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作两个月前,如果薛知浅得知自己成为太子妃候选的话,或许她会考虑考虑,毕竟薛知深在她跟前不止一次提过淳太子的好。
薛知深名义上是太子的陪读,其实相当于半个师傅,薛知浅和薛知深这对龙凤胎从小就聪明过人,熟读四书五经,精通诗词歌赋,薛丞相弱冠时才中的文状元,薛知深比他爹足足早了五年,可惜薛知浅是女孩儿家,不能参加科考,要不然说不定也能中个女状元。
不过薛知深中状元后,因为年纪太小,皇上虽然钟爱他,也不好授予官衔,只让他陪着太子读书,近两年才授他从四品员外郎,在礼部走动。
淳太子见薛知深年纪轻轻就博学多识,比起那些迂腐的太傅们不知好多少,便越发与他亲近,这才形成今日亦师亦友的关系,而薛知深对太子的品性,自然也了如指掌。
薛知深告诉他大姊,淳太子虽生于帝王家,但是为人宽厚,品行纯良,日后定是一位仁君。
薛知浅问他,太子样貌如何?
薛知深说,貌若潘安。
薛知浅之所以看不上那些追求她的王孙公子,实在是因为天天对着她这个“美人”胞弟,养刁了嘴,长得端正的公子有很多,但是长得像薛知深这般美貌的,实在凤毛麟角,还曾突发奇想过,如果霍轻离有个一般大的哥哥或者弟弟,说不定她就看中了。
其实薛知深跟她有着一样的烦恼,所以才喜欢上美貌跟他大姊不分上下的霍轻离……
话虽如此,薛知浅到底没见过太子本人,所以并没有全信了薛知深对太子毫无保留的赞美,只说有机会见上一见,再作评论。
然而就在两个月前,薛知浅还真碰到了一个“美人”公子,并且对他一见钟情,芳心暗许。
那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笔者惯例描写,看官可以忽视……),薛知浅带着奶妈包大娘去城南连理河纳凉,顺便撞撞桃花。
连理河原本叫安永河,因为河边时常发生公子小姐艳遇,造就情侣无数对,久而久之就成了远近闻名的情人河,那些文人骚客们还给安永河改了个文雅名字——连理河,当年薛丞相和薛夫人就是在这连理河旁定的情……
也该薛知浅那晚运气好,之前去连理河,反反复复只撞到过两个美人,一个美人就是她的弟弟薛知深,还有一个美人就是她的宿敌霍轻离……
皎洁的月光下,一位公子长身玉立在河畔,月牙色长衫勾勒出修长的身形,夜风扬起他如墨一般的长发,那一幕竟如画一般美。
然而,即便这样,薛知浅依然不敢断定这位公子就是个美男子,因为之前有过类似经历,前后差异之大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她至今还得吓得她魂飞魄散的猪扒脸,每每想起都倒足胃口。
那位公子似乎意识到有人在看他,回过身来。
如此毫无征兆的回眸,惊得一直打量着他的薛知浅竟忘了呼吸,眼眉如星,肌肤胜雪,端的是一位漂亮公子,若不是奶妈拉她的衣袖,她还不知道要失礼多久。
薛知浅怕是心里落差之下才觉得眼前这位公子异常俊美,便问包大娘:“比之大少爷如何?”
包婉容实话实说:“不如。”
薛知浅又认真端详了一番,果然没了刚才刹那间的惊艳感,但是不可否认长得确实好看,而且已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见那位公子也在打量自己,脸竟不由自主的红起来。
两两相望中,薛知浅更加肯定眼前这个美公子就是她一直寻寻觅觅的人,只不知道他是否已有家室,如果已经有了妻子,那就只能叹一声有缘无分了,让她跟别人分享一个丈夫,而且还要做小,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不过那位公子看着薛知浅,神色淡淡,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这让薛知浅多少有些失望,要知道一般男人见到她,只有两种反应,一种是目瞪口呆,一种是垂涎欲滴,这位公子非但没有垂涎她的美色,还有那么点不屑一顾的意思,不过这反倒引起了薛知浅的好奇心,抛开矜持,主动上前搭讪。
对方听到薛知浅自曝芳名后,脸色缓了缓,还点头说了一句:“哦,你是薛丞相的千金。”
看来这京城里还真没有人不知道薛大小姐的……
薛知浅大大方方的问:“不知道公子尊姓大名?”
“水……”那美公子只说了一个字,便不再往下说。
然而他越保持神秘,薛知浅对他越感兴趣,而且如此近距离端详这位水公子,更觉得俊美好看,声音也圆润好听。
薛知浅跟他交谈了有半个时辰,就见他举止文雅,谈吐风趣,好感倍增,可惜的是,除了打听出他尚未娶亲外,怎么也问不出他的背景家世,更令她着恼的是,连他的大名都问不出。
如果第一次是偶遇,那么后面的见面肯定不是巧合,一连三天,同一时段,同一地方,薛知浅都碰到这位水公子,而且水公子看起来好像还是在刻意等她,这让薛知浅暗暗窃喜,就说没有男人能抵挡得了她的魅力。
不过第三次见面后,水公子却对薛知浅说,后会无期。
薛知浅愣在那里半天没能说得上话,好不容易缓过来之后,才问:“为什么?”
水公子欲言又止,到底没说什么原因。
薛知浅只能胡乱猜测:“是不是我不够漂亮,所以你才对我没兴趣?”
水公子否认:“怕是再找不出比你更漂亮的人了。”
薛知浅想到一个可能,说:“我知道坊间对我的传闻有些不好,其实我只是跟霍姑娘有些私人恩怨,你也应该知道我爹跟她爹向来不和,所以我们才经常在市集发生口角之争。”
水公子轻笑道:“这个更不是了。”
薛知浅想到最后一个原因:“你有意中人了?”
果然水公子不再否认。
薛知浅一颗心立即沉到底,大怒道:“你既然已经有了意中人,还来招惹我做什么?”
水公子有些吃惊的看着她,虽然没说话,脸上却写着,我什么时候招惹你了?
原来竟是她会错意了,想到本来就是她主动勾搭人家公子,还自作多情的以为人家也看上了她,长这么大没做过这么丢人的事,薛知浅脸色差到了极致,又想到好不容易对一个人有好感,竟然是这种结果,立即委屈得眼泪蓄满眼眶。
水公子见状跟着无措起来,手伸了一下,又收回来,从袖口中取出一块方巾,递给薛知浅:“薛姑娘,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一开始没说清楚,让你误会了。”
薛知浅掉了几滴眼泪后,心里舒畅多了,又见水公子温言软语的道歉,哪里还有气,只是她一向自负惯了,还以为世上男子都贪图她的美貌,现在来一瓢凉水让她清醒一下也好,只是对水公子的好感不减反增了,至少这个水公子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人,而且明知道她是丞相的女儿,也不为所动,又说明他不是一个贪图富贵的人,这样的男子怕也是世上少有了,接过他递的方巾,拭了一下脸上的泪,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擦完泪后,并没有把方巾还给水公子,只说:“洗净了再还你。”其实她想的是,希望还能再见到他。
水公子扬了一个好看的笑,没有做声。
薛知浅见他虽然在笑,但是眉头微锁,之前还以为是他特有的忧郁气质,现在知道他有意中人之后,立即猜到这是为情所困,进而又想到一连三天在这里遇到他,其实水公子不是在等她,而是在等他的意中人,自嘲的笑笑:“我还真是自作多情。”
水公子明白她的意思,道:“承蒙姑娘看得起我,是我受宠若惊才对。”
薛知浅总算挽回了一点面子,然后岔开话题问:“你的意中人失约了?”
水公子听她如此问,脸色暗淡了下来,比之前更加忧郁,还扯出一丝苦涩的笑:“她终究还是放不下一切跟我走。”
薛知浅从他话里琢磨出竟是约了情人私奔来着,又见他虽然穿得很素,但是一看就是上好的衣料,做工也极精细,如此看来非富即贵,那就排除了穷书生与富家小姐私奔这一老俗套的可能,剩下的理由,要么就是父母反对,要么就是他们的关系关乎到伦理,水公子尚未娶妻,那么就是那位女子可能是个有夫之妇,而且这个可能性最大,便直接道:“那位姑娘非自由身吧?”
水公子看着她道:“都说薛大小姐冰雪聪明,果然名不虚传。”
薛知浅早就听惯了恭维,不过从水公子口中说出,还是有点害羞,脸微红,接着说:“你刚才说她放不下一切,是不是意味着你们的关系到此为止了?”
水公子黯然的说:“差不多吧,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既然你跟她之间即将成为往事,那么水公子是不是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呢?”薛知浅说完,美艳的脸上已染满了红晕,显得越发明艳动人,虽害羞却丝毫不做作。
水公子一脸讶异之色,显然他从来没见过像薛知浅这样大胆的姑娘。
薛知浅道:“话放在心里谁知道?我这个人就这样,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才不藏着掖着,你给我机会,我就争取,不给我机会,我就放弃,就这么简单。”
水公子道:“你甚至连我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薛知浅扬眉:“我相信我的判断力。”
水公子凝神看了她一会儿,才说:“如果我能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薛知浅笑:“现在也不晚。”
水公子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说:“你给我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之后,我们还在这里见面,如果你没有改变主意的话,我们就开始如何?”
薛知浅想都没想,就说:“好,一言为定,不过到时候,你得告诉我,你是什么人。”
水公子道:“这个自然。”
告别之前,薛知浅突然问:“你现在喜欢的人,她最擅长什么?”
水公子不知道她为何有此一问,说:“女红。”
薛知浅目测了一下他的身形,点点头说:“好,那我们就两个月后见,谁都不准食言。”
三日后,就是薛知浅跟水公子约定见面的时间,会不会被选上太子妃,暂且顾不上,但是在同一天里,皇后在宫中设宴邀请她跟霍轻离,如果不去,那可是欺君大罪,这可如何是好?
薛丞相自然跟薛知浅说,让她无论如何都不要被选中。
薛知浅说她已有了意中人,当然不会去做这个劳什子太子妃。
薛知深了解太子为人,知道如果真做了他的太子妃,也未尝不可,只是如果不是他大姊,那么就是霍轻离,刚刚宫里太监来宣他入宫,怕是太子正为这事找他出主意,一个是亲人,一个是心上人,这让他着实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