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温气呼呼大步进入内厅,望见黄巢跪倒便拜,力声道:“大将军,末将请军令状,愿与淮南高骈一决生死,不败高骈,以死谢罪!”黄巢忙拉他起来,道:“好端端的,朱三你跟谁置气?”朱温愤愤不平道:“有人在军中散布传言,说义军欺软怕硬,遇见张璘之辈便不堪一击。”黄巢目光骤冷,沉声道:“谁说的?统统抓起来!”“那些人早有准备,查不到根源,只能听说一起抓一起。”朱温道,“但话是今天才传开的!”
黄巢一下子就想到了邱仆承,旋而又觉荒谬,道:“传言还有什么?”朱温迟疑,待黄巢目光愈加冷峻才细声道:“又说有人功在长安,却有心无才好高骛远,急功近利鼠目朝夕,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西进潼关,也只能作作诗文聊以自表……”
“砰!”暴响声中朱温吓了一跳,黄巢盛怒之下单掌拍垮案几,叫道:“闭嘴!查出来!别跟老子说难!就是掘地三尺杀错一百,朱温你也要给老子扒出这个不长眼睛的东西!”朱温仍作难道:“查不到证据的!”黄巢努目喝道:“你给老子滚!”朱温这才吞吐道:“其实属下查到了一人,不过被人杀了。”黄巢暂谅于他,问道:“谁?”朱温道:“庚撇。”黄巢猛地扫向门口,喝道:“庚撇在哪?”
一名门守匆匆从大门处跑进,拜道:“禀大将军,庚撇下午出去尚没回来。”黄巢面色铁青,拂退来人,向朱温道:“那你就去查杀庚撇的人。”朱温躬身道:“属下查遍了庚撇下午见过的人,但……属下不敢乱讲!”黄巢冷声道:“快说有谁?”“庚撇……他先偷偷去驿馆拜见邱将军,尔后又去见尚大将军和贺中年、李爽、孟楷、向东亘几位。”朱温说着声量落了下去。
黄巢带笑连哼几声,已然明了邱仆承离去后作出的种种安排,暗笑这个人掩饰得真好,亏自己还认为他赤胆忠心,谁道……如此处心积虑。黄巢当下叫人去驿馆请邱仆承,朱温小心翼翼道:“大将军,让末将带人去会会张璘吧!邱将军一片赤心,不大会是那种人,证据也不齐,您可别错怪了好人!”“是不是他我心中有数,够不着你操心。”黄巢低喝,继而又道,“高骈,我会收拾他,你乘怒而战,如何能胜?退下!”朱温怏怏而去。
死无对证,黄巢对于怎么处置邱仆承,微有些犯难,许久后终于怪笑一声。
邱仆承听传误以为是黄巢有了决心,喜出望外,直待见到他平静似水的面孔才隐隐觉得不对劲。黄巢十分静定,令旁人退开,道:“仆承,大哥有件重要的事交给你去办。”邱仆承道:“大将军请吩咐,末将听令!”“好!”黄巢叫道,“高骈和张璘多次坏我大事,一直以来都是义师的眼中钉,我派你去刺杀这两人。日期不限,只要你觉得时机成熟即可行动,安生为上!”
“当刺客?”邱仆承惊愕道,全蒙了,他不敢相信黄巢竟然会有这样的主意,高骈、张璘二人系要员重将,岂会让刺客便宜狙杀?
黄巢默默点头,邱仆承斗然间明白其中含义,不死心道:“对付他们的方法有许多种,让末将带溯军去击败他们吧!”黄巢摇头道:“溯军暂且交给东亘管,你明天带他去接手,该注意的地方都跟他说说。”“就这样结束了?”邱仆承心底一个声音响起,他难以置信的望着黄巢,良久,道:“为什么?”声音很低,但在死静的屋子里宛如一声暴喝。
黄巢谛视邱仆承的双眼,除了愤怒和不甘没有发现其它,心中对他更生戒备,道:“你的谋略很好,但为人太令人失望,明地建议,暗地里手脚不断,在胁持我的想法吗?我最恨这种人!”邱仆承哪里听得出他话锋所指,大声道:“你说清楚!”黄巢懑愤,暗责他不识好歹,自己还没起杀心,但若再多说几句就难说了,道:“念在我们还是兄弟,都住口吧,免得闹翻了日后不能相处。”
邱仆承忽然想起自己前来信州是为释清与黄巢之间的隔阂的,岂料一波刚平,一波又起,还是当面扑盖,自己昔日慎细避嫌谨防误解的努力竟然如此不堪一击。他突然发觉好辛苦,那些来自于己方阵营见不得光的阴谋,应付起来多么的力不从心。
“好吧!”邱仆承在心里说,然后黯然转身向外走。黄巢看着他那落魄的背影,心头一阵怜悯,终究捺下,只道:“不要勉力而为!”
向东亘已睡,听说邱仆承暗夜来到,着衣快起,乍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惊叫道:“大哥不认同你的建议吗?他怎么想的?下午说得好好的!”邱仆承惊诧莫名,答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向东亘道:“下午你不是说取代天平军大哥不认同,让我和三哥他们去跟大哥陈述利害关系吗?我们五个去了,大哥虽说没亲口应允,但也默认了呀!他又反悔了?”邱仆承弄懂了些黄巢评价自己的话,背地里动手脚看来确有其人,当下缩紧思绪,一想即通,道:“谁跟你捎来的话?”向东亘察觉到异样,道:“瘐撇,不是你派他来的吗?”邱仆承只道:“庚撇是谁?”“大哥身边的人,你不认识?”向东亘愕慌,“出差子了?”
邱仆承一想到自己前脚刚走,向东亘等人后脚又去强谏,难怪黄巢在认为自己使招子了,怎不着恼?又想黄巢今日那么冲,必是庚撇背后的人还使了连环套。
向东亘见邱仆承不说话,只摇头苦笑,道:“看来我们反而坏了事,我赶紧去找庚撇问个清楚。”邱仆承一把拉住他,道:“晚了!这个时候恐怕尸体都硬了!”向东亘大惊,道:“这,究竟怎么回事?”邱仆承遂而详细讲今天发生的事,向东亘听了怒不可遏,大骂那脚下使绊子的人混蛋,又听黄巢让他去作刺客,连叫荒唐,当即要去找黄巢说理,又被拉住。
向东亘不岔道:“不管是谁,一定要揪出来,这种人万万留不得!不管他是李谠,还是葛从周!”邱仆承道:“明日你去接管溯军,帮我个忙好吗?”向东亘闻言急道:“你当真去做刺客?他明明是有人挑拨你和大哥。”邱仆承走到窗边,支开窗望着沉沉夜色,轻轻道:“若大将军真正信任我,又怎么会听信谗言?”转向向东亘又道,“间隙才是因,挑拨只是果!对于那些小人,我不是全然没有办法回击,只是勾心斗角,太累!”
“虽然我们兄弟几个不说,可心里都亮堂,跟从前相比大哥的确变了太多。”向东亘低声说完,又抬头笑道,“也好!应此机会,躲开这些是是非非,省得将来伤害更重。对了,你还有事嘱托我,说吧!”邱仆承笑了笑,道:“这次虽不能查明是谁陷害我,如此心计,却不外乎一人。”“是谁?”向东亘支起耳朵听着。邱仆承道:“朱温。”
“他?”向东亘大吃一惊,“怎会是他?能肯定吗?”邱仆承便跟他讲朱温派人暗探溯军、坑害林获等事。向东亘不得不相信道:“还以为这人大好人一个,原来藏得这般深!就是他了!除了他还能有谁蒙蔽得了大哥呢!”邱仆承道:“这个人非常危险,你和贺三哥、孟楷几位兄弟也说说,只是没有证据,切不可贸然告诉大将军。”向东亘“嗯”了一声道:“我知道,这种人就得一口咬死,否则会反被其咬。”邱仆承听他这么说,放下了心,犹豫一阵,又道:“有件事,你知道了,也要冷静,再小心查探。”他说得郑重,向东亘知道非同小可,道:“我听你的。”
邱仆承道:“介四哥的死,至今稀里糊涂,没人弄得清真相,现在看来,最应该怀疑的人,反而是救他的朱温!”向东亘猛然惊醒,来回快走几步,切齿道:“我怎么就没去想这个人?哈哈,杀死四哥的,还能有谁比他更方便?笨呀!个个都是笨蛋!”激愤一阵,又说道,“我不会冲动的!”邱仆承安下心来,又道:“溯军中原有一个叫尹泉松的人,现在在朱温手下,他也知道这个事,你可以信任他。”向东亘一听便懂,邱仆承又讲了些溯军的事务,当夜在府下住宿。
次日邱仆承和向东亘赶回溯军军营,立即擂鼓招集所有将士。待定,邱仆承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容,心中万般难受与不舍。将士们期待着他的命令,哪怕瞎扯耍嘴皮子开几句玩笑,只要他在,就是定海神针,天塌下来也没有什么可怕。
邱仆承没能想出两句轻松的话,终于道:“列位兄弟,本将领了秘密任务,很长一段时间将与各位分开。本将不在,由我身旁这位向东亘将军统率你们,他也是本将兄弟,你们得听从号令,不得违抗!”众将士愕然,面面相觑。
赵啸惊讶的望着眼前的邱仆承,道:“师父,你要走?”邱仆承笑道:“你帮衬些向将军,我还会回来!”赵啸了解许多义军内部的纠纷与暗流,见他的职位都被外人顶了,哪不明白怎么回事,吼叫道:“师父不在,别人老子不服!别说这姓向的,他黄巢亲自领溯军,老子也不买帐,师父去哪,赵啸便在什么地方!”向东亘过耳并不生气,暗叹邱仆承想走未必能够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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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故事总算告一段落。
曾几何时,竟习惯了一上网就找电影看,许多该努力码字的时间都荒废了,痛下决心,这个月切断网络静心创作新文。
也意味着这个月要断更了。道歉,道歉,道歉!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