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雄讨论了许久依然商量不出结果,反而有人争吵起来,郭渑暗想实在没有难以服众的法子,惟有比谁本事大了。这时藤代远步上台,施然走近郭渑道:“郭前辈,藤某有计下策。”郭渑道:“藤掌门有何高见请讲。”他与藤代远的交谈引得群雄安静了许多,纷纷支起耳朵去听。藤代远提声道:“很简单,明天武会谁胜到最后一场,《北斗密注》就归谁!无论他代表的是门派还是个人。”台下许多人听见他的建议,立即叫着同意。其实郭渑心中保留的正是这个办法,只是他一直没有说出口。此**利性太过,各派为了争抢密注,下手必然极重,实在有损彼此间的和睦。一些人也能像郭渑般思虑及此,可他们存了私心,都认为自己有得到密注的机会,便没多少人反对。邱仆承早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也无所谓了。郭渑顺应众意,高声道:“方才藤掌门的建议,想必大家都听见了,以老朽愚见,认为此议……”没等他说完,台下莫应拾忽道:“郭前辈,恕在下愚昧,只认为藤掌门的计策极为不妥!它会致使各派为了争《北斗密注》而斗个你死我活,必将大伤武盟和气。”他的话甚为有理,却引来一片倒彩。谁都看得出,他莫应拾这次参加武会,根本无意争夺做个吃力不讨好的盟主,带来的人,仅仅是些没用的弟子,好手也就一两个。
嘘声四起,夹杂着“活该!”的叫喊,莫应拾有心为自己辩护,也被众人故意扯起的嗓子淹没下去。他丢了一张老脸,就不敢再借着内力强说几句了,免得连遮羞布都被人扯掉。
噪声歇止,群雄也基本达成一致,郭渑见无人再反对藤代远的建议,便将先前未讲完的话说完,重新宣布比武继续。
接下来连续有好几个门派接受群雄挑战,实力弱的自然淘汰,实力稍强的只跟着走霉运。无数双眼睛盯着《北斗密注》,谁要上场,众门派群起发难。一个时辰过去,竟没有一个门派能经受住五场挑战。这在往届武会是绝无仅有的。纪重天、邱仆承等人忧心忡忡,比武场上血腥味越来越浓,出人命将是迟早的事,今日结下的梁子,日后遗患无穷。譬如眼下在场的铁掌帮,乃京畿道一个修外家功的门派,眼看晋身在望,只因梅山派等一些强门纷纷出手刁难,第五场硬是战不下来。
铁掌帮拼到最尽一名弟子,遗憾放弃,掌门罗浒眼里怨怼已积郁到了极点。一些经历过往届武会的长者无不大摇其头。唯一一抹亮色是,范奎堂的弟子鲁罕,这人不管哪个门派,都要上场挑战一场。他早胜足五场,论资格明日有权继续比武,正该养精蓄锐,也省得弄出个伤疲。他却一战再战,显而易见不是冲着《北斗密注》。
日近中天,接受挑战的门派无不铩羽而归,群雄锐气折损将半,谁也不敢再轻易登擂,一时间山头上死气沉沉。郭渑没想到武会会发展到这种尴尬地步,沮丧之极,正想提前结束上午的比武,忽见到章柒门的徐为险往台上走,高兴得急忙改口道:“章柒门上擂!章柒门接受挑战!”
章柒门打破了场面的压抑,掌声雷动。徐为险登台拱手道:“章柒门弟子徐为险向各位武林同道讨教!”他们没有等先确定挑战者再挑弟子应战,略有些吃亏,但也显露了强烈的自信。章柒门九豹这趟到会八人,过关几乎毫无悬念。如此一来,有趣的事发生了,先前拼得你死我活的残酷这会一去不再,一时半刻竟没人去挑战徐为险,各派都不想在章柒门头上折损大将。
并没多久,鲁罕再次登场,群雄立即报以潮水般的掌声和尖啸声。徐为险对鲁罕也非常有好感,抱拳道:“阁下今日大展身手,令在下好生敬仰,敢问兄台名讳?”鲁罕还礼道:“鲁某张狂,徐兄切莫见责!”徐为险笑道:“岂敢!”鲁罕抱刀道:“请!”徐为险支起两头钺:“请!”鲁罕将刀缠头一绕,高举疾步贴上徐为险猛劈。
徐为险持两头钺长杆中间,两手对偏,右钺急速迎去。锋刃相迎,两人的手均震得发麻,豪气陡涨,兵刃一解即收,同时抢攻,一口气又拆换五招。徐为险趁斧劈之后鲁罕架挡收刀的当口,平按长钺力推,控钺前短矛疾刺。鲁罕旋刀横扫,以刀背迎之,欲将钺头磕开。徐为险不等他刀凑实,后斧替前斧,挟风掀砍。鲁罕左跨,错步转身,重新积蓄一股子气劲抵抗徐为险越来越凶猛的凌厉攻势。
鲁罕刀法平白无奇,巧在章柒门对招术也不追求浸淫,各般兵器,只讲究个圆熟灵活,诉其兵刃奇正险强之能,而决胜以内功之高下。两人皆疏于招而长于内力,棋逢对手,即便招式简单粗犷,仍博杀出个天昏地暗。斗得兴起,二人施平生之所学,步转刀旋,鬼哭神号,呼喝钺舞,劈山开岭。
场上屡屡交险,场下姚知诤频频点头,对鲁罕越来越感兴趣。留心观察范奎,又有迷惑不解。
鲁、徐二人动作随功力的耗费渐渐变慢,姚知诤在心中对胜负也有了分晓。果然没过多久,几乎在他们厮斗将近半个时辰之时,响起一声高亢的击撞声。徐为险的两头钺被震脱飞了出去,落到场外,被人接住,复抛上台。徐为险接下头钺,意犹未尽的叹口气,辗转收拾心情,大笑叫道:“痛快!”鲁罕也极为高兴,实力相当的对决不同于高低立判的胜负,它是一种力量和精神的纵情释放。徐为险交结双手道:“徐某输得心服口服!回城鲁兄可否赏脸与在下共饮几碗,私下结交一番?”鲁罕很是心动,转头望向师父。范奎担心他与外人交往过多,以后要翘尾巴对自己的话不再听允,顿时绷紧一张老脸。鲁罕见了,只好道:“徐兄好意,在下心领!喝酒之事,实在、实在……”吞吐许久也没找到一个拒绝的理由,最后接道,“不大合适。”徐为险将他们师徒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压制住好奇,告罪一声回阵。
鲁罕此胜难脱侥幸,体内真气和徐为险一样消耗得七七八八,今一天都甭想再战,征询师父同意后,回城中客栈调息。
而章柒门接下来面对的五场挑战,再也没遇到像样的阻碍,轻松过关。随即郭渑宣告休场,下午再续。
群雄或沿荫地小憩闲聊,补充干粮净水,或找相交相熟联络情感,或回城大嚼,打发这中午一个时辰。天南派人留在山上,邱仆承绕着山头巡视一遍道:“沧浪派的人走了!”花图恶声道:“走了最好!省得闹心刺眼。”李厚山一旁道:“梅山派倒在,只丢了藤代远,看来是去找他的好徒弟了。”这时山头上有人快步朝山下走,颇为惹眼,一些人交头接耳后,也跟着下山。杜宪回生性好动,向纪重天告了一声,好奇着去向人打听,回来后神神秘秘说道:“怪事!怪事!”天南派众人大奇,连忙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杜宪回卖关子道:“谁跟我去凑凑热闹我就告诉他!”邱仆承笑骂:“去了还用你说!”花图灌了口酒,说道:“你这人絮絮叨叨,说话好不利索。”杜宪回听了心中不快,意欲驳斥,纪重天已道:“起了何事,宪回直接说来。”掌门发话,杜宪回不敢再绕舌头,道:“是,师伯!是章柒门的人,左曲仪和葛炎想找处僻静的所在私斗,被人发现传开了。”众人均奇,他们两人斗什么?章柒门没人在近,大家亦无从得知其因,纪重天道:“人家的私事,都不许去打搅!宪回,坐下。”杜宪回应命,再不敢提凑热闹的话头。
临近下午比武开始,看热闹的好事者三五成群走回,兴致勃勃的交谈刚才打斗的精彩,言语间已将左胜葛负的结果透露皆知。不久左曲仪也上了山,独自走近天南派,纪重天等人迎着站起,花图劈头问道:“你们章柒门卖什么药啊?”左曲仪向他抱拳为礼,转向纪重天道:“纪前辈,明日一役,章柒门将全力相助天南派竞当武林盟主,望纪前辈领袖群雄,齐心消灭归一教。”纪重天听他突然说这些,似懂非懂,道:“只要是有本领的侠义英雄,这武林盟主谁做都一样,一切期待明天的结果吧!”左曲仪也不多讲,抱拳拜别便即离开,搞得众人一头雾水。花图呵呵笑道:“这家伙比和尚还多毛病。”邱仆承微微一笑道:“我倒猜出了点眉目!”花图忙道:“哦?章柒门弄什么玄虚?”邱仆承笑道:“姚前辈总是这样,对门下一些争执不到险处不闻不顾,合着他们自己去了结。肯定是章柒门为了《北斗密注》又起争端,分了派,一派由左大侠作头,为了对付归一教大计,推天南派为首,宁将密注拱手相让;另一派则由葛炎作头,竭心维护眼前利益。双方争执不休,就以武角逐,谁胜听谁的!”众人听了均觉在理,章柒门里的人似乎陆来有这个习气。花图怪笑道:“有趣!末了和尚去会会他姓姚的!”这时候山头上的人再次到齐,郭渑看看差不多了,高声宣布武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