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无为别过如意,径直去了丝业商会那边,呆到晌午,这才进了酒楼,准备午饭。
自从他来云州城之后,想了很久,不可否认的,他当初的确是对花丝柔动了心,因此也得到报应,转了一圈回来,他有些明白了又有些懵懂,好在他已经跟韩氏说好了,秀县的所有产业都是韩氏的,但是自个儿的儿子还是儿子,韩氏到底也没有做得太绝,虽无感情却有情谊,就一直这么不冷不热的维持着。
跟花丝柔生活了那么一阵,他才觉得,自己竟然已经一无所有了,还是可以从头来过一次的,只是有些事情,他不要再勉强自己了,天知道对着花丝柔跟韩氏,才知道以前自己以为女人都是一样的想法,有多么荒唐。
现在他在云州城的院子当中,就养了这么一个人,说是丫头也好通房也好,只要生了孩子他就纳了她,是个以他为天的,他咳嗽一声,她就能吓得抖三抖。
而韩氏一月带孩子上来一回,住上三天五天,相安无事。
但是他知道,好日子要能够长久的过下去,自己现在有什么呢?于是毫不犹豫的,傍上了安锦林这棵树,是,这棵树没有当初安锦华那么稳当,但是他一来不能平白的就放过让自己重新一无所有的那两个人,更何况,安二想必眼高于顶的安大,也不见得输。
一旁的厢房,安锦林送走了客人,直接进了段无为这房中,“段大哥,那边可是顺利?”
看看,安锦林就是这样的滴水不漏,哪怕是对一个远不如自己的人,都能够客气得很,安锦华太过骄奢了,不过自认为处于绝对优势的人·总是有些跋扈。
段无为屁股刚离开凳子要站起身又被安锦林压了下去,“段大哥,你跟我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段无为笑笑,“我去见了如意·她说花家那丫头已经心神不宁,好在那花家老母一直看着她,这出不来她倒是还算安稳。”
见段无为这么说,安锦林笑笑,喝了一口茶,并没有多说别的,疑人不用·再说段无为向来老辣。
段无为想着如意说的话,不由得多说了两句,“二少爷,这不能一味的这么守着吧,你那边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只要你有了后,那边还能说什么,不然总是这么拖着·怕也不是事。”
安锦林心里冷哼一声,他哪里知道,要找到一个完全称心的有多难·从小他就听说,自己的祖母是小妾,当中不知道受了多少侮辱跟取笑,好在还有大哥在。不止是如此,安家的规矩也是祖母破坏了的,这些年自己这个说自己嫡亲的祖母,又有多疼自己,从小她一边的说安家的规矩给长房继承,一边又给自己以后要是做得好可以留下,他在这当中不知道挣扎多少次·直到跟安锦华撕破了脸,所有的人都向着他,长子…···
后来他才明白,他们一边洗清自己以前的罪孽,一边想着自己的子孙能够安乐,倒是忘记了·这份家业到底是如何得来的,他们或许忘记了,又是谁一边一年年的说要有本事的人继承家业的,一边又是谁拼命的否认当年的,从小这边的人待自己又如何呢?于是他只能悔过跟他们却回不到从前了,他记得自己年幼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见到大哥,只有他会带着自己出门去玩,出事了会让他先跑,他被欺负了他会找人家打回去,哪怕他当时根本打不过人家。
自己那名义上的哥哥呢,只会做错了事情叫他顶着,用哥哥的身份压着他,特别是成亲之后,他对他已经出手几回,他不信家里的人不知道,却是听之任之,心里一片冰凉,反而那个家,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而当初待自己还算不错的大哥,后来过的越来越不好,不明不白的就丢了,还是祖母说带他出门,把大哥也一起叫走的,只是后来大哥没有回来过,这么多年,看着那个一脸皱纹的人,他心里一片冰凉。都是自己,不然,说不定大哥也不会那么就不见了,他当时已经过了七岁了,怎么可能不记得一点事情,又有几个人知道,大哥走后,他就不再是个小孩子了,他做错了事情,只能自己承担后果······
安锦林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闪烁,却是不能对段无为说的,他又知道什么呢,要是自己随随便便的娶一个妻子回来生儿子争家产,他跟安大有什么分别?一边对着大嫂服服帖帖的,一边对花丝柔那样,大嫂现在怕是都不知道,他已经有了儿子吧。
安锦林攥紧拳头,他小时候所受的嘲笑侮辱,他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再走这样的路。
他听见自己哈哈大笑起来,“这个你操什么心!反正不管什么儿子不儿子,只要给我们一年,就够了!”
安锦林出了门,在外面走着,竟然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云锦阁,他有些诧异,却不见金老板在铺子里招呼,又见到那姑娘,大眼睛忽闪忽闪,机灵非常,他想着第一次见到她,她就在这铺子当前从地上拉起来一个几岁大的孩子,撑着腰跟别人理论,跟他平日里接触的那些大家子的小姐,甚是不同。
而后,却似乎能常常见到她的身影,云锦阁里的烤鱼跟各式各样的吃食让他吃惊,云锦阁里的老板是老板,伙计却不像伙计,谁家铺子里的伙计会可以跟老板讨价还价没大没小,谁家铺子里的伙计能够分到这红利?谁家铺子里的伙计能够在客人找茬的时候一力承担而不是急着推脱,他当时还以为是金老板的功劳,后来才知道,原来就是这个叫谷雨的姑娘,她当时跟伙计说话的时候,是一个早晨,“你不要这么想,你要是把自己当回事,谁敢小看你,你只是在这里做事情养活一家大小,没有人能够笑话你……”
他清楚的记得,她说,你要心里有自己,当时他还觉得好笑,却又觉得那阳光打在她的身上,整个人熠熠生辉。
他为什么会一次次的来这里呢?他一直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知道刚才段无为跟自己说话之后自己想起来的往事,他才明白,这里,有他当初小时候的感觉,有家的感觉。
没错,就是那种能够一起分担的感觉,他太喜欢等晚上关门之后,一大伙人大口喝酒的畅快了,那时候没有伙计也没有老板,有的不过都是为了各自生活奔忙的人,他们都是一样的,而他自己也改变了不少,发现对身边的那些人越发的尊重起来,倒是给自己带来了不少好人缘,这倒是他没有想到的。
“雨,金老板可在?”
谷雨刚到了铺子,等安锦轩,哪知道却听见背后有人叫自己,是安家二少爷,她微微一笑,却是摇摇头。
心里对这个安锦林,起初总是觉得这不过是权宜之计,哪知道相处越久,她就觉得其实安锦林本人并不坏,他是想着争家业,却是听说安家那边从小对他不好,而他似乎总是阴郁的,只有在这边跟别人一起的时候才真正的开心起来,有些事情的处理之上,甚至能够看到安锦轩的影子,想着以后要是安锦轩跟他对着,谷雨一瞬间有些不忍心,却又明白,这不过是安锦轩的事情,她只能提意见,却不想左右他的想法,他受的苦跟不公道,要他一手讨回来。
经过这么久的观察,谷雨总是觉得,这安家二少爷跟锦轩在一起相处的时候,有些怪怪的,但是她又说不上来。
“不如,你进后面等等?”天知道她为何会多管闲事?是看到他阴沉沉的面容?
正在后悔中,哪知道人家根本就没有拒绝,“也好,我正好也没有什么事情,文大哥,后边还有酒吗?”
这个叫文大哥的,在那柜台当中,这也是他好运道,从家乡出来的时候一家子也没有什么着落,仗着自己曾经是私塾先生很是放不开脸,最后家里揭不开锅了,见这招伙计也就来了,却做得并不好,这还是被谷雨骂醒的,一个先生还没有一个小丫头有见识,他很是不好意思,确实,自己不偷不抢的靠劳力养活家小,没啥可丢脸的。这之后哪知道这云锦阁生意好不说,自己伙计竟然也分得一份,账目也能够管上一二,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升掌柜了,安稳生活是不会有问题了的,不仅如此,谷雨姑娘听说自己娘子酿酒,这又帮着操持起来,现在有几个酒楼跟这几个铺子,都是他家里的酒水。
见安家二少爷这么说,他指指后面,“管饱!”
安锦林也不多话,跟忙碌的伙计招呼璐声,就进去了。
安锦轩回来的时候,谷雨正在跟那文大哥对账,却想着自己过阵子大概可以偷懒了,抬头见安锦轩来,“金大哥,安家二少爷在后头等你呢。”
安锦轩笑笑,“跟我一起去看看。”
谷雨跟安锦轩进门的时候,却见后面并没有伙计了,安锦林伏在石凳上,一旁倒着几个酒坛子,却没有下酒的菜,谷雨正要回头拿醒酒汤。
却听安锦林说起了醉话。
“大哥,家里闹到今天这样,你没有想到吧,你一定想不到……”
“大哥,为什么?”
“大哥,你到底去了哪里,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从来没有回来过……”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