是不答应,咱们到时再议。现在,本官只问你们,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句话有没有错?”岳肃的声音也平和了下来。
“大人这话没错……”众阁臣点头说道。
“有人杀了我大明子民,是不是应该偿命。有人毁了我大明朝的财物,是不是应该赔偿?”岳肃又说道。
“大人这话没错……”众阁臣再次点头。
“你们明白这个道理就好,倭人杀我子民,毁我财物,要是不偿命和加以赔偿,那岂不是失去了道理。他们答不答应赔偿,那是后话。好了,现在票拟一下吧。要是认为杀人不该偿命的,现在就说一声。”岳肃最后的一句话,用极重的口气说出。这句话不由得让人产生遐想,谁敢说杀人不用偿命,估计岳大人就能把你宰了。反正杀人不用偿命,也是你说的。
别看是三党执政,但在岳肃的威势之下,谁敢再说二话。再者说,岳大人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要是觉得这句话不对,可以站出来,说说怎么个不对。至于是否开战,那不是今天的议题,只说该不该赔。
好吧,现在票拟吧。大家伙一致赞成,应该让倭国将杀人者交出来,赔偿大明朝的经济损失。
岳肃看完票拟结果,脸上露出微笑,说道“这就对了。刘策,你是礼部尚书,这事交给你办了,派遣使臣,走一趟日本,告诉德川幕府,将杀人凶手给我交出来,我大明朝损失多少,都给我赔了。”
“是,下官遵命。”刘策是岳肃一手提拔起来的,老岳党成员,现在也是君翼党的骨干。岳肃的话,他自然要听。
岳肃点了点头,说道:“还有一件事,还要跟诸位议一下。鞑子现在正在侵我疆界,攻打来远堡,这事诸位也都知道。他们既然敢主动来打咱们,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本官有意,令洪承畴和毛文龙率军攻打锦州和辽阳,你们觉得如何呀?”
这番话岳肃说的轻描淡写,可以说,他的语气似乎是告诉大伙,这事我已经定了,你们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当然了,对于女真人,大明朝从来就没软弱过,阁臣们也不敢软弱。纷纷表示赞成。票拟一下,意见一致,岳肃跟着就将两件事的票拟结果送到司礼监,转给张嫣。
张嫣看过票拟的结果,出兵攻打锦州和辽阳的倒无所谓,重点在于对日本的那件事。她心中不禁暗骂岳肃狡猾,现在还真成政治场上的老手了,先不追求结果,只提前半部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公地道的事情,谁也说不出什么,好吧,既然你要这么做,想来也肯定有你的道理,你先派人去日本谈吧,我还真要看看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可以说,但凡经过内阁的事情,用不了多久,就能传到世人皆知。什么年头没有愤青呀,什么年头没有热血青年呀,百姓们一听说内阁决定让倭人交出杀人凶手,赔偿大明朝的损失,不少人都是热血沸腾。一时间,大街上议论的都是这件事,到处口沫横飞。
消息很快传到了周玉凤、王承恩、孙忠他们的耳朵里。一听说朝廷已经查出是伊达政宗派人偷袭的日照港,孙忠马上慌了手脚。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孙忠的船队,现在还在千叶,没回来呢。所谓做贼心虚,他们这个时候,哪敢回来,也就孙忠偷偷坐船回来了。
得知朝廷派人前去日本交涉,孙忠着急了,跑到周玉凤那里商量对策。周玉凤一听说信王派去的人还没回来,这下也慌了,一旦日本方面把他们的人交出来,信王便必死无疑。孙忠本来就是个直人,心眼不多,现在让他想办法,他哪里能够想出主意,周玉凤也是想不出应对之策,只能叫来王承恩。
王承恩一到,周玉凤让孙忠把事情跟王承恩说了一遍,王承恩也不禁有些慌乱。他清楚,现在要是让孙忠去日本,通知手下人跑路,估计是来不及了。礼部的官员已经走了,从通州出海,直去日本,用不了多长时间。可是孙忠要去,必须要从陆路赶到日照出海,因为登州已被能出海的地方,一直都是封锁区,除了朝廷官船之外,任何船只不得擅自航行,否则被巡逻的朝廷战船发现,会以私通鞑子的罪名论处。
孙忠从日本回来的时候,就是从日照登岸,而且船只也停在那里。眼下赶回登州再出海,明显是来不及了,再者说,朝廷既然已经知道是伊达政宗干的,又怀疑到信王头上,料想肯定也会派人监视日本海面上的情况。现在去,很有可能被抓个正着。
王承恩也想不出办法,三个人坐在一起,都是苦着脸。尤其是周玉凤,眼中已经淌出泪水,为丈夫的性命担忧。同样,谁都知道,一旦朝廷查出是信王干的,别说是他了,全家满门都跑不了。
望着周玉凤满是泪水的脸庞,王承恩心中也难受,朱由检就像他的儿子一样,周玉凤就是儿媳妇,眼瞧着过不了多久,满门就要被诛杀,那可如何是好?
思量一会,王承恩终于想要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只听他说道:“王妃,老奴一个法子,也不知是否可行?”
“王公公,您想到什么法子了,快说……”周玉凤已经到了病急乱投医的地步,一听说王承恩想出法子了,哪管是什么法子,先听听再说。
“老奴的这个法子叫作弃兵保帅。老奴打算,和孙忠一起到刑部投案,将罪名都给揽下来。这样一来,或许能够保住信王一命。”王承恩说道。
“你和孙忠一起去投案,那样岂不是直接就认了罪名,如何还能保住王爷……”周玉凤不解地说道。
“老奴是这样想的,王爷当初不是说,早已派老奴入京,向朝廷奏报福王意欲造反的事情了么,老奴可以说,是自己利欲熏心,想让信王当皇上,进而能获得更大的利益和职位,便没有将折子呈交朝廷,而是留了下来,静观其变。因为知道福王前去游说袁崇焕,而袁崇焕又没有将福王直接锁拿,老奴猜想或许袁崇焕也有心造反,只是心中摇摆,于是,决定在后面推袁崇焕一把。朝廷的支柱,乃是岳大人,袁崇焕不敢下决心的缘故,很有可能是因为岳大人在京,所以便找来心腹孙忠,前往日本,去找伊达政宗,出钱请他帮忙。此事全是我二人所为,现在知道朝廷已经查出伊达政宗,因怕连累主人,特前来投案自首,希望朝廷能够原谅我家主人。王妃,这个法子,您以为如何?”说完这话,王承恩看向孙忠,问道:“孙忠,你怕死吗?”
“王爷待孙忠恩重如山,孙忠的这条命早已是王爷的了,为王爷去死,又有何妨。别说是去投案自首了,为了王爷,哪怕是去刑部劫牢,我也敢去!”孙忠慷慨激昂地说道。
“果然是条好汉,王爷没看错你!”王承恩郑重地点了点头。
“王公公……这么做,也不见得就能救下王爷,而且你们两个,还是必死无疑。难道就没有其他好的法子了吗?”周玉凤倒是不在乎这两条人命,她担心的只是朱由检的性命。她岂能不知道,王承恩的法子,应该是眼前最好的法子了,但是嘴上,自然不能那么说,一定要显得仁义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