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承王府的南书房内,张学良放下了手中的一本《南山杂记》,此刻心乱如麻的他也看不下什么书,纷乱的时局和每日报纸之上的口伐笔诛让他心神不定,毕竟这不是奉军入平津那会,也非中原大战那会,而是面对暴日倭寇入侵,他麾下的几十万将士卷土南撤,留在关内的各部除了黑省马占山所部之外,纷纷降了日本人或脱离了他的掌控,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让他食不能安,夜不能寐。
咚、咚咚!轻轻的敲门声让张学良正了正身子道:“进!”
一名中校副官蹑手蹑脚的来到张学良的面前轻声道:“张学武昨日与一日本女谍在房间盘横多时,监控的兄弟说那日本女人走的时候腿都快合不上了,今日上午在六国饭店与张群相会,另外还有一伙身份不明的人也在一旁窥视,不过张群的随从并未介意,判断也应该是南京方面的人。”
“哦!一明一暗?”张学良玩味的一笑道:“难得蒋公如此器重我张家之人,若是真的即便是承文有经天纬地之才,我也定当忍痛割爱!不过承文这放纵性格可确实是毫无长进啊!”
一旁的中校副官犹豫了一下进言道:“要不要属下下次拦着些?”
张学良会意的一拍中校的肩膀道:“你能替他拦一辈子吗?再说我相信承文的为人,他知道轻重缓急,只是这副性子让人堪忧啊!日后口伐笔诛定少不了啊!”
恍然间,中校副官想起了张学武之父张作孚本人在清末宣统年间在黑山县任警察队长时剿匪阵亡,而那股土匪正是当时日本人所资助的一股悍匪,可以说无论是面前的这位少帅还是张学武,与日本人都有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
在六国饭店呆着无聊的张学武怀揣着二千大洋本票的巨款,决定好好逛一逛这个前世他连吃顿饭都要合计合计的“帝都”!
第二天一大早,张学武就全副武装的提着一支花机关来到了顺承王府,张学武的举动可把副官处的几位值夜的副官吓了一大跳,询问之下感情这位少爷想回锦州,结果发现浑身上下蹦子皆无,于是过来打秋风来了。
张学良望着一身戎装配着枪的张学武微微皱了皱眉头道:“承文,你这副打扮到底想干什么?难不成你抄我的帅府抄上了瘾,打算连这顺承王府也抄上一回?昨天不是连同军服给了你二千大洋的路费吗?一晚就全都花光了?难不成去了西城的赌坊,还是替胡同里面的什么姑娘赎身了?”
张学武无奈的笑了笑道:“在西直门那边一个女孩卖身葬父,看着实在太可怜了,我就都给了她,结果连路费都忘了留,这不过来准备从大哥这在借点嘛!”
二千大洋都给了?张学良顿时感到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什么样的女孩能值二千大洋?于是好奇道:“人在哪里?带来让我看看,但是我必须告诉你,想娶正妻必须是门当户对的小姐,要么是身世清白的小家碧玉,你小子娶老婆这件事上我帮不了你!”
张学武微微一笑得意洋洋道:“咱是施恩不图报!”
一旁的谭副官小心翼翼插言道:“你看的卖身葬父的不会是一个十五、六岁,激灵讨人怜爱的小丫头片子吧?嘴巴上两个小酒窝?个子大概这么高?一口京片子如同黄鹂一般?”
谭副官说过之后,张学良也惊异的瞪大了眼睛望着张学武,张学武诧异的点了点头道:“你们怎么都知道?”
谭副官与张学良对视了一下无奈道:“又是那个鬼精鬼灵的丫头片子,据说那丫头是前清蒙古一个王爷与一个汉人苏杭女子王妃的血脉,大清朝垮了台,旗人的铁杆庄稼也被砍倒了,只有她和她娘两个人在西海那边的胡同里面,有一伙子宣统的近臣以前在天津静园还能时常接济一点,现在宣统自身难保,她们也就无人管了!副司令我们很多人都上过她的当,不过也不好计较,一笑罢了,没想到您这一家伙是施舍最多的,副司令才二百大洋,好家伙您十倍。”
自己竟然被骗了?张学武回想起那伤心的哭声和水汪汪的可怜的目光,怎么也不相信那个小丫头竟然会是一个地道的江湖骗子?而且其身份竟然还是前清的格格?
在南书房内,张学武厚颜无耻的将张学良的早点一扫而光之后,盯着窗外轻声道:“大哥,前天日本人派人来早过我,孝敬上门的我自己要笑纳一番了,不过我才离开你这里不出一个小时,日本人就知道了你的决定,看来你这个副司令官邸也是四面漏风啊!另外昨天张群找过了我,其言下之意已然十分明了,我的打算是准备过去试试水,大哥你这船虽然大,最终也还是一条船!我出去在外面多少也能有个照顾。”
张学良诧异的望着张学武,好一会才缓缓道:“个人的路是个人自己走出来的,出去了就要靠你自己打拼了,别看我这陆海空军副总司令光鲜照人,离开我这一亩三分地外面不给我面子,甚至打我脸的比比皆是,好自为知吧!”
张学武点了点头道:“那锦州整训的新编第一混成旅就给我当做嫁妆吧!也不能让人轻视了咱们不是?”
张学良面对张学武的无耻要求顿时一愣,随即气愤道:“你一个大老爷们要个屁的嫁妆?那是一个旅!不是一个团一个营!”
张学武顿时有点激动道:“大哥,难不成你准备给我一个师?我这能力有限怕是不胜任啊!”
张学良被张学武的无赖气笑了,想了想道:“你还有什么要求,一并都提出来吧!别三番二次的总来找我。
张学武立即嘿嘿一笑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原来讲武堂的装甲兵学校的三百多人都拨给我吧!还有从沈阳运去锦州的那二十四辆法国的雷诺坦克,小的可怜兮兮的东西,想必也是没人要的玩意,我正好能派上用场,还有旅属炮营的问题,辽十三和仿七五那类东西我是不要,克虏伯的要么福克斯的七五山炮,轻武器现成的一大堆,我自己派人去选,之后给你报个数怎么样?”
张学良目瞪口呆的望着张学武道:“承文,你可知无耻二字作何解吗?”
正在这时,夫人于凤至带着两名丫鬟推门而入,张学武立即起身,毕恭毕敬道:“嫂子早安!”
豪门深院之中的规矩多,尤其哥哥弟媳、弟弟嫂子、公公儿媳之间,更是礼数一分不乱,眼下这府中不仅仅有夫人于凤至,还有那位少帅的红颜知己赵四小姐赵一荻。
一袭淡蓝色旗袍雍容典雅的于凤至微微一笑道:“弟弟既然来了,就留下吃过午饭在走吧!”
张学武急忙客气道:“在下军务在身,不敢叨扰!”
于凤至点了点头道:“汉卿现在肩头的胆子越来越重了,平日里还要靠你们多多分担才是,你是汉卿器重的兄弟,又独自一人在北平,生活也没个照料,在北平就是想吃口地道的辽菜都难,没事多过府里来,把这当你的家,要不显得多生分!”
张学武顿时微微一愣,急忙露出一幅感激涕零的模样道:“多谢嫂子!”
于学忠与张学武两人在门口的谈话张学良在书房内听得一字不露,于凤至是自己的原配夫人,赵一荻则是自己的红颜知己,眼下同住于顺承郡王府内,一个有名份,一个没名份,一个识大体操持内外,一个陪伴自己身旁左右无怨无悔!两人虽然相敬如宾,但是私底下女人毕竟还是女人,凡事总想不显山不露水的争个高低,这一点天性是谁也无法抹杀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