阚谨心间填满了委屈,气鼓鼓的牵马快步行走,也不说话。(网)邱仆承随她步行了老远一程路,暗笑她倒好,粉碎了别人的心,反而像自己遭伤害了,笑道:“用得着这么生气吗?人家现在可是肝肠寸断呢!”阚谨仍在为他刚才表现出来的旁观态度而气苦,这一番话无疑是火上浇油,让她气盛三丈,美目中泪珠转动,竖眉瞪眼骂道:“邱仆承,你不是个东西!”邱仆承愕立少顷,心道她可真生大气了,雷霆都引到了自己身上,连忙赔不是,虽然还没弄明白错在哪里。
阚谨听邱仆承告了一大堆不着边际的话,止步冷眼盯住他道:“邱仆承,你可真会做戏!从天山路上,你就一路戏弄于我,现在又来装糊涂!”邱仆承犯晕道:“我不是装糊涂,而是真糊涂了!到底怎么啦?”阚谨气得使劲跺了下脚,快步又往前走。邱仆承这时隐约联想到情,就没敢深思,急追上去,却见阚谨泪眼婆娑,心头一惊,轻声道:“是不是我无意间又得罪你了,说出来好吗?”阚谨抬起螓首呜咽道:“难道你真的对我一丝爱意都没有吗?为什么?为什么我明知道不可以,还要无法自拔的越陷越深?”先前的那点猜测,仍不够邱仆承准备,阚谨突来的示情,让他措手不及,失语良久,方才叹道:“你该知道,我和玲儿已有白首之约,姑娘的一番美意,仆承只能辜负了!淡忘了我,时间会帮你放下的!”阚谨不语,默默往前走,任凭泪水如珠子断线般滴落。邱仆承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垂头埋脑,跟在后面。阚谨走了一阵,止住眼泪后便上了马。
过了几条道,两人都没再说话,将近客栈,一转街角入眼看到燕来客栈门前有人打斗。邱仆承凝目望了一阵叫道:“哎哟,是左右双侠!”阚谨一听收起悲伤,细看果见左曲仪、右巫辰二人,正被十几个人围斗,旁边另有许多人观热闹。围斗者是虎跑寨的人,带头的是戴着虎形面具的寨主顾弥峒,另外十三个人里邱仆承只认得段世节,身壮如牛,是顾弥峒的结义兄弟,当初归一教迁往薛庄时见过。
两年前归一教欲灭章柒门,逼着他们举派逃到了天南岛。章柒门休养好后返回中原四处寻仇,挑过不少归一教党下的门派,虎跑寨便是其中之一,顾弥峒还差点丧命。双方积怨,陈酿已有年月,现在左右双侠落了单,虎跑寨自然不会放过。
顾弥峒等十四人将双侠围在中间,十几件长兵短刃蜂飞蝶舞,攻打的都是双侠周身要害,令旁人眼花缭乱。只是左右双侠绝非简单之辈,右巫辰手抖软鞭上下翻飞,时吞时吐,末梢的边刃亦如灵蛇的毒牙一般伸缩游走咬人,愣是将一圈敌人拒于七步之外。而左曲仪则在鞭走影隙之间绕着右巫辰轻闪矫跃,趋避自如,偶有顾弥峒、段世节等几个厉害些的人欺进圈里,他便以弯刀迎击,驾鞭之利,三刀两式即将来者逐出鞭力不及之处。(www..om请记住我们的网址网)右巫辰抖擞长鞭,左曲仪执刀时而退守防备,时而趋前助攻,进退之间,刚显两人默契十足。
左右双侠刀鞭相配,刚柔相济,虎跑寨的人一时也奈何不了他们,净到圈外滋扰,拖耗两人的内力。
场上险处环生,旁人看得暗地里捏汗,只有林燕来站在门口不时叫喊:“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有事好商量!大家同道中人,没必要动刀动枪嘛,快些放下家伙什进屋来喝两盅,把酒言和多好,和气后财呀!”众人听了哑笑,任他在一边叫喊,无人理会。
邱仆承和阚谨打马跑近燕来客栈打算替左右双侠解围,及近才发现旁观人群中另有归一教的非凡、谢蜒溪、陈中新、许谷肃四人。邱仆承大吃一惊,连忙下马朝许谷肃走过去躬拜道:“师父!”许谷肃心知自己此番受命随同来南阳多少与邱仆承有关系,和颜道:“你倘真认我这个师父,就入归一教,圣教亏待不了你。”邱仆承摇头道:“师父,你也知道这不可能。”许谷肃伸手道:“既然如此,你就该改口了!”陈中新再遇邱仆承心中甚喜,见他们师徒不睦,替为化解难堪道:“邱老弟,你可让哥哥好想啊!”邱仆承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许谷肃,只好转向陈中新道:“兄弟也想念陈大哥!陈大哥且等片刻,兄弟忙完再来把酒长述!”说完转身欲去相助左右双侠,却听得谢蜒溪叫道:“站住!你干什么?”
两年不见,谢蜒溪生得越发标致俏丽了,也多了一丝娇媚成熟,惹人眼目。邱仆承对当初的毁婚之举依然心怀歉疚,道:“小溪,你们涉险来这干什么?”谢蜒溪道:“这个时候来这还会有其他事吗?自然是参加青平剑会了!”邱仆承道:“这次来的多是武盟的朋友,你们归一教人,就不怕自投罗网吗?”谢蜒溪眼珠一转,媚笑道:“仆承你在关心我吗?那你来保护我!”邱仆承摸不透她心底会否还藏着怨恨,只当她在取笑自己,没好气道;“我关心你哪般?你别害了我师父和陈帮主。”谢蜒溪不以为意道:“我们都来参加剑会的,天南派作道,纪重天又是武盟盟主,难道连我们的安全都保证不了吗?”邱仆承向着正在打斗的虎跑寨人道:“你们的人兴风作浪,就这样参加剑会吗?”谢蜒溪笑道:“你们可别误会!顾寨主和我们四个遇见,完全是巧合。他们报他们的仇,我们参加剑会,两不相干,你没看见我们没有帮手吗?”邱仆承见她们一共才四人,虎跑寨的人却有十四个,有些相信她的话,道:“武盟与归一教正邪不两立,天南派没理由保你们周全!”谢蜒溪啧啧道:“不愧为天南派的乘龙快婿,这么快就说上话了!”
邱仆承心牵左右双侠,又摸不透归一教一行的目的,便不欲多跟谢蜒溪浪费唇舌,脚下轻移。谢蜒溪看出他的意图,拦到一侧道:“不见了你很久,来,过两招,让本小姐看看你武艺进展有多快!”邱仆承也识破她阻止自己援手的用心,道:“他们两人是我的朋友,小溪你别拦我。”谢蜒溪嘻嘻笑道:“我没拦你啊!我在乎你而已!”邱仆承冷声道:“你若执意滋事,别怪我出手太重。”谢蜒溪幽怨的嗔他一眼道:“只要你舍得!”邱仆承彻底没辙,拔剑刺上。
谢蜒溪一动不动,一旁许谷肃挥刀横砍挡护。邱仆承见师父出手,赶忙将剑摆开。许谷肃移到谢蜒溪侧前,大声道:“谁想伤害圣女,先过许某这关。”邱仆承开始明白师父也来安阳的意图,有了他,天南派便不能对非凡等人下手。邱仆承心绪杂乱了一阵,平静下来后瞥了眼左右双侠,见他们暂无危险,收剑回鞘。
阚谨下马后去到林燕来身边,一直关注着左右双侠和邱仆承,眼见后者困于师恩,便要自己援手。林燕来抓住她手臂,低声道:“丫头,往后你少不了独自行走江湖,别去惹他们!”阚谨刚说了个“可”字,回头看见他露出“你放心!”的神情,便罢手了。
林燕来向阚谨笑了笑,再次大呼小叫道:“和气生财啊!你们这么斗殴闹事小店生意没法做呀!我求求各位大爷了,要打劳烦摆驾别处,行吗?拜托了!”阚谨猛然间醒悟,近月来一直与自己相伴的义父母,绝非表面上那么平凡。
就在林燕来叫吵间,虎跑寨中一名使十三节鞭的白净男子趁右巫辰抽回软鞭之际,踏前一步,甩鞭直追。右巫辰软鞭轻轻一摆,横刃搭在十三节鞭中间铁链之上。白净男子暗呼不妙,还未及扫开鞭身,软鞭疾拖,锋利无比的鞭梢侧刃划过链身,铁链立断,十三节鞭只剩五节。就这稍一停顿,段世节趁他们交手疾行突进鞭程之内,双手铜锏左右齐出,一打右巫辰,一阻左曲仪。
左曲仪虚劈一刀,骗开熟铜锏,弯刀撇起,改取段世节胸膛。段世节闪开刀身,右手锏追左手,双锏扑打右巫辰一人。右巫辰将自己完全交给左曲仪,对近身的铜锏恍若不见,持软鞭横扫半圈,逼退外围的虎跑寨五人。
未等铜锏加于右巫辰身上,左曲仪使出一招“地起潜龙”,刀削段世节双腕。段世节不得不弃招保手,又被左曲仪连追四刀,招架之间,才发现又退出了右巫辰的鞭长之外。其时顾弥峒梨枪暗渡,疾扎右巫辰背脊。右巫辰如后背长眼,持鞭把骤提骤收,其人转到一侧,软鞭后打,鞭梢错开枪头,缠杆直上。软鞭如灵蛇缠枝一般,边刃转眼间便绕到顾弥峒持枪之手,直扑虎口,比暗器更快,更灵活。顾弥峒料不到右巫辰的鞭技已到了神乎其神的地步,一惊之下差点弃枪,急智中枪交左手,起枪花,挺前一步,捅刺右巫辰。右巫辰提手一张,软鞭瞬间从枪身脱落,又一抖,抖起一个空响,鞭梢直击顾弥峒面门,后者急急退却。
邱仆承静观一阵左右双侠的身手,暗想当日武林盟会上章柒门对天南派时,无论两人谁出,自己必败无疑。只是到了今天,再论单打独斗,孰胜孰负就难分晓了。
又过了许久,左右双侠人少的劣势终于暴露出来,右巫辰真气渐减,鞭法迟钝渐不似先前灵活,两人配合的威力顿减三分。虎跑寨的人一直半打半观,见拖延战术奏效,即刻施以全力,双侠立告险危。
林燕来拉住阚谨时,邱仆承看在眼里心生疑窦,所以一直都耐心的等着。可到此时,林燕来仍然没有出手,他不禁怀疑是否自己判断错了,两眼紧紧盯着左右双侠,只要有一人受险,他便立即出手相救,那时什么也不顾了。
忽然,令邱仆承期待的事发生了,林燕来向前走了两步,但也仅是走了两步。好在这两步给前面的段世节造成了压力,段世节这时正背对着林燕来,被迫提高警觉防范,只觉这人一直吵吵闹闹,不大对劲。他的心刚一分,右巫辰的长鞭立即袭到,他急忙躲让,鞭风擦脸而过,险之又险。
段世节避过一鞭,怒火难抑,见林燕来还在身后,干脆转身出阵喝骂道:“你找死啊!快滚开!”林燕来据理力辩道:“好像不对呢!这是我家门前,该走开的人是你们!”段世节摆出一副自认最凶狠的面容,喝道:“再不滚开,老子一锏砸死你!”“你这人好没道理!我不跟你说话!冤家宜结不宜解,大伙都别打了,这样,我为大伙表演一段戏法,大家握手言和,可以吗?”林燕来不为所惧,说罢也不管段世节答不答应,退开一步,右拉拉袖口,左拉拉袖口,然后右手从空气中抓了一把成拳道,“猜猜我手里有什么!”段世节才没耐心看他耍法,凶神恶煞的迫前一步。林燕来赶紧退后,同时将拳头移到嘴边,对着吹口仙气,翻开手掌,掌心已多了一团东西,待一折一折打开,却是一块宽四尺、长七尺的白布。邱、阚二人对望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的疑惑,难以理解林燕来意欲何为。
众人都为林燕来的举止迷惑愣神之时,有人大声击掌叫好。邱仆承闻声挺熟,转头去看,竟是凌弟辅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忍不住心中大乐。他依旧是一身半白薄衫,肌肤上白居易的长诗短句透过明纱,字字清晰。他身旁另还站着范奎、鲁罕师徒。
林燕来感激的望了凌弟辅一眼道:“谢谢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