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三人见那边已经渐渐安静下来,方蹑手蹑脚的溜出家门。
村庄的夜晚格外宁静,初夏的风也很是凉爽,吹在脸上就显得格外的惬意,月光之下他们拖着浅浅的影子往河边走去。
秧田是李得泉在自家地里隔出来的一小块,谷雨看着这水田在晚上显得有些波光粼粼,路面反而黑乎乎的,这人一下去,除了在绵软的田里行走带来的水声之外,似乎再也听不到别的声响,田里的水也有些微微的凉意,好在很快的就适应过来,兄妹三人下到秧田,发现在和绿油油的秧苗,在夜色中也竟然是接近黑色的。
惊蛰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小满,谷雨,拖累你们也来下田。”
小满倒是没有说什么,“瞧哥说的这是啥话,一家子的还说这些,娘带着夏至,爹出去赚钱也是好事,少不得我们自己做了,总是靠着陈大伯也并非长久之计。”
谷雨有些好笑,小满一出口就必然是那等道理在那,于是她故意的说:“哎,人家家里的闺女可是不能下田的,就算是那些伯娘婶子们下田也是不能露肉,咱们这样卷着裤腿的万一被人看了去怎么办。”
小满一急,“这说要卷起来难得洗的也是你,这说不合规矩的也是你,一时一个样。还是放下来吧,就是沾上点泥巴不碍事的。”
见小满当真了,谷雨赶紧道:“姐,不是洗不洗的问题,要是明日洗的话娘会知道的,等我们干活回去又没有时间洗,就算是挤出时间洗动静大了他们就知道了。这晚上的哪有人,就算有人怎么看得见。”
惊蛰见姐妹两如此说,也憨憨的笑笑,“行了,这秧苗拔起来之后,就分开插到田里就行。我们现在拔一些秧苗过去试试。”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兄妹三人在田里干活,也不知道为什么,秧田里有一层青苔滑溜溜的,拔起来的秧苗腰折很严重。谷雨原来还想着这拔秧苗跟拔草差不多,菜园子现在是她跟小满侍弄,哪里想到这一动手,就弄伤了苗,看着手里只有一把草一样的苗,根还稳稳的长在田里,傻了眼。
但是既然已经出来了,兄妹三人不甘心就这么回去,最后惊蛰想到了捉泥鳅的法子,两手插进泥里,把秧苗连根端起来,这倒是行得通,就是带起来的泥太多,于是乎,惊蛰去挖秧苗,小满跟谷雨就着田里的水在那洗,月光之下水一圈圈的漾开。
终于,看着秧苗差不多了,惊蛰开口道:“咱们先去插秧,等我明日去田里问问人家是怎么拔秧苗的,这样太慢了,到时候不要耽搁了才是。”
插秧的时候谷雨倒是占了便宜,就是把秧苗用手栽进田里,可是太深怕生不好,太浅又浮起来,忙活了很久,兄妹三人这才将手里的秧苗勉勉强强的插进田里,又洗干净了手脚,回家去。
次日,起得床来,许秦氏过那边的院子,不久,就扶着许氏过来,说是那边除了陈氏在做饭,也没有什么人,趁着这边热闹些,就过来坐坐。
王氏自然也是高兴的,整日的呆在家里带夏至也闷得慌,江氏最近也忙着农活没有过来,庄子里跟别的人又不熟,陈氏倒是过来几次,就是话不投机,除了话里话外流露出对城里的羡慕之外,说的就是,“嫂子真是好福气,都不用下地里干活,不瞒你说我也是不用下地的只是嫁过来之后怕是没有那么好命了,这女人也就做闺女的时候松快几年”,“这身衣裳真是好看,我倒是看看怎么做”。这到了初夏,王氏常穿着一身单衣,加上一个掐腰,显得袅娜有致,而陈氏下回再来,必定也会穿一件掐腰,做工粗糙不说,就一块布缝好捆在腰上,弄得个四不像,东施效颦还以为自己挺美走来走去的炫耀,弄得谷雨在背后跟小满叫她两截儿,也倒是形象,这掐腰一绑在她身上,看上面下面都一般短。
此时许氏拿过正在绣的东西看看,却见是那正在绣着的是一丛灵芝,不由得夸赞起来,“越发的中看了,这寻常人绣的不过是花花草草,你倒是绣个灵芝,看着多好。”
王氏抿嘴一笑,又问:“好不好?”
许氏愣了一下,还是答道:“看着倒是中意。”见王氏眼光有异,追问一句,“怎么?这个东西你不喜欢?”
小满此时正在绣另一个,是一个小人儿,穿着红肚兜,胖乎乎的样子甚是喜气,见许氏如此说,就乐呵呵的告诉她,“二伯母,我娘逗你玩呢,这是绣给你肚子里的小弟弟穿的。”
许氏跟许秦氏俱是怔住,许秦氏拍了一下大腿,“这个本来该是我这个做姥娘的准备的瞧着我这记性,这一高兴就乐昏了投,难为你们有这心思,真不知道如何说好。”
王氏轻轻一笑,拉着许氏的手,推心置腹的说了一番话,“嫂子,虽然我叫你一声嫂子,但是心里已经把你当做了姐姐,我这里你也看到了,要不是你跟二哥帮衬着,这日子恐怕也过不去,你瞧这次你还这么客气的送来这么多的东西,我什么都不会,就给娃儿做两身衣裳再加上几双鞋,也表表我的心意。”
许秦氏虽然才来一天,看王氏这模样行事都都是可靠的,这些事情都起来也都贴心,不由得拿着那些东西夸赞起来,“那就麻烦你了闺女,这本是我要做的,这么一看你绣出来的这些东西,我哪里还有脸面拿针,这么着,你们俩平日里就做个伴,小满这闺女就家里帮着做饭,田里地里有什么活计尽管说,我这一闲下来就心慌。”
谷雨见她说的也有些模样,就道:“姥姥,您这个时候正是享福的时候,哪能叫你做事情,你跟娘跟二伯母一起在家,剩下的有我呢。”
许秦氏拉过谷雨,这一声声的姥姥叫得她心里酥酥的,“真是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闺女。”
她说这话是有原因的,许秦氏是见识过张氏为人凶狠刻薄的,今天见立秋一大早上的竟然溜进许氏房里寻东西吃,被她们撞破了也装作没事人一般,这让许秦氏甚是不乐意,见到谷雨这么懂事伶俐的更加的心疼。
这一心疼就想到了一个法子,“谷雨,姥姥跟你二伯母在你们家吃饭成不?”
谷雨点点头,“姥姥想吃什么,我去给您做。”
许秦氏本来是想逗弄她,见她这么一说反而更加的坚持了自己的看法,“哪里用得着你做,我就想着我闺女这不是怀上了吗,本来在那边也帮不上什么忙,这又要静养,我一个人呆在那边的开小灶也不太合适,我琢磨着就在这边做饭,你们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就包下了这做饭的活计。”
谷雨一愣,心里暗喜,这二伯母家里是有点家底的她知道,却不知道原来镇上口碑如此好的酒楼竟然是他们家里的,这样一来心里更加美美的,本来这粮食也快吃完了,娘也刚坐好月子,虽然卖花样子跟木盆一类的赚了一点钱放在坛子里,但是要拿出来谷雨还真是舍不得。
王氏自然是不肯,一直推辞,直到那许秦氏佯怒了才说由谷雨家出那些米跟青菜,许氏他们也不能吃多少,他们要是吃肉熬汤的就任着她们。这下是皆大欢喜。
谷雨见已经定下来,心里又想,这边的倒是满意了,谷雨大伯母那边怕是不乐意了吧,想着她们那怒气冲冲的样子,谷雨朗声笑了起来。
这么一来,惊蛰沾着泥水回来的时候,正好见许秦氏正在做饭,炖肉的香味扑鼻,而小满王氏正在绣花,二伯母在一边看着,手里也拿着一个绣绷,却也没有绣上什么,一切都很美好。
谷雨正在烧火,见惊蛰那么样回来,心里知道他必定是要去田里弄脏了,赶紧使个眼色让他去洗,惊蛰却当作没有看见,找了个借口仍然进屋,“我听锦轩说要一种草药,正好长在田埂边上,这去寻就弄脏了衣裳。”
熬过了吃饭,谷雨等不及,心想着这每天等她们睡觉之后可什么时候才能把田种完,于是她缠着惊蛰跟王氏说:“娘,我跟哥哥去江伯母那边,江生那有好东西,我们晚点回来,你哄着夏至先睡就成。”
小满见谷雨没有说到她,也赶紧道:“娘,我也去。”
出来之后,惊蛰赶紧跟她们说,“我今天去跟他们学过了,今天肯定可以事半功倍的,到时候你们看我的,我去拔秧苗,你们去插田。”
谷雨跟小满对这样的分工没有异议,按照惊蛰所说的两条腿分来一定的距离,一边插田一边往后退,等姐妹两好不容易找到一点方法,进度快一点的时候,突然见前面的走来一个人,还以为是去放田水的。常常有人趁着晚上去田里,看看要是田里的水太多的话放出来,明日一家子就可以直接过去插秧了。
谷雨跟小满虽然不惧,还是低着头等着人过去。
哪知道那人不仅站住了,还叫道:“你们这些小崽子,怎么大晚上的摸黑出来插田,这大晚上的能做出什么好活计!”
谷雨觉得这声音甚是熟悉,一看竟然是许秦氏,心里叫了一声坏了,这事情王氏要是知道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惊蛰在田的另一头,以为是什么人过来说野话,赶紧跑过来,见是许秦氏也只是叫了一声姥姥再无他话,立在田埂上都僵住了。
许秦氏却噗嗤一笑,“真真的跟我见外,你们哪里会做这些事情,还得我来。”
说完许秦氏就下到田里,一边说话一边分秧插秧,“我一看你们就有古怪,干干净净的孩子弄了一身泥,吃饭也安不了心思,出来这么久又不回去,得,就这么插秧。”说完已经插好了一大片,让谷雨跟小满目瞪口呆。
“行了,回去吧,不就是三亩田吗,白日日里我来侍弄,左不过五六天的就成。”
谷雨小满怎么说也不肯,惊蛰见许秦氏是来帮忙的,却又不放心的交代一句,“姥姥,千万不要让娘知道,她挂心着呢。”
许秦氏也不多话,这边指挥着惊蛰怎么拔秧苗,那边又下田里,然后叫谷雨小满在她的两边,跟着她有样学样的插田,不多时,一块一亩多的田,已经插好了三分之一,几人怕王氏在家里心焦,就收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