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毅带人在前庄村宵夜的当口。
鬼子那边也没闲着。
千余民夫被鬼子拉来修筑侵略线路,难免有死心塌地的汉奸跟来充当监工角色。
看到主子惊慌失措,觉得献计取宠的机会来了。
有熟悉路径的,找到福山幸一和宫本。
自告奋勇地要求给“皇军”带路,与外界取得联系。
别说吴毅其实手里无兵,就算真有一个营或一个团,要想绝对封锁这些熟门熟路的汉奸,也非一夕之功能办到。
汉奸带着小鬼子,从他们认为安全的荒芜小道,找着邻近日伪部队。
不仅援军有了,还与他们的上级取得联系,详细汇报战况、敌情。
严密控制了这么些年的地盘,日伪正以为可以高枕无忧,着手进一步扩大侵略行动了!
却出了这么个“义勇军特别勤务旅”,哪敢掉以轻心?
立即有几个临近的日伪混编警备连,受命增援宫本工段。
暂由福山幸一中尉统一指挥,先行牵制占据前庄村的“抗匪”。
随后调用驻承德机场附近的一个大队,加强一个炮兵中队、一个工兵小队。
分乘六十余辆卡车,火速赴援。
同时急令古北口等长城沿线驻军,全面取消休假,紧急进入戒备状态。
严密控制大小通道,防止“抗匪流窜”,逃回关内去。
另有为数不少的汉奸武装也“受邀”,加入前庄村的“围剿”行动。
变相取得更大职权的福山幸一,没有被这样的升官预期“幸福”冲昏头脑。
他狡猾地下令,几个警备连中的伪军,配属数量不等的汉奸武装。
分别押着二三百名工地上的民夫,打着火把分作三队。
第一队“人盾、诱饵”跑出五六百米后,两辆载着鬼子机枪手的装甲汽车缓缓跟上。
随后是第二队、第三队。
最后才是四辆卡车,几十辆就近强行征集的胶车,满载鬼子摸黑行进。
只不过数百人的兵力,居然被这个狡诈的小鬼子,给弄出浩大的声势来。
沿着公路,逶迤拉出四五公里长的行军队列。
前边提心吊胆的伪军、汉奸,驱赶喝骂着昏昏欲睡的民夫,都跑到前庄村外头了。
后边闭灯行驶的卡车,以及那些胶车,还在半路上。
沿途受到阻击的情形并未出现,福山幸一也是大舒一口气。
下令突然打开大灯,开足马力轰鸣着全速行驶。
充作人盾兼诱饵的二队、三队,有不少民夫甚至是伪军、汉奸,一时间来不及避让,纷纷丧生在车轮之下。
到达前庄村外,福山幸一迫不及待地跳下车,唤拢小队长、连排长,部署进攻、清剿。
一个伪满警备连,如临大敌地趁着黎明黑幕,撒开散兵队形,率先向村内攻击。
不多一会儿,他们就发现上当了。
除了惊起睡梦中的村民,就是“解救”出被关押在地窖里的那个班伪军。
面对戏台前陆续被赶来的村民,福山幸一的脸都青了!
踩着在他看来乱七八糟的字幅,两眼几乎要甩出刀子来!
折腾了大半夜,居然“抗匪”的影子都没见着,还把自己驻地给弄得一片狼藉!
那十来个伪军哭丧着脸报告说,是一小队“皇军”不由分说缴了他们的械,然后把他们关起来。
村民们更显无辜、茫然,熟睡中没听着枪炮声,更没有过往大队人马的喧嚣。
倒是有几个村民报告,隐隐约约听到汽车轰鸣,知道是“皇军”出动,也就接着睡。
若不是戏台子被布置得像“抗匪”在此召开过一场大会。
村子各处墙壁也刷满了抗日标语,鬼子、伪军们几乎要以为自己在梦游。
“不可能!”福山幸一从牙缝中蹦出一句。
恶狠狠地盯着村民,还有那十来个倒霉的伪军,挨个瞪眼,想从中找出答案。
机动中队连带各个工地使用的z药一大堆、汽油十多桶。
还有钢钎、大锤、发电机、电线等等装备器具,存粮、被服、食用油,一大屋子。
区区十几人的假冒皇军,能在三四小时内不声不响全弄走?
“一定是这些狡猾的支那人,帮着该死的抗匪隐瞒什么!”酒醒的木村中尉,脑子转得快,凑近了说。
他想利用福山幸一的狐疑搅混水,好为自己犯的事开脱。
“哼!”福山幸一不屑地冷哼,对于木村太郎的心思,他嗤之以鼻。
一摆手,把手底下三个小队长招到跟前,轻声嘀咕了一阵。
福山幸一加入军队为“圣战”效劳之前,是“关东州”的一名警察。
不会不知道保护“现场”的重要性。
他命令三个小队长,分别带人封锁机动中队驻地、村子、外围路口。
任何人未经允许来严禁走动,以免破坏线索、影响军犬嗅源。
受命的三个小队长阴沉着脸,分头执行封锁任务。
被困在戏台前的村民微微骚动,害怕鬼子迁怒于人,进行屠杀,或是借机洗劫。
“肃静!”福山幸一,双手抬平下压,制止住议论。
慢慢移动眼神,黑着脸继续恫吓:“我部在贵村驻扎不是一天两天,只要跟大日本皇军友好亲善者,不必惊慌。
“跟抗匪首尾两端的,现在站出来还不晚。
“我福山幸一说话算话,说出抗匪去向、隐匿处者,给予重赏。
“若是知情不报……
“嘿嘿,皇军军犬稍后就到……”
“福山中尉,军犬到了,中毒了。”一名日军大尉阴郁着脸,在鬼子兵拥簇下走向戏台。
他身后鬼子抬了三条呜咽哀鸣的东洋犬,全都耳鼻出血,耷拉着舌头满嘴白沫。
“怎么会这样,大冢大尉?”福山幸一的心,直接跌入冰窖。
“砒霜中毒现象!狡猾的支那人……”
大冢三郎,鬼子关东军特高课派出的宣抚官,任务是协助“满洲国”消灭抗日力量,做好“安抚民众”工作。
听到宫本工段发生抗日义勇军袭击的消息,他带着宪兵牵上军犬,连夜从承德县城赶来。
所以,受命增援的鬼子大队还刚动身不久,大冢三郎一行倒是赶到前庄村来啦!
凭借职业敏感,大冢在进村前,就令几个军犬兵,带着军犬沿各条路搜索。
预备及时取得第一手线索,为清剿争取可靠情报。
只是,军犬先是喷嚏连连,接着有些发狂迹象,最后就成现在的垂死状。
“大冢君的意思,是抗匪在撤退路线撒下大量砒霜?”福山翻了翻军犬的眼皮,讶异不已。
军犬虽凑近地表呼吸,若不是剂量大,不至于如此。
“不止是砒霜,大概还有胡椒粉、辣椒面,甚至还有别的。看来,和你通话吵架的那个中国人,没有说假话,他们真的是来消遣大日本皇军的……”
大冢三郎下意识地将“支那人”的蔑称,改成中国人。
没错,盗墓贼们迷信砒霜毒性能消除尸毒,消解墓穴内的秽气,大量常备,能不用?
隐匿踪迹,还有搬东西、藏东西,对于考古队来说,那是本职工作!
何况,吴毅为了这次行动,谋划已久,任何能用上的,都不会轻易放过。
鬼子驻地物资,除了Z药、枪弹和部分易于携带的。
其它的并没有带走,全在那个戏台子的空心处,严严实实地堆着!
只等什么时候需要了、方便了,再来取!
隐匿好物资,布置罢“会场”,拿着蚊帐纱裹了胡椒面、砒霜等混合物,村内村外沙扑腾一阵粉尘。
然后才四散而去,当然走一路,不忘继续洒一路。
丢给鬼子一个狼藉的夜宵现场,
小鬼子寄予厚望的、嗅觉灵敏的东洋犬报废了,福山和大冢并未就此陷入困境!
他们动用另一类狗!
为数不少的汉奸立即被发动起来。
他们四处探查蛛丝马迹,恨不能掘地三尺。
为他们主子,把胆敢抗日的“抗匪”给连根挖起。
前庄村的村民们也受到牵连,被勒令快速消除抗日标语,拆除戏台上的抗日横幅。
还有一些平日得罪日伪的,立即被抓捕、吊打逼供,就等着押回县城“协助调查”。
看得见的迹象可以消除,遭受怀疑的人可以“被捕”。
可“抗日义勇军冀东特别勤务旅”的消息,却随着那些伪军汉奸的“搜索”不胫而走。
日伪自以为完全控制的局面下,无形的气息还真划给一方领地。
四处搜剿的日伪、汉奸,个个提心吊胆。
害怕自己踏入的每个地点,都是“抗日义勇军冀东特别勤务旅”的活动区域。
惟恐一不小心,工地小庙那样的厄运,就会降临自己头上。
一个伪军排长带着手下,联合一伙三十多人的汉奸武装,心惊胆战地搜索到碾子沟附近一道沟子。
“站住!口令!”
透过清晨薄雾,沟子一处制高点,突然爆出喝问。
“别误会,别误会。是自己人,自己人……”
伪军排长吓得猛地一个寒颤,以为是遇上同样在搜索的同类。
“姥姥的,是三团九连的吧?昨天就叫你们支援俺们二团,咋现在才来?你们的驻地在西南边那道沟子。”
“就是!再鬼鬼祟祟瞎转悠,小心兄弟连队把你们当鬼子汉奸,全都轰死喽!”
“是、是、是……”伪军排长面如死灰地应着。
回头和汉奸头子面面相觑,均已浑身筛糠。
带着手同样面无人色的手下,还真朝西南边山沟跑去。
只是一转过山嘴,立即亡命般向前庄村方向逃去。
那排长轻声嘟囔着:“弟兄们跟紧点,回去报告太君,就是大功一件……”
那汉奸头子,也是一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神气!
一面回头招呼同伙赶紧跟上,一面嘀咕、打气:“嘿,老总说的对!赶紧地回前庄村,东洋人大大的有赏……”
山坡上,黄大疤、林道功、孟庆生的“七连”,趴在山石间。
看到这一幕,都是得意地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