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中养了些时日，我的脚伤好得也差不多了。
受伤回来一开始我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儿，可到现在也连个绿豆大的事儿都见不着，倒是各宫的压惊赏赐源源不断地送来不少。碍着我腿脚不便，赏赐都是身边宫女代收和纪录，不然我非得收礼收到手软不成。
我也禁不住要恶毒地以怨报德地想一回，怪不得清朝国库亏空得这么厉害，原来都是被皇家败家败的了。这再大的金库也架不住一群败家出来混啊。
伤好利索了，下一步就是回家看爹去了。刚能下地蹦之后，我就凭了太后的旨意回府去了。
回家一切都是好的，唯一破坏风景的就是那两个太后拨下的糟心侍卫了。
这趟家可不是捡日撞日回的，而是弟弟关柱生辰，又定下了亲事，兆佳家的儿女孝期刚出，个个都低迷已久，这次阿玛摆上了宴。
回了府，马尔汉拉着我就是一阵惯例似的哀嚎，嚎完嚎够了才放我回去休息。
也许是在太后身边待惯了，抬头不见低头见，也没人跟我怎么提大婚前男女双方要避嫌什么的，这回到了府里，又是公开摆宴，给十三下过帖子的阿玛竟和我计较起来了。
“去去去，到后面呆着去，跟你姐姐呆一块儿别出来！”第二日宴席当日，客来之前阿玛就开始赶我走了。
我无语地任他推了一阵，还是忍不住甩开了他，“我帮你忙还不成啊？”
马尔汉斑白的眉毛一竖就跟我说道了起来，“让你到里面你就到里面去，满家儿女虽没那么多麻烦，但这到底也是老祖宗的规矩。没人管你，你阿玛管！”
“得了吧，平时没那么多事儿怎么这会儿这么讲究了？阿玛您倒是把府里好好管管别这么乱啊，工夫都用到管女儿上了，你当心额娘会怪你。”我也不甘示弱起来，这会儿不是没有宾客，而是贵客什么的一个都没，我又被阿玛拉到了无人地儿，我才敢这么放肆。
府里能管事儿的侧室早就死绝了，剩得都是些上不得台面了。兆佳夫人没了以后，马尔汉不乐意再续弦，女儿又都外嫁，管家的重任就全马尔汉一个抗了，准备着等儿媳妇过门交给儿媳妇管。
管家是妇人的事儿，大老爷们本就不成，就更不必说马尔汉年事已高了，结果着原本被兆佳夫人管得跟铁桶似的府邸就乱了起来，只在大面儿上还过得去。
“我不跟你耍嘴皮子，绿珠，把你家小姐带进去。”马尔汉看出来我是在和他磨洋蒜了，转头就直接吩咐了绿珠。
绿珠应了一声，不管三七二十一，拽着我就往里去。看马尔汉一脸坚决，我不禁有些可笑，又不能不听他的，只得带着一分不愿两份不甘但还是顺从地进去了内室，身后隐约听到四爷十三爷到了的通报声。
进去了内室，姐姐们老早就在等着我了，大多数姐姐都是温温柔柔打个招呼送点儿小礼使个有话呆会儿单独说的眼色就完事儿，只是四姐雪如还是一如两年前那样勾个风骚的笑瞧着我，我打了个哆嗦。
外间热热闹闹地吃着酒，我心里老感觉着有哪里不舒服，护符在我胸前贴得发烫，心不在焉地吃着酒席。
没过一会儿，外间儿发出了一声什么断裂的声音，马上就有人尖叫了起来，我甚至听见了被我轰出去帮忙马尔汉的绿珠在喊‘大人小心’。这一喊不打紧，连姐姐们都紧张了起来，飞快地往外冲，我也顾不得什么防不防了，也跟着跑了出去，全过程只在一两秒之内。
这一冲出去，等我看到情况的时候，阿玛已跌坐在了一边，看着略有擦伤，室内悬着的牌匾掉在地上，十三正坐在一边的地板上，手臂上鲜血淋漓，立马就有人上去给他包扎了起来，还有人嚷着传太医什么的。
恍惚间，我听的哪个姐姐嘟囔了一句‘还好十三爷在阿玛身边，不然这重匾砸下来阿玛就没有命在了，只是这阿哥受伤不好交代了’。
正乱着，就有人来给我们报说动了匾额闯了祸的奴才逃跑了。
是了，这种事情也太偶然了，不大像是意外，而且闯了祸的奴才跑得也太快了。现在各阿哥间已显出了锋芒，虽没到白热化的阶段，但还是让人莫名心惊。莫不是有人想要算计我阿玛，让我再一次等个两年多？只要不嫁，兆佳一族就不能算是十三的助力。可也没道理现在就算计四爷党，更没道理把兆佳府牵扯进去啊。
莫不是四爷或者十三做了什么，又或者十三盛宠惹人猜忌，急于剪掉他的羽翼？
等我回过神，姐姐们已围了马尔汉去了，只有我还站着发呆。我转头看了看被扶到一边的十三，心里虽对马尔汉关怀，但这个看起来伤得更重，若是这会儿府里没人去理他，怕是传到皇帝耳朵里更不好。我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决定先去道谢。
“多谢十三爷相救，不然此次阿玛就……”我一步一挪，别别扭扭地对十三施了一礼，因为心里惦着马尔汉，倒也没像平时施礼时那么做作了，“此次害了十三爷，还请十三爷恕罪。”
十三任人摆弄着手臂，脸色有些白，却还是淡淡地笑了一下，“举手之劳，兆佳尚书年事已高，被砸中了就不得了了，你不用担心皇阿玛那里怪罪。”
我呐呐地点头，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忽然觉得自己还是蛮关心他的，几年间养出来的气质和行事全忘了。
“别站着了，想去看你阿玛就去看你阿玛吧，你姐姐都去了，偏你还来道谢这么客套。”十三又笑。
我不禁有些感激他，心里更有几分莫名的情绪在徘徊，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只得粗粗地又施一礼跑向了马尔汉。
“哎哟喂，快去给十三爷赔罪！不行我得亲自去……”马尔汉捂着腰臂站了起来，嘴里嘟嘟囔囔着，“这府里真该好好管管了……”
马尔汉亲自上前跟十三又是赔罪又是侍候的时候，我转头望到一边，忽然看到稍远的地方四爷正和一个锦衣颇有大家风范的女子说着什么，那女子的侧脸温婉大方地像四福晋，又不同于圣母四福晋的那种圣母气质，让人莫名地觉得她好，又说不出哪里好。
但这会儿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我收了目光，宫里的人已经来了。
好好的宴席因为这一件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意外的意外给搅了，我瞧了马尔汉没有大碍之后，拉着绿珠嘱咐了半天，又把随身带着的伤药给她让她记得给马尔汉涂，略略收拾了一下就带着人回宫去了。
老康和太后是否怪罪还是一说，这出不来了是肯定的了，我心里不由得暗暗地叫苦。
十三被送回了自己的府邸，什么情况我也不得知晓，不知何时开始了心不在焉。
在太后身边呆了一会儿，也没得看出她的喜怒，她并没有瞧我，只是似乎不经意间挥手说了事，“这个月我给德妃的赏赐还没送下，这次汐如去吧。你和德妃到底也得是婆媳，多亲近亲近总是好的。”
我恭敬地应下，带了人去了
刚踏进德妃寝宫的范围，我就被惊了一惊。若曦又被人压着在殿外打板子，她紧咬着下唇就是不叫出来，殿外只发出板子打在肉上的闷响和若曦的闷哼声。
私下我不知道她有没有挨过打，这是我第二次见她挨打。什么原因暂且不说，猜也能猜到几分。和主子叫板管闲事儿真的这么忍不住吗？
正在挨打的若曦回头瞧了我一眼，又把头转了回去，忍痛的表情让我看不出她的情绪。
我挺不明白她的，她自己跟身边人说闲事莫理，自己却什么闲事都占全了，简直就是嫌自己活得太舒服嘛= =
我压了压不太淡定的心绪，径直越过了若曦走向了正殿，小太监拖起了长腔通报道，“汐如姑娘到！”
进了殿内，德妃的脸色不加掩饰地不好，见了我还是露出了些笑容。我指挥着身后的宫女布赏，才躬身请安，“奴婢给德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汐如不必多礼了，怎么来时也不知会一声，让你看到这起子不听话的奴才挨打。”德妃面露笑容，脸上还残着不愉。
和德妃说话间，我也打量到了四爷不在和一旁十四略带紧张不安的神色。
我不介意卖个好装回和事佬，估摸着外面打得差不多了，我开了这个口，“德妃娘娘请恕奴婢直言，有奴婢这个先例在，保不准哪位公主娘娘就被吓到了，不如先记下若曦姑娘的打，赶明儿若是再犯再一起罚了便是了。”
刚说完，外面就又响起了通报声，四爷从殿外走了进来，神色淡淡，无喜无怒，态度在我看来竟十分怪异，让我不晓得他是真的漠不关心还是太会装了。
好吧，四爷态度不明，至少十四自救失败了，若曦的女主光环应该还在吧……
德妃瞧了一眼四爷，又看了看自己小儿子的脸色，明知道我说的没几分道理也仍听取了，“来人，让外面停了吧。”
十四明显地松了口气，我不由得在心里叹起了德妃的偏疼。
这回我是装圣母了，但是如果我这唯一的同胞被一顿板子打没了我该有多寂寞来着。
“给额娘请安。”四爷见无人再说话，这才向德妃问安。
“老四回来了，你十三弟怎么样了，胳膊无碍吧？”德妃脸色缓和了不少，对四爷问道。
“十三弟无碍，只需养几日便能好全，儿子替十三弟多谢额娘惦记。”四爷仍然淡定，提到十三却软和了不少。
听了这句话，我悬着的心落了下来，这次对十三多了些愧疚和其他什么，别扭着也没多大意思了。
四爷的目光在我松口气儿时刷地扫了过来，惊得我差点跳起来。
我拿出帕子抹了抹额头，“德妃娘娘，太后那边还要奴婢伺候，奴婢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