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高太尉正在气头上,刘福多如何敢触这个霉头,只是猫着腰立在那里,不敢乱动一下,也不敢多言。(疯狂看'小说 手打)就这般过了好一会,他才抱了下拳,小声提醒似的道:“大人,此刻不是责怪衙内的时候,想必南安门城下这会儿已是大乱了,当如何处置,还请大人示下。”
“还能怎样?一群刁民,乱棍打发了去便是!”高俅喝道,随即一屁股坐下了。
“大人,万万不可啊!”刘福多急了,忙道:“这些刁民不比寻常的庄户,而且人数众多,若是起了冲突,官军势必有所伤亡。这一来二去,要是传到圣上耳朵里,怕是又要生出许多事端……还望大人三思!”
“太尉,”侯德安抱拳唤了声道:“刘监门说的极是,此事须得好生计议才行,眼下当务之急便是给四九城门下令,切莫让这帮刁民进城才好。还有那开封府门前,也得吩咐人守着,胆敢有人告状,无论是告衙内与否,先抓起来再说。”
“唉,也只好如此了……”高俅点了点头,忙又吩咐道:“德安,传本官将令,汴梁城东、南、西、北各城门务必详查过往之人,凡有抬棺材入城的,一律挡在门外,切莫叫那些刁民人等混进城来了。”“小的遵命!”侯德安抱拳应了,转身而去。过了片刻,他便跑了回来,抱拳向高俅禀道:“大人,小的已经吩咐下去了,各城门都加派了人手,开封府那边也让人盯着了,一有消息便会立即来报,您只管放心。”
“只怕这样也是治标不治本啊!”忽然间,也不知怎么地,刘福多轻轻叹了一句。说这话时,这小子还缓缓地摇着脑袋,嘴巴也一撇一撇的。
“你这厮如何这般多嘴?——看打!”侯德安一看监门官如此模样,心中十分不爽,抬手便往他头上招呼了一下。不想,刚要打第二下,却叫高俅喝住了。但高俅也不怪他,只顾笑着问监门官道:“刘监门刚刚所言是何道理?且说来听听。”
刘福多不曾防备,生生地挨了一个爆栗,实在觉得冤枉,但又不敢还手,只得干干地瘪了两下嘴。然而,听了高太尉问话,这厮似乎一下子又忘了刚刚挨打的事了,立即揖首道:“大人,下官以为要永绝后患就得毁灭证据……”
“毁灭证据?”高俅眉间一皱,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忙问:“怎么个毁灭法?”这时,刘福多知意地凑到高俅耳边,轻道:“火!——放火!”
“放火做甚?”高俅头一偏,盯着监门官,不知其意。
“呵呵!”冷冷一笑,刘福多的眼里突然露出了一丝凶光,只听他道:“白天人多眼杂,不便动手,只消等到夜间,派人偷偷放一把火,将那些棺木烧他个干干净净,尸体烧没了,就算府尹大人接了状子,不也是无从查起了么?”
“尸体没了,那还有人证呢?”侯德安不甘心被监门官抢了风头,立即接过话来反驳,冷冷笑道:“——有人证在,照样可以定罪,那府尹大人可不是三岁的毛孩子?”
咋一看老都管脸色不对,刘福多心知自己捋了虎须,这老都管虽说不是个东西,但能在太尉府来回走动,又能直接拜见太尉,想必身份不低,得罪了终归不好。这般想了,他立即向老都管恭敬地鞠了一躬,笑着言道:“还是老都管细心周全,下官不及万一矣!”
这边,高俅却催促起来:“刘监门,快把你的主意给本官说说……”“是,下官遵命!”刘福多抱拳应了,又道:“下官以为,只消大人派几个得力的人,趁着大火起时,趁乱将领头的几个刁民一齐除掉,保管再无他人胆敢去开封府告状,如此大人可一劳永逸,高枕无忧啊!”
“好,好,此计甚好!”高俅忽然跳将起来,拍手称道:“刘监门果然心思缜密,以后就投到本官帐下吧,等有了功绩,本官自会抬举与你的。”
“多谢大人厚爱,请受下官三拜。”刘福多激动得泪水直流,“扑通”一声跪下便“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虽然觉得疼痛,但心里却美滋滋的:这一下老子可就成了太尉大人的心腹了,何愁不升官发财啊!
“好了,好了,刘监门客气了,回头你去帐房领二百两银子,算是本官赏你的。”说着话,高俅便假意笑着伸手来扶刘福多,可刘福多哪里受得了这般高规格待遇,看太尉来扶,便急急地跳着站了起来。高俅也不管他了,又吩咐侯德安道:“本官赶着去上朝,此事便交与你和刘监门同去办理,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务必要办得周全妥当。”“小的遵命!”侯德安和刘福多几乎抱拳同时应道。随后,他们二人又一齐送了高太尉出门、入轿、起轿、出府,这才选了一处偏房密谋商议,如何如何……
………………
南安门城楼之下,据马桩横亘在城门口,弓箭手也整束在旁,就连那禁军老爷们也入驻到了城下,个个刀剑出鞘,气氛紧张异常。禁军是大宋军队的精锐部队,平日里训练有素,武器也十分精良,除非发生紧急状况,否则绝不会作看守城门之用。城中的百姓不明事实真相,一看连禁军也出动了,都寻思着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许多原本要出城的商客行人也不敢近身,只是远远地看着。
许荣和石季等抬棺众人被堵在城门之外,急得团团转,但又不敢强行硬闯:一者惧怕弓箭伤人,二者朝廷法度明文有令,凡聚众擅闯城门者皆以谋逆大罪论处——说白了,这就是一个“死”字。因而,他们都心有胆怯,不敢乱来。
就这般僵持了两个时辰,许荣终于等不住了,起身便要去唤对边主事的人出来问话。可不曾想,还未等他靠近据马桩,对面的箭矢就“嗖嗖”地射了过来,若不是他一身上乘的武艺,急急闪身躲过,半会子的功夫恐怕就被射成了刺猬。更可气的是,等许荣刚退后几步,那箭矢忽又停了。“妈的,这帮兔崽子!”黑大汉石季狠狠地朝城门的方向吐了一把口水,拳头都攥出火来了。可他终究不是鲁莽之徒,没有冲上去跟官军厮打一场,只是一边扶住许荣一边道:“荣叔,我看这些鸟官兵分明是想将我等拒在门外,不让我们入城啊!”
可许荣却不作答,只是高声喊道:“事情有变,我等速速投其他城门入城,要快,一定要快!”众人也觉得蹊跷,被许荣这般一喊,似乎也明白了一些,立即起身重又抬起了棺木,一行众人,浩浩荡荡,另寻他门而去。
可是,汴京城的四九城门都遵了高俅那厮的将令,还有那许多禁军把守,只要远远地看到抬棺的队伍靠近,他们便立即封锁城门,张弓搭箭,刀剑出鞘,严阵以待,如何能让许荣和石季等人入城?
然而,许荣和石季等人却不甘心,这个城门不让进,他们便前往下一个城门,下一个城门不让进,他们便再前往再下一个城门……
如此,自南安门先向西经荣德门,再折向北经文昌门、大梁门和顺和门,而后折向东经承福门、北定门、顺义门,再后往南经太平门、东胜门、曙光门,最后又向西行经安德门再次回到南岸门城下。汴梁城东西长三十里,南北长四十五里,众人抬着厚重的棺木绕行整整一圈,最后再回到南安门,共计一百五十余里。而此时,天色也已黑,城门已关。然而,这般抬着棺木一路走来,每个人都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不堪再行,于是众人商议今夜便宿在城下,来日天明再行伺机入城。可是,早间出门时随行所带的干粮和酒水均已食尽告罄,众人饥饿难忍,但这城里进不去,城外连个茶铺酒肆都没有,不得已许荣只好吩咐随从先回自家庄上取来酒肉饭食,供众人充饥。
安排众人匆匆吃了些酒食,许荣便指挥大家将三十几口棺木沿着城墙一字排开,又焚点香烛,烧了许多纸钱,祭拜老韶公及众多枉死者。忙完这些,众人围坐在火堆旁,彼此靠着,因为太累了,不多时便有人打起了呼噜。
也算是老天爷开了眼,停了雨又止了风,要不然今夜可有得好受了。然而,天公老爷作美,恶人却不会发善心,一场突入而来的大火注定了今夜的灾劫……
午夜时分,众人彼此靠着背睡得正熟,四处静悄悄的,就连那羞涩的月亮的不知何时爬上了天幕。可就在这般祥和宁静的夜晚,一帮不明马队悄悄地靠近了,趁着乌云遮月之时,他们个个身着夜行衣,面带黑巾,就连那马蹄也裹了厚棉布,因而叫人极难察觉。这时,一个庄客尿急,缓缓地爬着站起,离了人群出来解手。那庄客半眯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走了一段距离,正要解裤带掏家伙却忽然听得一阵悉悉索索的怪声,待他睁开眼看时,不想却是数十匹马已经立在他的面前,犹如鬼魅一般。
猛然间,庄客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下意识刚要开口叫喊,不料突然一条刀光闪过,他的头颅立即飞了出去,颈间血喷如注……那刀光就好比是号令。
刀光闪过,马队便快奔而去,不是奔着人群,而是奔着棺木,那些家伙将一个个陶罐坛子摔在棺木上,那罐子里装的都是些高浓度烧酒、桐油和猛火油等引火之物。随即,便有那许多火把飞了过去,棺木之上立即燃了熊熊大火。
抬棺的人众忽然被惊醒,看到有黑衣人放火烧棺,便发了疯一般扑上去施救,不料忽又有大批黑衣人从后面纵马杀了过来,一时之间,双方混战在一起,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最后,抬棺之众终因仓促应战,手上又无趁手的兵器,瞬间大败,仓皇而逃,但凡那些稍稍跑得慢的,都死在了黑衣人的屠刀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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