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水长,月如钩,繁星满天。
一驾驾驴车排成队,慢悠悠前行,铃儿响丁当。
“西子,卡那,刺客啊卡里,撒把哭里浮炉,麻刀卖你哇牙撒稀客,有卖挠卡凯啦浮炉……”蘑菇头坐在外面,抱着一把三弦木琴,仰望夜空,怡然惬意的边弹边唱。
“驴头儿,求你了,别唱了。”赶车的人抱怨。
“是啊,当心把狼嚎来。”又一声抱怨。
琴弦“铮”的响了下,云四儿怒吼:“我还没唱到呢!”每次都是这样,只要她一唱歌他们就笑她,她唱的难听么?难听么?难听么?
“……”众人默然。
最后还是年长些的香蕉代表发话。“驴头儿,到这儿可以了……已经很恐怖了……不需要再恐怖了……”
“哈哈哈……”笑声从车队头传到车队尾。
云四儿气鼓鼓的用力扯琴弦。
小花从车内掀帘出来,端着铜盆,在她身后坐下。“唱吧,我想听。”
云四儿受了鼓励,重振精神,继续之前被打断的歌。“撒啊啊,扫挠买噢掏鸡恳蝇挠刺客挠……一掏西哟噢鸡哟,拿你,毛哦扫来俎你……”
三弦琴凄清的音色与夜晚相衬,别有一番孤寂的调调,只是云四儿的歌声明显与琴音不搭调,加之她发音古怪,怎么听,怎么好笑。
“毛西毛,烤挠赛卡姨嘎啊拿他噢,掏鸡烤买带毛,阿姨稀抬一路,摁一摁挠你,一挠离,猝俎凯路,卡给嘎嘿啦哭妈带……”云四儿唱的认真,最后一个尾音拖长很久,力图达到余韵远扬的效果。
周围早已低笑成片。
云四儿沮丧的把琴放在腿上,托着腮生闷气。她总共就这么点爱好,还老是得不到人肯定。
唉,知音怎么就这么难找?
“刚才你唱的是什么歌。”小花手拿梳子在水里沾了一下,轻柔的帮她梳理头发。
“就上次遇到的东蛮武士哄她女儿睡觉的歌嘛。”
小花手一顿,凝神回想,回想回想……却怎么也对不上号。
“你也觉得不好听啊……”云四儿回过头。
他轻笑,说道:“你只听过一次就记住已经很厉害了。多练习一定能唱的更好。”
“是吧!我也是这么想的!哈,哈哈!”云四儿心满意足的笑起来,心下却在叹息。她其实知道自己唱歌不着调,不过那又怎么样,她就是喜欢唱,管唱的好还是唱的烂,她高兴就行……只是难为他每次都要安慰她鼓励她。
唉,伺候她这样的主子一定很辛苦。
小花噙着笑,递给她一个水袋,继续帮她梳头。
云四儿咬着水袋,小口小口吸着,嘴唇沾了一点乳白的沫沫。“你打听到消息了?”
“没有。”
云四儿叹气。“我这边也是一无所获。”
“你在史老夫人那儿夸下海口,说十日内定然将史公子之死查个水落石出,现在早就过了十日。”依然是带着笑意的低沉嗓音。
他这是取笑她吧!云四儿凶巴巴的转过来,迎上他的笑脸,顿时没了脾气。“好嘛,我是托大了,谁晓得查个死因要费这么多功夫。”
游走于大陆的商人不全是只做买卖的普通商人,有以贩卖他国情报为生的,有带着政治目的传播本国文化的,也有喜欢多管闲事帮人解决麻烦赚外快的——比如云四儿。
日前,他们路过露水庄,正巧赶上机关世家的史公子入殓。打听之下得知史公子离奇猝死,似另有隐情的样子。史老夫人悬赏五百两请人调查此事,上门请命的人很多,但听闻经过之后竟无一人敢接。
这事挑起云四儿的兴趣,没问明白原由便揭了榜应下此事。到后来才知道这件事并非那么简单。
史公子史益生死前一个月不知为何突然搬到荒废多年的别院独住,大门紧闭不许任何人进入。下人定时往别院送吃的用的,除此之外谁也见不着史公子。
下人们私底下议论,史公子是着了魔道,被狐狸精勾了魂,史老夫人听到流言,把那个多嘴的下人狠狠教训了一顿,可是那个下人拿身家性命作保,他真的曾听到别院传出女子的声音。之后,有好几个下人都说在夜里听见女人的哭声。
他们说的真切,史老夫人也起了疑,夜里在管家的陪同下去了别院,这一去不好,老夫人回来后一病不起。
原来,那天晚上,史老夫人亲眼见着儿子对着一尊观音像说话,那痴傻的模样当真是着了魔。史家是当朝皇后娘娘的娘家,又在江湖上有一定声望,史老夫人不敢声张,更不能寻道士僧人来作法,这一急就犯了病。
好在,史夫人出身名门,并非一般没主意的妇人。她不顾旁人劝阻,闯进了别院。史夫人在别院呆到天黑,其他人不敢进去,只守在门外,因此史夫人究竟跟史公子谈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史夫人出来后,向老夫人保证,说这件事她会妥善解决。
自那之后,史公子就搬回正屋,也再没人听见半夜女子哭泣,大家都当史夫人身怀镇邪罡气,把狐狸精赶跑了。
经过这件事,史夫人向老夫人请示,在主屋后面建了座小佛堂,说是让史公子每日理佛,以防邪气近身。史老夫人自然同意了。史宅恢复往日宁静,大家很快就把狐狸精的事淡忘了。
然而,突然那么一天,下人发现史公子倒在佛堂。下人吓坏了,去喊管家,管家通报了老夫人,老夫人慌慌张张赶到佛堂,猛然发现供奉的佛像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菩萨像——正是她在别院看到过的儿子对着说话的那尊!
史公子死了,史夫人也跟着失踪,大家都猜测是狐狸精回来报仇,谁还敢呆在史家?一夜之间,史家变成了空宅,只剩老夫人、管家和几个老仆人。
整个事件,处处诡异。
史公子为何突然搬到别院不与人接触?为何夜里对着观音像说话?下人们听到的女子哭声是编出来的还是真有其事?佛堂供奉的明明是佛像,怎么会变成观音像?
用鬼怪之说倒是解释的通,但云四儿从不相信什么鬼什么神。她验过史公子的尸体,内外伤皆无,无中毒迹象,一个正值壮年,身未染疾的男子因何突然死亡?
云四儿觉得这事儿还得问问照顾他起居的史夫人,偏偏这唯一一个明白人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