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鲁智深摇摇晃晃行了一程,径到半山腰的亭子里坐了一会,酒劲上涌,这厮莽和尚不禁有些轻飘飘了。想起已有好几日不曾好好施展拳脚,技痒痒的,他便起身准备打一路拳法,好活动活动筋骨。
起了身,但见鲁智深将左右袖子往上撸了撸,吼着一声便扎下马步,两边出拳,“呼呼”有声。谁曾想,他原本就力大如牛,今番醉了酒更加不知轻重了,只是一条膀子忽然打在亭柱上,忽听得“哗啦啦”一声巨响,那柱子竟然折了,亭子倾刻间便塌了半边。不过还好,这莽和尚躲得还及时,没有被砸到。然而,看着塌了的亭子,他却还轻蔑地骂道:“好个孬货,这般不经打!”反手一甩,他大步上山来了。
再说寺门那两个守门僧,听得山腰一声巨响,探头来看,只见半山亭塌了半边,当即失声叫道:“不好!”忽又看得鲁智深投山门而来,摇摇晃晃,一步一颠,他们慌又连连叫苦道:“这厮畜生又吃醉酒了……”
得了上次教训,两个守门僧不敢延误,赶忙将山门关上了,又横上杠栓,他们只是在门缝里探看。鲁智深来到寺前,但见大门紧闭,他抡起拳头便是一阵猛敲,“咚咚咚咚”,就跟那擂鼓似的。两个守门僧吓得两腿跟筛子一般,浑身哆嗦,哪里还敢开门?
敲了一通,却不见开门,鲁智深渐渐没了力气,又酒劲涌了上来,他顺势便在门前的石阶上缓缓坐下了,口中喘着粗气。忽一扭头,瞧见左边的护门金刚,鲁智深酒醉,眼睛免不得有些模糊,他还以为是个人站在哪里。气打不到一处来,他猛地跳将起来,大声叫骂起来:“你这厮鸟人,不替洒家来敲门,却要抡着拳头来吓俺――俺还怕了你不成!”
一边骂着,鲁智深忽又跳上台基,伸出双手手使力一推,那金刚就好比溃倒的堤坝一般,瞬间瘫倒在了一旁。然而,鲁智深忙又冲了上去,朝金刚的腿上便是一通猛踹,那塑泥和颜彩随即齐刷刷地掉落了下来。
两个守门僧人在门缝里见了,心中着急,惶恐不安,只得飞奔前来报知长老和众位职事高僧。
过了片刻,鲁智深忽又瞧见右边的金刚,他又上了气、来了火,快步跳了过去,连踹带踢,还破口大骂:“你这厮张着大嘴,莫不是要取笑俺,洒家倒要与你较量一下!”只听得一声震响,那金刚从台基上滚了下去,摔成了好几大块。
“哈哈哈哈……”站在台基上,鲁智深看着倒了的金刚,还以为自己打赢了大敌似的,禁不住失声大笑起来。
这一边,守门僧人急忙赶来报知智真长老,但见智真长老坐在禅床上,双手合十,却一点也不慌张,反而缓缓说道:“你等休要招惹于他,随他去吧!”
“是,长老!”守门僧人应了,匆匆退了出去。然而,不消片刻功夫,座、维那、监寺、都寺和一应职事僧众都穿梭着进了方丈室,他们闻听鲁智深再次醉酒而归之事,特地赶来与智真长老商议。
“长老――”监寺进门便高声呼道:“今番鲁智深那厮又吃醉了酒,将半山亭子和寺门口的金刚都打坏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是啊!是啊!……这可如何是好?……”其余僧众也嚷嚷着叫了起来。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智真盘膝坐在禅床上,眯着眼睛,不急不忙地说:“自古有言道,天子尚且避醉汉,何况我等出家之人?智深鲁莽,寺里僧人尽知此事,若是打坏了金刚,请得赵檀越塑个新的便是;亭子倒了,也叫赵檀越重新盖一个……你等休要去管他,随他去吧!”
座在旁终于忍不住了,施礼拜道:“长老,金刚乃山门之主,如何将它换了?――恐有不妥啊!”
“有何不妥?”智真忽然睁开眼来道:“休说坏了守门金刚,就算是坏了殿上的三世佛,又能如何?你等且随他去吧,要是再惹怒了他,不知又要闹出怎样的事端……”
听得长老这么一说,众僧渐渐闭上了嘴巴。不过,刚退出方丈室,便有人禁不住埋怨道:“好个糊涂的长老!”率先说话的是座,他这一言刚止,其他职事僧众立即也埋怨起来,一声高过一声。
监寺跟着也埋怨了几句,便又吩咐那守门僧道:“你二人去查看,休得开门,看那厮到底要做甚?”
守门僧应声去了。谁料这时,鲁智深又擂鼓似的敲起门来,还大声骂着:“好个贼秃驴,还不快快与俺开门,再不开门,洒家一把火烧了你这鸟寺!”
听了这声音,众职事僧忽又慌了起来,鲁智深鲁莽,这时又酒醉,他们还真怕他放起火来,那可真的是弥天之祸了。于是,众僧商议,忙又吩咐了守门僧去了门上的杠栓。
两个守门僧都惧怕鲁智深,但各职事僧有命,他们二人也无法,只得蹑手蹑脚潜到寺门边上将杠栓悄悄取下,而后飞也似的跑回殿中躲了起来,其余众僧也慌忙各自回避……
再说那鲁智深,他敲过一通门之后,累了便坐下歇歇。然而,等他起身再次扑向那门时,不料门栓已叫人撤去了,他扑了个空,重重摔倒在地,“哎哟”大叫了一声。不过还好,他并没有摔伤,缓缓爬将起来,胡乱将身上的尘土拍了拍,便直奔僧堂来了。
僧堂里,许多禅和子正在里间打座,忽然见了鲁智深钻门进来,不由都吃了一惊,但他们又不敢多言,齐齐都低下头去了。谁想,鲁智深这厮刚到了禅床边上,忽然觉得肚中作呕、喉间痒,他探下头便在床边吐了起来。
众禅和子闻不得那酒臭味,连连叫苦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忽又纷纷掩住口鼻,憋足了一口气,胀得满脸通红。而鲁智深吐了一通,感觉舒服多了,便晃悠悠地爬上禅床,只见他三两下扯掉腰带,又脱了僧衣,忽然露出一只狗腿来,“啪啦”一声掉在边上……
“哎呀呀,这可是好东西!”拾起那狗腿,鲁智深笑将起来,他扯下一块肉便往嘴里塞,大口嚼着,吃得津津有味。
众和尚见了,慌忙拂袖将自己的脸遮住,口中急急诵着经文。靠在鲁智深不远处的是两个小和尚,十分胆小,还急急挪了挪屁股,想尽量离鲁智深远点儿。可鲁智深一见他们都躲着自己,急忙扯下一块肉来,递给他左手边上的小和尚,叫道:“上好的狗腿子肉,你吃不吃啊?”
那小和尚吓得赶忙趴了下去,两只手死死护着脑袋。另一侧的小和尚见势不妙,跳下床来便要逃,不想却叫鲁智深一把揪住了,还把肉直往他嘴里塞――那小和尚立即作呕了,急得大哭,眼泪汪汪。
对面床上的禅和子实在看不过眼了,跳过来便要拉开鲁智深,谁想这厮力大如牛,他们根本就拉扯不动。“哈哈!”但听得鲁智深大声笑了,他忽然跳起身来,抡起拳头便朝那些光头上狠揍。一时间,满堂的僧众都大叫起来,抱头逃窜,一些人慌了,自柜中取了衣钵便逃,就连座赶来,也制止不得,只得唉声叫苦。
然而,鲁智深酒醉,他哪里在乎这些,只顾一路厮打出来,大半禅客一窝散,全都跑到廊下来了。这一边,都寺和监寺也不报与智真长老知道,叫了十几个职事僧人,又邀了火工道人、轿夫及堂下弟子,共计二三百人,都拿着棍棒枪械,叫嚣着一齐攻入僧堂里来了。
鲁智深见了,立时醒了两分,因为手中空无一物,他也不敢贸然往前冲,只是瞪着眼睛吼着,且一步一步后退。待退回到僧堂里,见了佛像下面的供桌,他一脚便踹翻了,急忙抓起两条桌子脚,他左一推右一扫,吼叫着又打了出来。
众人见鲁智深凶猛,也不敢再向前,只是挥着棍棒,做吓唬之状。不想,鲁智深却是个莽和尚,恰又逢大醉,见这么多人都拿着家伙,他还以为他们要拿了自己去官府请赏,眼里冒火,只顾冲打出来。
打了一阵,鲁智深早已夺了一根棍棒在手,他指东打西,指南打北,一干众人如何能抵挡得住。不消片刻,就有好几十人中棍倒地,或是抱着脑袋,或是捂着胸口,或是抓着胳膊,或是搂着腿,惨叫声声,不绝于耳。
一路打到法堂下面,忽听得智真长老在堂上高声喝道:“住手,快快住手。”这一声叫喝,堂下诸人皆都停了手,将棍棒也都弃了,扶起伤者,各自散开了。
此刻,鲁智深已醒了七八分,他慌也撇了棒子,哭诉着叫道:“长老,洒家只是吃了点酒,也不曾招惹他们,他们不给俺开门,还要打俺……请长老与洒家做主……”
“智深,你休要再胡闹!”智真长老摇着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喝道:“前番你醉酒已闹了一回,今番又醉酒闹事,坏了亭子和护门金刚不说,还打伤众多禅客,如此下去,如何是好?……你且到方丈室面壁思过,老衲自与你理会!”
“哦!”鲁智深摸着脑袋,小声地应了一下,便拖着脚缓缓向方丈室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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