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旁有一铺前摆了摊竹蔑、绫绢、明球、丝穗、羽毛之类的物什,其间有两个灯笼,一个是哪吒闹海灯,一个是无忧猪灯,造样夸张可爱,绘画活泼生动。(百度搜索读看看www..om)卖主是个老人,手中拿着竹蔑正忙活,似乎是教人做灯笼的,不少人站在周围观看。邱仆承暗生了个主意,向阚谨道:“阚姑娘,我送你一样礼物,你可要收下!”人群摩肩接踵,两人尚隔了十几步,他急于通过去,想了一想,抓起阚谨的手便往人群中挤。阚谨娇躯一僵,却任由他拉住芳荑,跟在他杀出的血路后面走。
邱仆承想得简单,挤到铺前就放下了阚谨的手,冲老人道:“老伯,做一盏灯,你教教我!”老者微笑道:“少年,你要做什么灯?小老教人可要收两缗钱。”邱仆承摸出二两银子递过去,而后附到他耳边密语。老人边听边望着阚谨浅笑,又一边点头,待他说完道:“不难!我们这就动手。”阚谨这时方懂邱仆承要亲手做一盏灯给自己,只不知他们神神秘秘的做什么灯,倒乐得旁观。
老人说做就做,指点邱仆承用竹木结扎支架,闲暇也不停着,提笔醮汲各色颜料在绫上绘画,并时不时的抬头向阚谨看上一眼。阚谨大是好奇,很想弄清画的是什么,偏被他遮遮挡挡,看不完全。
老人不多一阵就完成了图绘,再看几眼邱仆承彩扎出来的雏形,用剪刀将画绢粗作裁剪,改交由他来裱糊。阚谨在笨手笨脚的邱仆承手上很快看出了眉目,他们在做的是一个嫦娥奔月灯,只不过嫦娥替成了她阚美人,面容庄丽娇俏,身着五彩画云衣,体态柔美生姿,如蝶翩翩,似乎真要从画中飞出去。两个人忙上忙下,过不许久,一盏天灯大功告成。
灯笼与老人所做的没法去比,邱仆承却仍很满意,谢过老人后,托起灯底递给阚谨道:“走!咱们放灯去。”阚谨接过花灯,笑靥如花道:“算你识相,以前的事,本姑娘就不与你计较了!”请开众人,率先朝无人之处走去。(百度搜索读看看www..om)
两人拣了一处僻静地,将灯放在地上,阚谨点燃笼内烛火,只一小会,嫦娥奔月灯便摇摇晃晃的升了起来,越飞起高,伴着轻风,飘向天际皓月。
阚谨望着灯远飞而去,喜悦中浸出一丝淡淡的忧伤,低声道:“听人说……”邱仆承见她眉目间透着伤感,断定是要说一个凄楚的传说,抢着道:“听人说放灯的人只要心诚,她若有什么不能办到的难事,天上的神仙看到她的灯后就能知道,会收了灯替她办成。不知阚姑娘有何难事呢?”阚谨心中一阵感动,轻轻道:“谢谢你!”邱仆承呵呵笑道:“大事再请他,小事交给小生便是了!”阚谨笑道:“好啊!我要你继续陪我观灯。”“乐意效劳!”邱仆承哈哈大笑。
二人走走看看,时间飞快便去了一个时辰。前方街尽处出现了一座灯楼,人群聚集,里外围观一层又一层,他们本已起心返回客栈,这时改变主意跟着人潮附会过去。
偌大一片空地,场地中央用长木架起一座高三十尺、广达数间的灯楼。楼身以画纸糊面,殿宫外形,气势恢宏,直让人有种入住的冲动。纸殿中心燃烧大火,整座殿火光透亮,即是一盏巨型花灯。殿外的门前檐下,复又悬灯挑火,上上下下,左右前后,足过千盏,金光璀璨,蔚为壮观,观者无不啧啧称叹。夜已深,游人为灯楼的盛况空前所吸引,不见减少,反而越聚越多。
二鼓时分,一队扛着长形条木的汉子走近灯楼,在人群中辟开一条道路从纸殿打开的门钻了进去,外面的人透过投在纸壁上的影子,可以看到他们在里面篝火上支架长木。完事后那些汉子空手而出,走远消失一会儿后,各自又扛了长木回来。这次的条木明显都比先前的更长,仍然架进纸殿,投影更高。
扛木的人接连来回数趟,纸殿内搁起的木越来越高,壁上的黑影也越来越密,连成一片,几乎将火光都挡在了殿中。直到最后一趟,里面的人出殿后才没再走,但仍有几个留在殿里,其内不时传出声响,像是他们在往火篝里抛东西。火愈烧愈旺,就在殿外的人都开始受不了热气时,剩余的人才被迫全部退出,他们衣裳皆被汗水打湿,一出来就大声叫喊:“散开!散开!”先出殿的人也跟着叫,并且往外驱赶人群。游人这时也明白了怎么回事,自动往后退,离开纸殿远远的。
只盏茶工夫,殿内篝火的火舌就舔燃了最底下的长木,架在同一层的木条迅速烧旺,转而去侵犯上一层。
大火一层接一层往上窜行,火势越来越大,直冲殿顶。观者看着看着心中的热血也被点燃,情不自禁的欢呼起来,嘶声裂喊,汤扬鼎沸。
人们无分老幼男女,渐次都疯狂起来,或载歌载舞,或鬼哭狼嚎,或泪流满面,所有欢乐和苦楚,在这一刻,忘情渲泄。
邱仆承的心也跟着众人激奋,念起归一教徒面对焰火时的狂野,仰天长啸。阚谨脸上生晕,含情脉脉的看着他疯癫,忽对他道:“我给你跳支舞!”邱仆承刚闭上口,她原地纵起,在空中轻轻一点,越过众人头上触近纸殿,足尖连点,沿着纸壁往殿顶飞去。游人多是寻常百姓,眼见这一幕,纷纷驻足抬头观望。
阚谨在离顶还有丈许时骤然发力轻松腾上殿顶,长袖一抖,翩翩起舞。
静谧,没有人愿意发出一丝声音,只有火焰跳动在欢歌。
所有的人都仰望着那如仙如魅的绰约丰姿,犹真看到了月宫里的仙子下凡轻舞,无不如痴如醉。莲步轻移,翩跹而动,柳腰款摆,轻盈曼妙,阚谨纵情展现邱仆承从没在她身上想像到的妩媚,眼波游转,顾盼生辉,展臂折腰,锁人心魂。
邱仆承痴迷的驻望,直到听到一声惊叫。
纸殿下方早变成一片熊熊火海,窜烧的火焰将壁纸吞裹,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往顶上席卷。内部干木也烧到了最上层,火焰冲天直上,轻舔着殿顶竹木。就那么一会儿,阚谨身边已是火苗四窜。烈焰升腾,她却丝毫不理会,莺歌燕舞,宛如浴火中的凤凰。
邱仆承不明为何阚谨身陷火海还不下来,焦急的等了片刻,眼见大火烧身再迟延不得,瞅准一根最高的直木,也不管正着着火,离群跃出,沿木直上,几个闪烁,便近木顶。他再微一借力,提身上了殿顶,搂起阚谨腰肢,从一根横木踩过,飘飘然往下落去。阚谨被搂住,轻轻倚在他身上,一直到跌落至地。
着地邱仆承正要狠声责备阚谨几句,一扶起她站定,见她脸上已是泪痕婆娑,心下一软,轻轻问道:“怎么啦?”阚谨拂掉泪水,强颜欢笑道:“我想知道是不是我也能浴火重生!”“你真傻!”邱仆承用手背替她拭去脸上残存的痕迹,瞥见不少好奇者走近,又道,“我们走!”拉起阚谨,几个起纵,消失在夜色中。
邱仆承起早时,出门就遇见了柳絮英和阚谨两人。昨晚他和阚谨回客栈时,林燕来夫妇早已安歇,留一个伙计在大堂打着盹等他们。邱仆承也被安排住在内院,一大早起了床见着她们,并没意外,打了个招呼。像是听到了他的话,林燕来从居室里也走了出来,叫道;“邱小哥早啊!没想到你与谨儿早就认识,昨天没怠慢你?”见柳絮英狠狠瞪了自己一眼,摸摸鼻子怏怏道,“怎么?我说错话了吗?”柳絮英气他乱称呼邱仆承,仍不知觉,再懒得与他计较,道:“仆承,这样叫你不介意?鸡刚打鸣呢,怎起这么早,不会是我们吵了你?”邱仆承忙道:“哪里!在下这是起早练剑,还担心吵到你们呢?”柳絮英咯咯笑了起来,花枝招展,道:“我知道这些天会有很多像你这样的武林人士来南阳,我们就不耽搁你练剑了!还站在这里干嘛?走!木头!”林燕来被妻子骂,没有丝毫不快,屁颠屁颠的跟着走了。
阚谨没有离开,笑道:“小女子留下,不会窥见贵门绝学?”邱仆承道:“正想请阚女侠点拨呢!”阚谨微笑不语,倚在栏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