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从花丝柔撩开的小花纹织物那一角望去,只见对面走来五六个人,三男二女,其中一个肉嘟嘟的女子手里还抱着一个娃儿。身后跟着丫头小厮,看起来倒像是一家子出行。
为首一男,笑得和煦如春风,举手投足之间说不出的轻柔,手里的扇子,偶尔一点那抱在女人怀里的小娃娃额头,接着哈哈一笑,好一副家和图。
谷雨没来由的就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但是自己一想这样子怕是什么大家子的,自己接触到的人实在有限得很,就算是惊蛰的关系在,他们也从来没有明说有什么关系,那些不熟悉的来找,从来就不应的,所以确实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她顺着花丝柔的目光看去,也不知道她是在看谁,只是觉得那几人越走越近,那边看着过来,倒是只能看见撩开的一小块料子,并不显然,但是从这当中一角看过去,那边的情形倒是清清楚楚。离她们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那群人倒是停了停,接着那抱着孩子的夫人看着这些东西,话语之间抑制不住的骄傲;“哎,本来还以为今年能够有那等入眼的,这才想着出来走走,哪知道这样,还不如去逛逛咱们家的作坊,玫儿你说是不是呀?”
或许是得到这女子的指示一般,怀里的小婴孩依依呀呀的说了一通,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那男子听得也是心情舒畅,扭头看看这四周,“不如咱们去看······”蓦然对上了谷雨那边的眼神,有些吃惊,拿在手里的扇子抖了抖。
“看什么?”那女子见他说话说一半,有些娇憨问道。
本来想着说看看那边生丝跟织料的男子陡然回过神来,笑笑;“不如咱们看了这么久,还是回去·玫儿还小·你也乏了,出来的久了她祖母惦记着呢,她要是醒过来,哪里能够少看一眼的?”
那女子这才一抿嘴角,仟么都不说,却又有那说不出的甜蜜之色涌起。身边的人就在起哄·“大哥待大嫂这份情意当真难得······”
“可不是嘛,这就是大嫂有玫儿的时候,还不是没有旁人的,单单一个人跑去那小地方苦熬,硬是把那些下面的烦心事情给理顺了。”
那男子却是抿抿嘴角,稳重得很,却又稍稍落下一群人两步,拉过一个小厮,指指那布后面·又叮嘱了几句,这才跟上前去。
“大哥,怎么这个时候也还在忙生意的?又叫人做啥去了?”
那被称为大哥的也不多话,“那边的生丝跟织料都没有仔细看过,这就叫他去打听打听·要当真还是往年那般,不看也罢。”说完也不往问话那边的人多看一眼,紧走两步。
花丝柔这边却也急急的擦眼泪,无奈越擦越多,怎么也止不住。也不说什么,扭头就往出口那头奔去。
看着她那步伐踉跄的样子,谷雨赶紧走上前去,心知刚才那几个必定是有古怪的·哪知道这刚刚走到出口·便见到马车离去,她对那流云纹桐漆的仔细盯了一眼·扭头却见门口看着的人招呼,“呀,这位姑娘,怎么不跟宁大娘一起回去?”
进来的时候那人跟王宁氏打过招呼,见谷雨她们这般出来,就多问了一句。
谷雨赶紧从荷包里拿出一块碎银子,塞过去,“我这位姐姐突然有些事情,等她们出来的时候还劳烦您知会一声,我们这就先回去了。”
说完赶紧去追花丝柔,那小伙计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见手上的银子,“嗳”
这还没完,刚要说什么,就有人一旁问道,“刚才那姑娘往哪处去了?”
“那头!”
那人又朝他身上扔下.一点东西,这急急的追了过去·那小伙计一看,却是比刚才还要重的银子,平白的等了两次赏,他挠挠脑袋,“嗯,回去还是要好好谢谢管事的,他说着这是个肥缺,果然不错。”
谷雨一路的追在花丝柔后头,见她这般急切的跑着,也有些担心起来,肚子里的孩子,哪里是能这样跑动的,可是这个时候花丝柔却丝毫想不到这些,憋着一股气的快走又一溜儿小跑,谷雨只得吃力的跟在后面。
终于绕进了巷子,进的门来,花丝柔什么都没有说,伏在床上嚎啕大哭起来。谷雨竟然也不好怎么劝说,有些手足无措的呆在一边,心里隐隐约约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无非是看见木大哥那个负心汉了呗,要不然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异常?试想想人家有妻有女,那样的做派,刚好的被花丝柔看见,她又是如何的艰难,这待遇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可谁让人家是正牌夫人来着,私下里做样的事情在这种时候本来就是条不归路。但是她也倩花丝柔,这样一来······岂能受得住的。好在她还能哭出来,只想着以后好好过吧。
花丝柔一般哭着一边抽泣,最后终于停了下来,眼睛木然得很。
谷雨见此,问她,“那个人,就是你那位木大哥?”
花丝柔点点头,眼泪又流下来。
“那他可是有跟你说过,他是有妻室之人?”
“他没有说过,我以为他既然能够那般,定然是没有的,哪知道······”
谷雨苦笑起来,“他告诉过你什么吗?或者是他曾经说过要去寻你?他家里在云州城?”
花丝柔又是瞪大眼睛,“他让我等着他······”声音越来越小。
谷雨大致上想到了,那木大哥固然是可恶至极,但是花丝柔却什么都不管不问,怕是连人家究竟是谁都不清楚,竟然就凭着一腔的信任怀上了人家的孩子。这本来好好的就去平洲的人,怎么会在云州撞上呢。这可可如何是好,依着她这性子·就算是那个人能够把她接进府里,她也不见得能够顺顺利利的过下去,再说还有一个老娘在呢。怕是连大牌一点的丫头都不如。
这下可是麻烦了。
这么说着,谷雨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刚才我总是觉得后面有人跟着,你说会不会是那个木大哥的人·你也看见了,就单单的凭着这么一面也不能妄下定论,到底还是要说清楚的好,到时候再做打算的。”
花丝柔怔住不出声。
听见院子里有响动,是花老太太回来了,见谷雨还在这里,“谷雨,你娘你姥姥她们还在外头,你等会再回去吧。”
碰上了人家这等事情,谷雨也笑着道;“刚好我绕逐去看看姑姑。许久不去她铺子里了。”
谷雨刚好的脱身出来,绕去巷子里的医馆,给花丝柔抓了安胎药,又亲自的去了铺子送给了赵氏,交代了一通才回家。
花丝柔已经细细的跟跟花氏道明了这事情的总总,坐在一旁垂泪。
花氏想了想,“没错,再怎么的,也要见到人再说,要是当真是他的人跟在后面,你只需等着,到时候切不可心软了,一应的都问下,再做打算······还有,这肚子里的事情,还是先不要说了。”
“娘?!”
花氏狠狠心,有些话还是说了出来,“你这个样子,万一他当真是当作不知,你如何是好的?就算是能够让你进门,你也说他那家里已经有了妻室,哪怕那夫人再是宽厚,顶多也是看在你肚子里这团肉的份上让你进去,等真正生下来还有你的活路吗?这样的事情她怎么会怪男人,多半都以为是你招惹的?以后的路怕是更难,所以娘在担心,你还是不要跟他说这个,看看再说。再加上··…··段家那头的事情要是传出来,你又在那边院子里住过,他是否还认定就是他的?”
“自然就是!”
“娘还不知道是,可惜要看他究竟如何。
花丝柔已经清醒了不少。“那娘的意思是?”
花氏的脸色却是坚毅得很,这事情之前她倒是骂过,后来见花丝柔已有了身子,那些不该说的,她一句都没有多说了,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都过来了,再大的事情也没有自个儿的女儿重要,哪知道她走上了这样一条路。
“柔儿,实在没有法子,到时候要真是个绝情的,咱们要不,不要这孩子了,你还年轻,要是这娃儿生下来,娘没有办法想象,等娘走了之后,你怎么撑得下去。”
花丝柔大惊失色,抱着自己的肚子,“不不不,娘你不是说过,咱们花家,不能就这么断了,你以前说的话女儿都记得,这要是当真没有法子,咱们再搬走,搬去秀县不成,咱们就到秀县下面的镇子去,到村子里去,总能把孩子养大,只要这还有孩子,咱们就还有办法不让花家的东西失传······”
见花丝柔这般坚定,花氏倒是没有说什么,反而劝慰道;“娘是说实在没有法子的时候,这时候你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将养着,等着吧。”
正好赵氏过来,拿着几包药,好生叮嘱了花氏几句,这又匆匆走了。
花氏收拾收拾,便去厨下熬药。
只是坐在那守着火的当头,花氏刚才的坚毅完全不见了,苍老憔悴得像是一个老妪一般,手里拿着蒲扇,却半天不动,任那些药在瓦罐当中扑腾,药气把她罩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