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狶有一女,名叫昌聘婷,今年十九,她虽然叫聘婷,但却一点也不淑女,她生性大大咧咧,天生大胆,更喜欢热闹,经常作男子打扮,混迹于市肆,与贩夫走卒交朋友,多爱听他们讲些市井传言、社会上流传的故事。
这一日,亦如寻常般扮了男子装,在一个叫作‘福满楼’的地方坐着,彼时天气渐冷,楼中央便升起一盆炭,众食客便围着这炭盆而坐。
东海寇昌狶名号中虽然有个‘寇’字,但并非那种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莽夫,相反,他还很聪明,这才能屹立十多年而不倒,并且占据了东海郡这样一大块地盘。所以在他的治下,百姓虽说不是很富有,但却有一定的自由,客商因为东海甚产盐、鱼而纷纷前往,所以这富满楼的生意总是很好的。
这时候,正好一个客商在讲一个故事,只听他道:“大家都听说过盘据在虎山的七大虎,这七虎平时分散在外,到处打家劫舍,只有每月月底的时候才聚集虎山,将劫来的财货都运到山上,七虎团聚,便会大摆席宴,令抢来的女子作舞取乐,谁若不从,嘿嘿!七虎就会将这女子砍上一百零八刀,再扔下虎山。”
这时有人插嘴道:“既然七虎这么可恶,为何没有人征讨。”
客商道:“这你就不知道了,这虎山位置隐蔽,谁又知道它在哪?只知道这世上有七虎,有一座虎山,没有人知道七虎长什么样儿,更没有人知道虎山在哪。”
先前那人道:“这七虎居然如此神秘。”
客商道:“不但神秘,而且十分凶残,被他们当中任一个遇上,便没有一个还能活着。”
又有人插嘴道:“既然七虎这么神秘,不知道兄弟你又是如何得知?”
客商道:“嘿嘿,七虎虽然神秘,但有一个人比七虎更神秘、更厉害。说来是我命大,半个月前,那晚我载了货物,想着早点回乡,因我那妻子生了一个娃儿,刚满月,所以心急了些。走到一个路口时,便从路旁跳出一个人,这个人长得凶狠无比,光着头,三角眼,提着一柄弯刀,这人便是七虎中的三虎。”
先前那人道:“既然你遇见了三虎,此时却还活着,证明你遇见的一定不是三虎。”
客商道:“非也。那人就是三虎,而且不止三虎,从大虎到七虎,我挨个儿全见了。”
那人奇道:“既然如此,你怎么还好端端的坐在这儿。”
昌聘婷这时忍不住道:“这位大哥自是被人救了。”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客商看了昌聘婷一眼,道:“这位小哥说的不错,我的确是被人救了。就在三虎要拿刀砍我的时候,一个人突然出现,本来那个位置没人,但什么时候多了个人,我不知道,那三虎也不知道。那人突然一出现,三虎这刀就砍不下去了。”
昌聘婷眼中放光,道:“那么这个人就是救你的人了,他长什么样,拿什么兵器。”
客商道:“我根本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只知道他手上什么也没拿。”
昌聘婷道:“赤手空拳他就能杀了三虎?”
客商道:“他就站在那儿,三虎本来凶狠得像只老虎,但那刻竟比只猫还要乖,他甚至连提刀的勇气都没有。”
昌聘婷惊道:“啊!他居然有这样的气势。”
客商道:“不错,所以在那种情况下,你教我看清他的脸,根本不可能。那人道:‘听说你们七虎每月月底会团聚,今天正好是月底,你带我上虎山。’三虎听了这话,根本没有反驳,而是乖乖在前引路,带着那人前往虎山。而我因为好奇,又或是因为这人,一时竟胆大包天,跟着上了虎山。那人看了我一眼,没有说教我停下,三虎更不敢说,所以我也跟着上了虎山。”
昌聘婷道:“既然大哥去了虎山,可知那虎山在哪?”
客商道:“那虎山就在泰山附近。”
众人道:“原来如此。”
客商继道:“到了虎山,七只老虎齐在,三虎先前不敢动手,到了那时候便和其余六虎一齐动手,要杀那人。因为他们知道,那人既然走上虎山,便没打算放过他们,七虎就算明知道敌不过,也要拼命一搏。”
昌聘婷道:“不错,要是我,也要拼力反击,三虎先前不动手,乃是要将他引到虎山,合七虎之力杀他。三虎有心计,而那人更是艺高胆大。”
客商道:“不错,七虎合力,实力虽然惊天动地,但却被那人一个个捏死了。”
众人啊了一声,道:“捏死?”
客商道:“就是捏死,那人根本不用兵器,七虎更没有一合的余地,只有一合,仅仅一合,就听见七声咔嚓,七个人的脖子便给捏碎了。”
昌聘婷听得大呼过瘾,道:“世上居然有这么厉害的人!”
客商道:“谁说不是呢?我当时就在那,却根本见不到他如何出手,待我定眼瞧清时,七虎已经死了。”
有人道:“嘿嘿,恐怕是你在吹牛吧。”
客商道:“有没有吹牛,大家且去虎山瞧瞧,那七具尸体还挂在那儿。从此以后可再会听到半丁点儿有关七虎活着的消息?若有,我宁愿将舌头割下来。”
昌聘婷道:“我相信这位客家大哥的话。只是不知那位义侠有何特征?”
客商道:“身材高高的,脸容虽然没瞧太清楚,但一看便知是个俊哥儿,年纪肯定不大,是了,他左臂缠着一条紫色丝巾,当时我也挺奇怪,远远问他为何要缠个女子的丝巾,他说这丝巾是他心上人送给他的,比他性命还重要。我问他他心上人在哪。他说已经死了,就死在七虎手里。”
昌聘婷叹了口气,道:“想不到他竟还有这样一段经历,他的心上人死在七虎手里,定是恨七虎入骨,所以才一出手就杀了七虎,只是他再也见不着他的心上人,实在可怜可叹。”
她摇了摇头,忽然眼神一懔,因为她看到一人正斜斜坐在酒楼的一角,他一杯一杯的喝着闷酒,但吸引她的,不是别的,正是一条丝巾,但见这人的左臂上缠着一条紫色的丝巾,是那么夺目、明显。他什么时候来,何时来,居然没有人知道。
昌聘婷心中一喜一急,站直身子,定定朝他望去。众人随着她的目光亦望向那人,那客商惊得嘴巴大张,隔了半响才道:“是他,就是他。”
昌聘婷急忙跑了过去,坐在那人面前,心脏莫名的乱跳,她看清他的脸,白、俊美,但带着一丝颓废。
昌聘婷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觉心情特激动,用力吸了口气,道:“我姓昌,叫聘婷,很高兴认识你,你叫什么名字呢,可以告诉我吗?”
那人抬头看了她一眼,简单道:“凌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