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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萧瑟天气已凉,枯叶铺了满地,上面结了一层银霜,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伤春悲秋,秋天本来就是令人容易感怀的季节,此情此景的分别,难免多有惆怅,晚绿和邢娘更是泣不成声。
冉颜对歌蓝的感情是复杂的,她心底并非单纯的信任着歌蓝,反而有些防备,但同时对其也很欣赏,从未把她当做奴婢。
而歌蓝对冉颜,亦是矛盾,纵然从一开始的利用变成了渐渐心服,但她肯为原来的冉颜死,却未必肯为现在的冉颜死,加之又难以接受有人占了原主的躯壳,直到现在,亦是一半忠诚,一半疏离。
冉颜从晚绿的口中听说过的歌蓝,是个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极有心思的女子,然而被关了两年之后,被拘禁的痛苦,得知自己倾其所有保护的主子已然死去,她的性子变得冷淡了许多,也更加狠,包括对待自己。
倘若不是李德謇被流放,也许这世界上除了她自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曾经,她还喜欢上了这个为她付出许多、死赖着不放的郎君。
冉颜令晚绿和邢娘送歌蓝出府,她目送她们背影离开,才让奶姆把孩子都抱进屋内。
“夫人,您娘家的十郎来了。”有小厮匆匆跑过来通报道。
“快请他去厅中。”冉颜又喊回奶姆,带着三个孩子去了正厅。
到正厅前时,正与冉云生遇着。冉云生怀里抱着一个男孩,长得宛如观音坐下的小童子,漂亮的不可思议,冉颜不由自主的便冲他微微一笑。
“唤姑姑。”冉云生垂头,面上带着温柔的笑。
“姑姑。”孩子口齿很清晰。
“卿儿真是伶俐。”冉颜握了握他肉嘟嘟的小手,命人去厨房做一些孩子爱吃的辅食来,便与冉云生进屋去了。
冉颜身边这三个平时挺能闹腾的小家伙,此时却是没了声音,一个个都睁着大眼睛好奇的盯着卿儿,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别的孩子。
卿儿微微一动,手上挂着的小铃铛响声清脆,三个孩子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
萧老二哇啦哇啦的吼了一通乱七八糟、谁也听不懂的话,卿儿竟然咧嘴笑。
孩子之间究竟有没有独特的语言,冉颜并不知道,但他们交往的过程是她很感兴趣的。
有人说,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三种人便是孩子、女人和疯子。因为他们都不按逻辑做事情,冉颜却认为孩子有自己独特的逻辑,她很乐意去研究。
冉颜逗孩子玩了一会,直到有侍婢过来说辅食已经做好,她才便让奶姆带他们去偏厅里喂辅食。
冉云生腾出手来·端起茶水抿了一口,问道,“九郎去官署了?”
“嗯,这次他告假的时间长,临走之前要去交代一些事务,午间便会回来,十哥一定要留下用午膳。”冉颜道。
冉云生看着冉颜的目光还如从前,温柔中带着一丝对待妹妹的纵容宠溺,“好。”
“卿儿看着文气,十哥可有给他启蒙?”冉颜问道。
“嗯,我准备亲自教他,待到了他十一二岁再请师傅。”冉云生道。
冉颜明显能感觉道·冉云生对这个孩子的期望,冉云生的才学不低,也极有耐心,由他亲自启蒙,应该也不错。
冉云生犹豫了一下,道:“阿颜,十哥有个不情之请。”
“十哥说的哪里话·这么见外岂不让人心寒?”冉颜微微笑道。
冉云生看着冉颜,她黑白分明的眼,还是显得幽深微冷,但是笑意已经达到眉梢眼角,不似从前那样冷硬。
他道,“我已与父亲商量,再过几年便脱离商籍,在长安城郊置地。但脱离商籍一事,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所以我想请九郎照拂一二。
冉颜道,“这件事,我也早就想过,也曾想问问三叔是否愿意做官,只是因着最近朝中风云变幻,无情的很,令人心思厌倦,因此也就将此事暂缓了。脱离商籍之事,自然没有问题。倘若想任官的话,应该也没有问题,只是官职怕是会低微一些。”
脱籍的事情,倘若没有强硬的背景罩着,怕是有金山银山也不够那些人吞,等脱了籍,冉平裕血汗钱也都搭进去了。
“三叔就不应该往苏州那里扔钱,喂了一群白眼狼!三叔现在还给钱吗?”冉颜心中气愤,当初冉氏若是肯倾尽全力罩着,冉平裕一家怎么可能落入商籍?毕竟许多大家族都是有生意的,连萧氏都有,不然全族上下都喝西北风吗!
“早已经不给了。”提到冉闻那些人,冉云生皱起眉头,“前段时日,我听闻苏州冉氏得萧氏照拂,不少都做官了,阿耶与一位生意上有往来的人聊天时,却发觉邢人并不知阿耶也是苏州冉氏,所以便刻意打听了一下,三代查无从事贱业……阿耶偷偷派人去苏州本家查了,他们竟然……竟然害怕累族中后生科举,早就把阿耶从族谱中除名了!”
“什么?”冉颜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冉氏一族,简直是黑乎乎的巴掌扇到了祖先的脸上。
族里大多数人都知道冉平裕被除名的事情,却还厚着脸皮理直气壮的问他要钱。
叶落归根,唐朝人重门第,重家族,对“根”看的特别重,被驱逐出家族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冉平裕被逼无奈选择入了商籍,这些年来,他很少回去苏州冉家,几乎算是与冉家划清了界限,甚至妥协到,同意冉氏把他的名字转到族中已经衰败,几乎没有人丁的庶出一房,虽未出五服,却也可以忽略不计了,他这些年来一直容忍冉氏贪得无厌,就是为得不被驱逐出族,死后不会成孤魂野鬼。
冉平裕陡然得知这件事情,当场一口郁结的血便喷了出来,如今已经缠绵病榻一月有余。
只是此事不宜宣扬,他们也未曾告诉冉颜。
“究竟为何要除名?”冉颜怒道。有萧氏的照拂,冉平裕被转的那一房又远。
“听说是因为我们转入的那一房出了一个少年天才,今年已经十三岁了,马上要参加乡试,按照族谱上算,我阿耶算是他的亲叔叔,所以……”冉云生叹气,这也是上天不待见他们一家啊!偏就这么巧,天才就出在这一房了!
人才对于世族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有时候一族只要出一个高官,便能带得全族飞黄腾达。像房玄龄一族,原本不过是一般书香门第,出了他一个相,立刻便跻身长安贵族。
为了人才,可以牺牲别人,但冉氏此事办的实在太差劲了!过河拆桥也不带拆的如此阴损。
冉颜冷冷道,“他们这是在自掘坟墓!”
“阿颜,你要做什么?”冉云生看着她忽然冷冽的表情,吓了一跳,“莫要胡来,我与母亲已经劝得阿耶宽心,你千万莫要做傻事。”
“他们不是喜欢过河拆桥吗,就让他们也把我这座桥也拆了,待我到兰陵便择个时机与冉氏脱离关系,反正我死后入的也是萧家的坟!”冉颜道。
冉云生沉吟道,“阿颜莫要置气,虽然你现在在萧氏已经站稳了脚,但萧氏怕也不会容许你背后无背景。”
“萧氏又不是看上我的家族!这段时间他们怕也看清了冉氏的龌龊嘴脸,语气放着这么个毒瘤随时可能抹黑他们,还不如一刀斩断,只要郑氏还认我的母亲,还认我,我就不算没有背景。”冉颜随随便便列举几条,便有理由,根本不需要另外去编排。
冉云生并没有反对,一来是因为恨极了冉氏,二来也是觉得冉颜现在幸福美满,若还是被冉氏拖着,怕是早晚要出点篓子,到时候牵连冉颜被萧氏嫌弃就不妙-了。
大家族之间的利益关系纷繁复杂,纵然认郑氏为亲也不是什么极佳的法子,但至少郑氏十分自持,不会做出有**份的事情。
“万一郑氏以此为条件,往九郎身边塞人……”冉云生颇为担忧,世家大族最爱干这种买一送一或送数个的事情了。
“郑氏也想和萧氏联姻,他们既然有需求,我便有谈条件的资格,塞人的事情也不是一定会发生,更主要的是,萧钺之又不是个摆设,往他身边放什么人也得看他自己肯不肯。”冉颜对萧颂有信心,最坏的打算,如果他不同意却又逼不得已,就用冉颜曾经说过的那个法子,倘若他肯,那就更好办了,她就偷偷将孩子都带走,自己过日子
“再仔细斟酌斟酌吧。”冉云生没想到冉颜反应如此强烈,他开始有些后悔说出此事了。
冉颜微微笑道,“放心吧,此事我会同夫君先商量,不会莽撞行事。”
冉云生心中有些诧异,连这种事情都敢同萧颂说?不过看冉颜的表情十分正常,显见他们夫妻关系很好,冉云生也就放心多了。
冉颜喝了口茶,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十哥可有想过娶一房正妻?抑或让尔冬……毕竟卿儿已经到了分亲疏的年龄。”
若是有主母,得有时间培养感情才行。
“我这辈子也没有别的心思了,尔冬通情达理,心地善良,为我妻亦是幸事。”冉云生微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