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情就这么揭了过去,谷雨心里有种隐隐的不安,事情要是只是意外倒是还好,要是不是呢?但是陈永玉说得对,这个没有凭据的事情不能乱猜,更不能怪到人家外来人的头上坏了庄子的名声。
只有自己人小心,但是这样,谷雨总是不甘心。但愿是自己多疑。
过了一两日,二愣子又来说,西北角那有两棵桃树,也是被弄断了枝桠,陈永玉带着人去看过,并不太严重,又是查不出什么原因,只得好好休整一番叮嘱过后,又拿着锣一个庄子上下的敲,让经过的人多多注意,有什么不对的就赶紧回来说云云。
这日一大清早,四处都是洗洗刷刷的声音跟笑声,谷雨寻找这种莫名轻松的缘由,竟然是因为李何氏终于答应去玉娥家里住上几日,没有平日里的阴阳怪气,没有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的折腾。冲着玉娥能够轻易摆平李何氏的这个本事,谷雨也不得不佩服她。
夏至跟小寒大寒去二叔公那边的院子,说是有好几个小孩在那玩,李得泉留下的那些个木马秋千,不仅没有损坏,反而磨得越发光滑,夏至很快的成为这群孩子的头儿,这边墙上画几个圈扔石子,最厉害准头最好的可以用一次他的弓箭,那边荡秋千的跳格子的都一一比赛互不相扰,小一点的在一旁看着也津津有味……这小子有的是办法,回来才不过几日,每日都不少孩子进门找他。
起初谷雨还担忧他的功课,谁知道该干什么他就干什么,那边也不落下,谷雨看在眼里喜在心头,这孩子就是个不要操心的。
不知道是不是趁着李何氏不在家的时候江氏过来凑热闹还是只是巧合,反正今日早上,她跟小荷过来说是大家好久没有一起聚聚了,谷雨也很是怀念当初的日子,小满抱着小桃跟文氏,一屋子热闹闹的女人夏至要进门,见此状嘟囔着又跑走了。
这边正在准备做花生糖等吃食,院子里却进来几个人,谷雨一见,有些愤愤然,当初偷脱粒机他可是有份,还好意思上门吗?另外几个倒是不太认识总之是老的年纪看样子五十出头,年轻一点的二十出头,四五个人进门,究竟意欲何为?
年纪大一些的那个嘻嘻一笑,冲着谷雨喊了一声,“谷雨姑娘回来了,瞧这模样越发出挑了,城里的水很养人吧?听说你爹做一把椅子就能挣下五两银子?”
要说第一句话出口的时候,谷雨还有心要答应一下,毕竟乡里乡亲的可惜这一连串的下来,她是彻底的死了要说话的心,这一见面就如此这般,接下来怕是连你家存了多少银子怎么花都惦记上了吧。
最讨厌的便是这般。
另外那个年纪轻一些的,便是跟着大伙透过东西的那位,直勾勾的看着谷雨,谷雨倒是不怵他恨不得把他的手给弄脱臼,但是平白觉得恶
江氏见谷雨挤进灶房,探头出来看,就有些着恼了“大亏!你们这一伙子在这做啥?”
那叫大亏的点头哈腰的笑,露出一口黑牙,“大妹子,找里长哩,听小公子说在这边了。”
小公子?陈江生吗?哈。
江氏没好气的说,“这院子就这么闯进来一个男人都不在,就是小寒几个都不在家里,外头的事情找不着咱们,屋子里的事情更找不着,你且出去找吧。”
那个人显然是不太满意江氏的回答的,却是也不敢多说什么,反正江氏确实是做不得主。
这刚要出门。陈永玉跟李得江几个拎着两个木桶,兴冲冲的进门,“大寒,今天可以吃鱼了!”
没有见到孩子们迎出来,院子里却站着几个不相干的人,陈永玉把木桶拎进门,转身问几个有什么事情。
为首一个五十左右的佝偻着腰,“里长哩,瞧着你这日子过得,大忙时节的都这么清闲,可怜可怜我们家里米下锅都没有了。”
这话说的,陈永玉几个的田现在很少需要亲自去收割了,脱粒机准备好到时候雇两个短工就行,到时候弄回来顶多是去晾晒一番,男人们做的事情,自然不用女人去受这样的苦头,这么一个劳力,怎么就会没有米下锅,“淳大哥,不是我说你,现在不正好是收割的时节,当时庄子里不是也给了你几分田地?你娘老子留下的也不少,现在除了那块洼地其余的都被你卖光了吧,这人要是迷上赌钱,还能有个底吗?你要是没有米下锅,我倒是可以每个月借你一些。”
一听陈永玉说要借米给他,眼睛登时发光,米不也是可以换银子吗,最主要的是要有东西到手,忙道:“里长您真是大好人啊,就知道有事情找你准没错的。”
陈永玉盯着他,声音一沉,“我说的话还没有说完呢,我是说,我可以每个月借你米粮,你饿不着,田地主家里有的是活计,你去抗工,到时候再种好你剩下的那洼地,打下粮食,存下一点银子,以后把田赎一些回来,再种上一块菜地?你说你没有米下锅?”
本来见淳大哥得了好处的几个,正要开口要求,听完陈永玉的这句话,俱都是不做声了。
淳大哥更是苦着一张脸,“您又不是不知道田地主看我不顺,我要是去他家抗活计,那里有我的活路,再说我这一把老骨头老脸的,也没有那个力气啊……”
江氏好好的一天被这些人闯进来,有些恼火,听着这人就是闹事的,没好气的插嘴,“那不用费力的事情倒是也没有,你可以弄张小板凳去街上坐好了,掉下来铜板只管捡,也不看自己有没有那样的运气!”
淳大哥被江氏这一通抢鲡,闷着头不做声了。
那个叫大亏的,油里油气的张嘴就道:“里长,这像是二愣子那般,要不也给我们寻摸这个活计就好。”
陈永玉有些无奈,“亏你想的出来,一个桃林子,用不着这么多人去守,二愣子是傻,也傻得实诚!他从来不会忘家里捎一只桃子,要是你们去守,你扪心自问做不做得到!人家二愣子一个十二三的孩子,跟他那腿脚不便的寡母一块生活,人家不也是强撑着种田种地种菜的,你们要是做到他们家那样还过不下去的,只管找我!我就不信这人还能被憋死。”
谷雨在里头听了一个明白,原来是眼红人家二愣子领了轻松工钱来要求的,看着这群人,要是桃林子给了他们,岂不是用东西运去卖了。
其中一个人不服气了,“里长你说的是什么话?我知道你攀上了人家城里的,做一天活计一个月不愁吃吃喝喝的,一天能赚好几两银子呢,我们只是求一个肚子饱都不成吗?这也不看看情分,你自己出去听听,李家的明明那么有钱了,有家具铺子城里宅院什么都有了,还要用咱们的桃林子赚大钱,这不是你当中帮衬着是什么?我们现在帮你们看林子赚点辛苦的活命钱,倒是也不行了,真是愈有钱愈是吝啬,连乡亲情分都不顾了。”
陈永玉气结,他好心好意的做了这么多事情,就是为了整个庄子的人好,没成想到有一天,会被人用手指着鼻子这般说。
一时间的就怔住。
被点到名,谷雨要是不出来,陈永玉怕是更加为难,“这话说的,你说我家里一天赚多少银子,这个尚且不说轮不到你说,咱们说桃林子,早两年我们回来的时候,桃子不是整片整片的烂在地上卖不出去,一个庄子的劳力出门卖桃子,走了多少冤枉路,最后又是得了多少银子回来,一个庄子都被那烂掉的桃子熏过了,你不要支支吾吾,再说之后,庄子里修桥没有银子,又是谁家里出了银子,之后用桃子抵债的?要不是想出了桃酱这个法子,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吗?再说摘桃子的时候请人你去哪里了,现在跳出来说守林子,你是没到十四五还是已经七老八十?你难道就不脸红?”
大亏被谷雨说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他没有料到这丫头这么厉害。憋出一句,“你自然这么说,你有银子嘛。”
谷雨有些好笑,“我们家刚来庄子里的时候不也是饭都吃不上,现在如何?要是本本分分的做事情,我就不信能够饿死!陈伯父不是说了,只要肯干,他一切都可以帮忙安排,你出去打听打听那个庄子能够做到这样,你再去打听外头的桃子是个什么价,我们买庄子里的桃子又是什么价钱?还能红口白牙的在这说我们昧下了庄子里的银子!我有银子又怎么样,我清清白白的挣来的,那些城里的大员外大财主他们不是更多银子,你盯着我做啥?你回去看看你妹妹,要不是江伯母好心给她买的那些东西又是小荷教她绣帕子,你以为每次回来都能吃得上热乎乎的饭菜,这么大了靠自己妹子养着丢人不丢人······”
这倒是刚谷雨听她们的对话听到的,说那大亏的妹妹当真不容易,她还想着打听一下,这人就找上门,正好的用上了,不然看那大亏的样子年纪最小却是最难缠的,不戳破这个他恐怕还会说出更多难听
没有什么话说,大亏红着一张脸,回去了。
淳大哥也没有什么话好说,最后还是求了一下,“里长,不是听说近来不太平吗?我们多几个人好歹多几双眼睛不是?”
陈永玉不应,那不怎么开口的见没有门,也不自讨没趣了,垂头丧气的一个个出了院子。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