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的话:本篇为《鬼马皇后》前传,并非后续,请亲们不要弄混~
【楔子】
奉天王朝,唐御国开元一八六年。
旱灾连绵,土地寸草不生。无论白天黑夜,走在路上都是炙热的煎熬。
瘟疫趁势横生,大地一片死寂。皇上派御医出宫为民诊治,但势单力薄,区区几名御医,仍回天乏力,任重道远。
国都烟京郊外,荒无人烟。健康的村民都提着行囊逃走了,只剩染病的人苟延残喘地活着,尸骨遍野。
此时,无边的黑夜突然一片大火燎原,在原本炽热的土地上熊熊燃烧着,尖叫、愤怒、嚎哭……人们的情绪几乎接近崩溃的边缘!
火,无情地吞噬了原本已经逝去的一切。
此时,烟尘中缓缓走来一大一小两白衣身影,鬼魅般的,飘然而至。
他们的脚步在一个半死的人面前停了下来。
那人似乎还剩最后一口气,睁着眼,试图努力看清来人的样貌。
突地一声尖叫,划破如火笼般沉闷的空气。他以为,他看到了鬼。
高大的白衣男子微微倾身,掌心腾空一挥,一道清亮的液体便流入那人口鼻。瞬间,暗黑的血液哗啦啦地从他的七孔流出,只稍片刻,此人魂飞。
“师父,为何不留此人?”白色的小身影看着地上的惨景竟仍面不改色。
“舍小,取大。”白衣男子只短短说了这四个字。
一年后,恐怖的瘟疫终于得以消灭。但,功臣不是朝廷御医,而是两个如幽魂般的父子俩。
皇上四下派人搜寻他们,却难觅其踪。
或许,他们早已离开了唐御国,神游别处去了。
【01鬼医现身】
隋国大寒,白雪飘花,冻得刺骨的寒风吹得人的颜面如刀削般凛冽。荆城的街道,百姓早已关门闭户,回炉取暖。
此时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从荆城首富兰惜贵家中传出,打破了四周原有的寂静,牵动了一直在门外焦急等待的人们的心弦。
“千万保证一定是个男婴!”兰惜贵早已迫不及待地往房门方向奔去,他已经纳了第六个妾了,如果这次再让他失望,他一定废了躺在床上生娃的贱妾!
然兰惜贵的手还没有碰到门柄,房门便自己开了。接生的稳婆怀里抱着刚出生的婴孩出现在众人面前。
“老爷,是个千金!”稳婆面露难色,她深知主子的心思。
“什么?”他愣!真希望自己是听错了!
“是个千金,如假包换的千金!”见他不信,稳婆反复强调了一遍。
雪更大了,天边突然滚起一声闷雷,吓得众人匆忙抬头。只见一片鱼鳞状的乌云如波涛般汹涌而来,黑压压地罩住了兰府的上空,阴霾袭来。
天变!不祥之兆!
就在此时,从厅堂里疾疾奔来一人,面色苍白,满头是汗。
“老爷,不好啦!城东的金店招劫,损失了好大一个金茶几!”
接着又奔来一人。
“老爷,城西的当铺莫名失火,烧掉了几乎一半借据!”
奔来第三人。
“老爷,城中饭馆伙房内所有的生米一夜之间被几十只冒然闯入的野鸡叮个精光!颗粒无存啊!”
兰惜贵愈听愈怒,双拳紧握,这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下一秒,火山终于爆发!
“啪啪啪”三记耳光依次落在了奔来的三人面上,那声音响亮得让人恐慌!这还不算,随后他又疾走进房,也不管床上躺着的女人因劳力过度正处于昏迷状态,死命一拽,女人被生生撤下了床榻。
“啊,老爷……”痛醒的简青曼无望地看着这个面目狰狞的男人,心里微微地战栗。她才17岁啊,自从被抢入兰府做妾,她的日子就再也没有安宁过!
“你这个贱货!瞧你给我生了什么?简直灾星一个!灾星一个!”说着,他一把抢过稳婆手中的女婴,拎着襁褓的缎子,愤怒的火焰在他眼中熊熊燃烧。
去死吧!女婴!
他高高举起无辜的孩子,正欲把她摔到地上!
“老爷,饶命啊!求您了!”简青曼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快速站起抢过兰惜贵手中的婴孩,紧紧地抱在怀里,又瘫倒在地。
“哼!你这贱人!全因生了这个破孩,我兰惜贵的店面也跟着遭殃!这损失了我多少金币?你赔得起吗?孽种!真是个孽种!是恶婴转世!”他一双怒得发红的眼睛在房里环视了一圈,忽的拿起桌上那仍残留着脐带血的匕首,凶狠地指着简青曼怀里的婴孩。
“老爷,求您,饶了我们母女吧!”简青曼哭着,把婴孩抱得愈紧。那孩子像是不懂自己正处于危机之际,仍安详的睡着。
“两个选择!要么你死在我面前,要么,你就把孩子杀了然后自己滚出兰府!”他的声音是冷的,无情的、残酷的、阴毒的。
简青曼流着泪,两个选择,全都把她逼入绝路!好狠!她咬着唇,双眼紧盯着这曾与自己同床共枕的男人!很想抱着孩子马上离开,可是,下身的疼痛已经让她无法再次站起。一旁看着的仆人和稳婆也分外同情起她来。但,却没一个人敢在这时候站出来为她求情。
一滴泪从简青曼的眼角落到了女婴的脸上,像是知道了母亲的痛苦,孩子哭了,声音虽没之前的洪亮,但也能让人感到她那幼小的心灵正受着创伤。
“老爷说话可算数,如若青曼死去,老爷必把此女养大成人!绝不丢弃?”简青曼从没敢如此直视兰惜贵,那双温情的眼突地变成千古寒冰,冷漠异常。
“我兰惜贵对天发誓!如若食言,必遭天谴!”他想都不想。
“好!我简青曼这就以命换命!但是,也请老爷答应青曼一个请求!”她的心在淌血,泪不知什么时候干了。
“说!”他明显表现出不耐烦了。
“给孩子取个名字吧,至少让我知道她叫什么?”她再坚强,毕竟还是一个女人,柔弱地,绝望着。
兰惜贵闷哼一声,他紧握匕把的手也渐渐凝聚了力量。突然,“嗖”的一下,他举起右手,趁众人未觉之时,在孩子的半边脸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呜哇~”孩子大哭了,鲜血从粉嫩的皮肤上流了出来。
“啊!”简青曼差点晕倒,急用手捂着女婴受伤的脸,一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这孩子的亲生父亲——简直是禽兽!
“哼,最后一次满足你的要求!这孩子生来破相,起名——‘兰破’!”他半眯着眼,目光凶残。
“兰破……呵呵……”简青曼仰天大笑,泪水再一次决堤。然后,她鼓起最后的勇气,卯足了劲,从兰惜贵手中夺去匕首,闭上眼,丝毫没有片刻犹豫,狠狠地,将尖锐的刀刃朝自己的手腕划去……
天寒地冻,此时从兰府的大门丢出一具女子的身躯。衣衫褴褛,那片状的殷红与白雪混在一起,好似红梅点缀。
就在这时,一大一小两身影在白茫茫的风雪中若隐若现,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接近了。
“师父,这是死人吗?”男孩指着地上的人问,面对死尸,幼小的他似乎没有丝毫的畏惧之色。
被称作师父的白衣男子缓缓蹲下身子,垂纱的斗笠遮住了他的面颊,让人看不清他究竟长得什么样子。他伸手朝那人颈部一侧摸去,温热的,还有搏动。
“孩子,快来帮为师……”感觉似乎经历了一个世纪般长久,简青曼不知道自己如今是身在人间,或是地狱?
紧闭的眼皮微微颤动,许久,她终于将双眼睁开。
淡淡的药香,扑鼻而来。她只觉得口干难耐,张口欲要说些什么。此时,床边正端坐着一位白衣男子,只是这男子一直带着斗笠,使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男子看见简青曼醒了,意会地递过一盛满水的杯子,送到她唇边。她满足地吸允着,好像自己很久很久都没有喝过水了。
“谢……谢……”她好不容易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男子没有回应,只默默地把水杯放回床边的桌子上。
简青曼有些精神了,双眼环视着四周,这是一个较为宽敞的房间,窗没有上帘,外面一片黑暗,想必此时是夜晚。现在,她终于知道自己没有死,而是被救了!
心里突然被什么东西堵着,有一种自己怎么都说不清的感觉,面对这样的新生,她不但没有一点感激,反而越发的悲哀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她还活着?她只想早点解脱,离开这无情无义的世界!
“为什么要救我?”她的声音很微弱。
男子依然没有回答,他似乎不太愿意开口和任何人讲话。
他是哑巴吗?她猜想。
见他对自己不予理会,她便不再开口询问。她已无任何的求生,就算他之前救了她,但她要再次寻死,也很容易。只要自己不吃不喝,估计也撑不了多少时日。
就在这时,他突然起身,正欲转身走出门外。一阵风从窗外窜入,将他斗笠上挂着的轻纱吹掀。
她无意朝他看去,却在下一秒发出了惊魂的尖叫。
“啊——!”她的面色忽的苍白,这一刻她怎么都无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面庞是一张人脸!
实在是太恐怖!
他的样子,就像是腐化了千年的丧尸,整个面孔凹凸不平,溃烂的表面似乎还能流出脓来,惹得人不禁作呕
他是人,还是鬼?她的鸡皮顿时竖起!
但她的失魂落魄,他却不屑一顾。平静地走出门外,他的步伐轻盈而神速,她还没来得及回神,他早已不见了踪影。
她再次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如果可以,她好想使劲捏一捏自己的脸,看看还会不会痛。可是,刚刚的那一倾力的尖叫,已经消耗掉自己一半的体力,现在的她,只剩一具瘫软的身躯,比死还要难受!
好累啊,感觉好累。她的视线又渐渐模糊起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她似乎看见他又来了,然后将她扶起,喂她喝药。苦涩的感觉从口中一直入到心底,她看见自己在黑暗中挣扎,心,好痛好痛。
她似乎又看到了自己的孩子,看到锋利的刀刃在孩子的脸上划下,看到自己被兰府的家丁丢出门外,看到雪地里绽放的点点红花,那竟是自己的血液,温热的流动着,随着生命的逝去渐渐释放温度。
她做了个,好长好长的梦。
第二次睁开眼的时候,亦不知是何年何月。可是这一次,在她身边的不再是那可怕的白衣男子,而是一个生得非常乖巧俊俏的小男孩,看上去大约有五岁的样子。
她的精神比之前好多了,身上也有了力气,于是她撑着身子坐起来。
“姐姐醒了,我去告诉师父!”小男孩水灵的双眼一闪一闪,可爱至极。
简青曼还没来得及开口,他便如风一般消失在门外。她心中暗笑,这孩子竟叫她做“姐姐”,真是太逗人!像她这种已经生过一个孩子的女人,他应该叫她大婶才是了。
可是,这孩子刚刚口中喊着的师父,是谁?不会是……
她心里又泛起一阵寒颤,她怎么也无法忘记,那夜出现在视野中的那张面目狰狞的面庞。她起身下床,缓步走到窗前,只见窗外白茫一片,那是积雪留下的痕迹。这个冬天,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天上无风,却没有太阳。
这间房窗子和门都在同一边,所以从这里望去,她知道自己所在的房间是相对独立的一间,而在这间房的不远处,还有一间比这大挺多的木屋,想必是主屋了。
就在这时,她看到从主屋处走来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看那高大的身形,她又想到了那恐怖的男子。可是,现在不是夜晚,她相信再厉的恶鬼,也不会在大白天出没!
还是那样的白衣翩翩,头顶的斗笠依然遮着他的面庞,他的脚步轻而鬼魅,很快,他便来到了她的门外。她在房内来回踱步,要不是他身旁还有那个可爱的小男孩,她估计早就找什么地方将自己隐藏起来。
“吱”的一声,门开了。
虽然早有准备,但她还是被吓了一跳。
“姐姐,我师父来看你了!”小男孩清亮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神色凝重地在床边坐下,好不容易对小男孩挤出一个微笑,但她的视线却始终无法上抬。
“师父,你看看姐姐的身体是不是好了?”小男孩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简青曼的不安,拉着白衣男子的手晃了又晃。
像是拗不过男孩的请求,男子终于开口道:“姑娘就伸手给我把把脉吧。”
这声音,这声音!
简青曼的心猛地一惊,她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稳而深沉的重低音,犹如一个巨大的磁场,将她的注意力深深吸引。
她终于不再害怕,缓缓转脸向他。
他走近她身旁,示意她伸手。她突然好奇斗笠下的他的样子,莫非那夜她神智不清,看花了眼?她绝不相信,如此好听的声音能有一张魔鬼般的面孔!
当他温热的指腹触碰到她桡间的搏动,她更确定他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或许,一切都是自己多想了。
“姑娘身体都恢复了,再过几日便可恢复如从前般强壮。”他把完脉,淡淡地道。
“姐姐,你真的好了哦!要知道,师父捡回你的时候,你都奄奄一息了!”小男孩很开心,跑到床边,小手拉着她。
简青曼浅浅一笑,面对新生她真的没有太多的期待与喜悦。如果可以,她现在就想离开,然后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将自己埋葬。
“尘儿,你就在这里好好照顾姐姐吧。”说完,白衣男子转身欲走。
“等等!”她匆忙将他叫住。
他回头。
“民女简青曼多谢大侠相救,只是……只是我这贱命不值得你们如此厚待。如果可以……我只希望……”她说着突然哽咽了,泪水竟不自觉流了下来。她只是希望能早点离去,摆脱这厌烦的尘世。
“姐姐?”天真的小男孩看到眼泪也有些慌乱,一双眼睛水汪汪地在简青曼和自己的师父之间徘徊。
但白衣男子没有说话,对她的眼泪更是不屑一顾,他毫不犹豫的抬步走出门外,很快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
简青曼有些不知所措,他那样做表示什么意思?
“姐姐,师父有些生气了,平日里拜托师父救命的人太多太多,师父都不一定会出手相救。要不是姐姐这次命好,在被丢出家门的时候被我和师父看到,师父也不会主动出手救姐姐的!师父给了姐姐一条新的生命,这命可值钱了!现在姐姐却说这是贱命,这是对师父的大不敬啊!”小男孩扯着她的手,小嘴嘟得老高。
这真让简青曼疑惑了,救她的男子,究竟是什么人啊?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你师父又是何方人士?”她蹲下身,怎么说,在自己离开之前也要问一问恩人的名字吧!
“我叫洛尘,师父的名字我不能告诉你,但是大家都叫他‘鬼来医’。”小男孩的声音如银铃般悦耳,这师徒两人的声音加起来真的可以铺成一曲乐章了。
但是,在简青曼听到“鬼来医”这名号时,脸色不由得变得苍白了。隋国大地,谁不知此人?他来无影去无踪,通天象,斗鬼神,翻手生,覆手死。可谓是真正的医者之神!
可是,在鬼来医的医术盛名远洋的虚华下,世间又传闻他是个心狠毒辣的死神之徒。听说他善用妻妾的鲜血养小鬼,制蛊毒,他婚姻无数,却没有一个妻子能活得长久,因此到如今仍是膝下无子,只身一人。
只是,如今看来,这传闻似乎有些不对!若说鬼来医如此残忍,这孩子为何对他毫不惧怕?
“洛尘,你师父,他真是‘鬼来医’?”她再三确认。
小洛尘点点头,非常的肯定。
“那么,这里还有其他女人么?”简青曼试问。
小洛尘摇头,说道:“没有了,姐姐你是我在这里见到的第一个。”
“可是……”她本想说传闻的事情,但转念一想,这孩子还小,或许有很多事情是被大人蒙在鼓里的。
于是她不再询问关于鬼来医的事情,就算他真的残忍,也救了自己。她看着小洛尘,他的眼睛是如此的清澈,或许从这样的孩子嘴里说出来的话,无论是谁都会选择相信。也许,如果他现在说鬼来医从没害过人,她也会相信吧。
简青曼是越看越喜欢这孩子,如果她自己的孩子长到他这样的岁数也是如此可爱,那该多好啊!可惜,她怕是无缘与自己的骨肉相聚了。
“洛尘,听着这名字真好听。”她如慈母般摸着他的头,眼中无限的疼爱。
“这是师父给我起的名字,我也是被师父捡来的,听我师父说我的父母是因为我出生的时候染了怪病无钱替我医治,便把我丢在树下自生自灭。”洛尘说到自己身世的时候,不禁流露出一丝丝悲哀。他是没有父母的孩子,在他幼小的心灵里,多希望自己能像别的孩子一样,有父亲,也有母亲。他一直把自己的师父看做父亲,如今他看到简青曼的样子如此温和柔美,心底不由得希望她能做自己的母亲,这样,他小小的心愿便实现了。
听着他的自诉,简青曼更加怜惜起这个孩子。但是,她还是要离开的。
“姐姐你真的要离开吗?”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小洛尘突然问。
简青曼吓了一跳,这孩子,会读心术吗?
“恩,我想……回去看看自己的家人。”她随口说。
也许“家人”这个词在小洛尘耳里听起来比较难受,他抿了抿嘴,不再说话。
“洛尘想去姐姐家吗?”她突然问,兴许是舍不得这孩子。
没想到小洛尘却连连点头。
“可是,你师父让你去吗?”她又想到了他。
“我跟师父说去!”说完,小洛尘一溜烟地离开了。
看着他匆忙奔去的背影,简青曼叹了口气。
“对不起,洛尘……”她轻轻地说,然后抬脚跨出了门槛,转身将门关上。
她决定一声不响地离开,虽然她不知道这里要如何才能走出去,只是,她是真的不愿在此多留。一心想死,怎好玷污恩人的住所?
风突然吹了起来,冷得刺骨。
她穿得单薄,走不出几步,便连连打了几个喷嚏。但她一直坚持,往背着主屋的方向前行。只要远离那所房子,就找个地方辞世吧!
天空开始飘雪,晶莹的雪花漫天飞舞,是阎王在欢迎她的到来吗?也许不用自残自己,便先在这冰天雪地中活活冻死了。她看着前面的路越来越难走,脚趾头已经冻得僵硬,实在是,举步艰难。
肚子开始闹了,它似乎在抗议主人的任性。或许,她应该先在鬼来医那里填饱了肚子再上路。哎,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雪越下越大,回头已看不清那房子。
这里是什么地方?一眼望不到尽头,却总有连绵不绝的枯枝无限延伸,荒无人烟。
看着茫茫白雪,她的眼好痛,头昏昏沉沉,身子不住地寒颤。突然眼前一片黑暗,然后,什么都看不见了……“父亲、母亲,曼儿回来了!”简青曼开心地推开家门,终于回家了!
可是,怎么没有人来迎接自己?
“父亲、母亲?李叔!”呼唤父母不应,她又唤起一直在她家做事的李叔来。
还是无人回应。
有些不好的预感!她急忙冲进父母房内,这一看,真是吓得花容失色!
她年过半百的父母,竟然横死在床上!被覆上还残留着血迹,却早已干涸。想必是死了很久,床上传来阵阵腐臭的味道。
看到这,她差点要晕倒!
“李叔!李叔!”她疯狂地喊着,穿过一道又一道门,寻找其他的人影。没想却在厨房内,看到身中数刀的李叔倒在地上!
“李叔!啊,李叔!”简青曼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最爱的亲人竟然惨死家中!这究竟是谁下的毒手?真的好狠,好狠!
她多希望有谁能出来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敢问她一家人向来不和别人争什么,一直勤勤恳恳做事,踏踏实实做人,为什么到头来会遭此毒手?
就在此时,她突然发现李叔手指处的地板上,撒了一道血渍,乍一看,那连成一片的血点似乎像个字。她凑近,赫然发现,那竟是一个“兰”字!
“啊!”她猛然醒悟,终于明白造成这一切恶果的人是谁!
兰,惜,贵!
想到此人,她再也不能冷静!
他已经将她赶出了兰府,差点夺了她的性命,现在,却还要再加害她的家人!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她真的要崩溃了,感觉天都塌了下来,重重地砸在她的身上。所有的退让都是无用,她的隐忍不但不能保护自己的孩子,也保护不了自己的家人。
不能再这么软弱了,如果还能有机会,她一定要让兰惜贵得到报应!
她顿然醒悟,却在此时,身边的一切突然变得混沌黑暗。父母的遗体,李叔的遗体,统统变得扭曲,这是怎么了?
她犹如坠入了无底深渊,看不到光明,越陷越深。
“不要!”她用力喊着,大汗淋漓,猛地坐了起来,却发现自己竟在床上。
环视四周,一切,又是那么的熟悉。
这里是?
“姐姐,你醒了?”小洛尘的声音再次响起。
简青曼错愕地看着他,自己不是已经回到家中了吗?为什么,又回到了这里?
“姐姐,你怎么昏倒在雪地?要不是师父外出狩猎,根本发现不了你!”小洛尘担忧的问。
“我,昏倒在雪地?”她指着自己,记忆刹那间变得混乱。
双亲的惨死,李叔的血字,难道,这一切都是梦吗?
她希望是梦!
“师父,你过来看看姐姐。”小洛尘见她有些反常,便回头呼唤自己的师父。
鬼来医此时正背对着他们立在窗边,他的斗笠已经摘下,乌黑的头发如瀑布般垂落在脊背,高大的身影,笔直的腰间,这样看他的背影,总让人产生无限遐想。
简青曼看得有些出神,却在他转身前,她突然从床上奔下,扑通一声跪在他跟前。
小洛尘看着好是惊诧,“姐姐,你这是在干什么?”
鬼来医也感觉到她的异样,却只是静静的侧眼观望。
此时的简青曼不知哪来的勇气,虽然仍是低着头,却在下一秒将常人想都不敢想的话脱口而出。
“民女简青曼恳请鬼医大人收我为徒,民女一定任劳任怨,不辞辛苦,替鬼医及小洛尘打点一切家务!”
泼出去了,她已经泼出去了!无论梦境是否真实,她也不能再继续这样的软弱,她要变强,她要报复,她要将自己的孩子从兰惜贵身边抢回来!
房里出现片刻沉默。
她在等待他的回答,不,就算他现在不答应,她也不会放弃。她会一直跪、一直跪,在他吃饭的桌子旁,在他睡觉的暖榻边,在他可以出现的任何地方,她都会跪!
“好。”
呃?
她有些惊讶,他刚刚说的什么?是答应了?怎么这么容易?她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
“姐姐、姐姐!你还愣着干什么,师父答应了,师父答应了啊!还不快点拜师?”一旁的小洛尘看着有些急了,他多开心啊,以后他的身边又多了一个人了!
简青曼不可思议地看着小洛尘,眼里散发着激动的光。
“拜、拜见师父!”她赶紧在他脚下磕了三个响头,从今天起,她就要成为世人皆敬畏及膜拜的鬼来医的徒弟了!她决不会辜负师父的教导,一定潜心学习!
“师姐,以后洛尘就叫姐姐做师姐了!”小洛尘欣喜的手舞足蹈,“师父你要教师姐学什么技能?会不会也和尘儿一样,学读心术?”
读心术?简青曼一听急忙抬头看这孩子,原来他真的会读心术,怪不得他能知晓自己之前极度欲走的心理。她对鬼来医是越来越敬佩了!所有的惶恐与不安,也因为看到小洛尘天真无邪的笑容而逐渐消褪。
她相信,她的选择不会错!
“青曼要学什么,由她自己说吧!”鬼来医的声音似乎永远是那么的平静,不紧不慢,那充满磁性的男低音,让简青曼无法去直视他,只愿这样低着头,静静的聆听,也是一种奇妙的享受。
而对于鬼来医的提问,她心里也早有打算。那些令世人闻之变色的传闻,此时才是她最迫切需要掌握的技能。于是她毫不犹豫,便将心中所想顷刻表达。
“青曼,想要学的技能是——制毒!”一语言毕,她又俯首叩拜,以表决心。
“师姐……”小洛尘看着她,嘴巴张成了“O”型。
“青曼,制毒所要承受的过程,是所有技能里最难度过的。你真的决定要学吗?为师可以推荐你学易容术,然后再传授你一些内功,以后你便可随时随地变换身份,并能踏于水波之上,轻若毛羽而不被人察觉。这样可好?”鬼来医试图改变她的主意。
但简青曼只是摇头,“如若师父不授,青曼便长跪不起!青曼不怕苦,再难承受的事情也已经承受过来了,我相信这世上,不会有什么比亲眼看着自己刚出生不久的孩子,被她的亲爹残忍破相更残酷的事!也没有什么比要我选择死亡更艰难的决定!”
她字字铿锵有力,坚定的语气表明了她永不动摇的决心。她还是这样跪拜着,她相信这世上不会有哪个女子能有比自己更大的勇气,跪着求鬼来医教她制毒。
室内再一次出现沉默,但谁也没有注意到,鬼来医冷峻的嘴角上,突然绽放的一丝笑意。
“尘儿,带你师姐去池。”他淡淡地抛下一句话,然后转身开门离去,若不是她用余光瞄见,她怎么都不会注意到他已经离开。他的脚步,实在是太轻了!直到他离去,她都没有来得及看一眼他的样子。
“师姐……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小洛尘面色不安地看着她,好意提醒到。
简青曼又犯难了,鬼来医口中的“池”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能让连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洛尘也露出如此畏惧之色?
“师弟,你师姐我可不是一个出尔反尔的人,这是我最需要学习的东西,怎么能因为艰难而退缩?”她沉住气,就算心里再怎么担心,也不能表露出害怕来。
“那好吧,师姐,你跟我来。”小洛尘一脚跃出了门槛,转身朝她招了招手。
简青曼从地上撑起,顺手揉了揉跪得发疼的膝盖,三步并作两步走地跟在小洛尘身后。顺着屋外的羊肠小路一直走到尽头,再进入一个小小的岩洞,在那里,她终于看到了所谓的“池”。
那是一个用碎石堆成的正好可以躺进一个人的深坑。坑里充满着看不清是什么的浑浊的液体,黑黑的,闻起来有些怪味。
“师姐,这就是池,如果师姐真的决定要学制毒,必须先将身子在这池水中浸泡一夜,待明日第一缕阳光从射入这个洞穴时,你才能从池子里出来。”
听完,简青曼的面色沉了下来。她无法想象池子里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生物,她又突然想起了关于鬼来医的负面传言,难道他杀妻弑妾都是真的?
但,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也必须承受将要面对的一切困难!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解下腰带。
“师姐,你真的不怕?”小洛尘又投之以疑惑的眼神。
简青曼摇了摇头,“师弟,比起我之前所经历的事情,这些根本就不算什么……”
小洛尘不再说话,转身跑了出去。或许她心中在想什么,他都已经知道了。
待他出去后,简青曼继续脱衣。直到最后一件兜衣卸去,她才咬着牙,闭着眼步入池中。池水很温暖,在这寒冷的冬季里并不会让人感到不适。
直到她的身躯完全浸入池内,那扑鼻而来的异味才让她感到眩晕。不久,她突然感觉身上有什么东西在爬动,毛毛痒痒的。她伸出手臂一看,吓得差点晕了过去!
那些攀附在她皮肤上,缓缓蠕动的东西,有着与池水一般黑色的皮囊,爬行中滑出的粘液在她身上留下一道道绿色的痕迹。并且,它们爬行的速度越来越快,像是边爬边吸吮着她的养分,它们变得愈加茁壮。
“啊~”她颤抖的声音竟然哽咽在喉中,突如其来的恐惧使得她全身的鸡皮竖起。
更甚的是,接踵而来的不止是蠕虫,随着天色的变暗,洞中有更多不明的东西爬了出来,纷纷奔入池中,与池内原有的生物共同享受这新鲜的女性身躯。
侵蚀中,她不断拍落攀上她躯体的异虫,每一处疼痛都让她更快地将它们清开,无论它们再恶心,再难看,她也毫不犹豫地伸手触碰。要不然,她便会被它们恶心的触须吸干精气。这一刻,她终于明白,池水之所以称为“池”,就是要使浸在里面的人强烈的拥有求生的,直到天明……
她要坚持,一定要坚持。
天安地静,此时万物皆已沉睡,在这茫茫的毫无生命迹象的枯树林里,唯有月光与之相伴。积雪散发着清冷的银白的光芒,将回屋的小路照得清晰明亮。
今是月圆之夜,它的光辉盖过了群星,所以今夜的月亮看着特别的孤单。
此时,远远走来一翩翩白衣的身影,他没有戴斗笠,一双深邃的眼眸深深凝望着那处的洞穴。月光下他的面庞,竟是如此的年轻如此的完美无瑕,挺立的五官,如神明般温和而安详。他的容颜,就是女人见了也自愧不如。
他的脚步很轻,直到步入洞穴,她都不曾发觉。
这时的她,已经显得很疲惫,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弹掉身上的异虫,只静静的躺在那里。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她一定要撑过今夜。这是她心中唯一的信念与希望。
他低头看她,她紧闭的双眼睫毛微动,想挣扎却显得那么的无力。
他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
她像是听到什么,突然睁眼。
于是,四只眼睛就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对上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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