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将秦羽谦送来的东西，一一登记了，送到她的院子里。靠着书房有间空屋子，搁的都是往来礼品。
杜若跟梅香坐在葡萄架底下，石桌上摆着茶盅，一个绣绢帕，一个绣荷包。杜若不爱女红，但架不住生活在这个时代，不情愿也得碰。虽然手艺比不上梅香，做的也少，但这会儿闲着，权当帮梅香分担了。
实际上，她的心思不在针线上，因此做了没几针，针就刺到了手指上。
“夫人怎么了？”一听她吃痛的声音，梅香赶紧放下绣绷子，捉着她的手察看。
“扎了一下，没事。”杜若吮了下手指，将手中的活儿放下，啜饮半冷的茶。
梅香看到她，叹笑道：“夫人，你有心事啊？是在想生意的事儿，还是在想走掉的君楚公子？”
杜若眼帘一抬，似笑非笑的反问：“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梅香赶紧摇头，扎下脑袋继续绣花儿。
杜若笑着，没追问，却见萧景澜扶着头过来。看那脸色，一脸没睡好的疲惫样子。就问：“梅香，二少爷那罐儿龙井，还回去了吗？”
“还了。”梅香见问，看见了萧景澜，忙起身让座。
萧景澜毫不客气的坐下，伸手就摸了杜若面前的茶盅，扬手喝尽。似乎还渴，张口就吩咐：“梅香，给我倒杯茶来。”
“嗳。”梅香答应着去了。
杜若瞅着他的脸色，笑道：“都这个时辰了，你的酒还没醒呢？找福婶给你煮碗酸汤去。”
“我不要喝酸汤！”一提起这个，萧景澜的抵触情绪就冒了出来，揉着鬓角，问道：“那个君楚，真的走了？”
“嗯。”没想到他还惦记着这个事，笑着说道：“昨晚儿上你喝了不少酒啊。你那些朋友估计都醉了吧？”
“因为高兴，所以多喝了一点儿。”萧景澜被她撞见最失态的模样，不免有点尴尬。
杜若正要再揶揄他两句，却见梅香疾步走来，也没端茶，到了跟前就说：“夫人，刚刚小莲来了，说周姨娘病了。看小莲的语气，似乎病的不轻，夫人要不要去看看？”
“病了？”杜若愣了一下。
得知消息后，杜若立刻让福清备车，前往杜家。
去的时候，她只让梅香从秦家送来的东西里挑了燕窝和银耳，加点儿冰糖，包了一个纸包，刚好够一份。并不是抠门，而是送多了到不了周姨娘的嘴里，白白被那些人给搜刮走了。另外，就是备了一罐儿茶叶。
从萧家到杜家，路程不算太远。
按照规矩，杜若回到杜家，首先得去见杜海和大娘。她虽不喜欢这些人，也已出了杜家，但周姨娘还在这里，她不想让那些人为难周姨娘。
到了杜夫人的院子，丫鬟见了朝屋内喊了一声：“夫人，三小姐回来了。”
“请进来。”屋内传出杜夫人的话音。
丫鬟打起竹帘，杜若走进去，见杜夫人歪在凉榻上，小丫鬟跪在旁边捶腿。这一幕很熟悉，以往杜夫人常拿这样的差事折磨周姨娘，特别是杜若出生的那一年以及每年的生日，杜夫人的一句话，令周姨娘连着整夜不能休息，一病就是大半个月。谁让她的生日是在腊月寒冬呢。
“大娘。”
“若若回来了？坐吧。”杜夫人摆摆手让小丫鬟退开，仍是一副悠闲的斜倚着，让丫鬟端茶，慢悠悠的问：“你回来，是听说了周姨娘的事儿吧？若不是她病了，估计你也没空回家来看看。真可谓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
杜若忙笑道：“大娘说这话我怎么担得起。大娘也知道，萧家近日事多，又没个主持的人，我多少要费心。这次回来的仓促，也没带什么东西，家里只有茶叶，所以只带了罐儿茶叶。”说着让梅香将茶叶递上去，说道：“大娘不是挺喜欢碧螺春吗？这是洞庭碧螺春，雨前的，带给大娘尝尝。”
杜夫人一见了东西，脸上终于有笑容了：“到底是若若有孝心，不枉我疼你一场。行了，东西我收了，你也去吧。我知道，你回来是看周姨娘的。你去吧，中午留下吃饭。”
“谢大娘，那我去了。”杜若出了门。
周姨娘住在一个偏僻的小院儿里，身边只有小莲一个丫鬟，而周姨娘自己，半个主子半个奴才，甚至往往比奴才更可怜。杜若对这个院子不陌生，她在这儿生活了十五年，十五年来，一草一木，似乎都没有改变。
“小姐，你回来了，姨娘她……”小莲从门里出来，一张口眼圈儿就红了，还有些欲言又止。
杜若起先并没在意，进了屋子，走到床前一看，愣了。
周姨娘的情况比她预想的要严重，神情十分憔悴，离上次见面并没过去多久，周姨娘却消瘦的厉害。更令她无法忽视的是周姨娘的额头，有包扎的痕迹，这分明是受伤，怎么会是生病呢？
“小莲，到底是怎么回事？”杜若追问。
小莲终于忍不住小声的哭起来：“小姐，姨娘已经病了两三天了。前几天的晚上，姨娘服侍大夫人用晚饭，不小心手滑了，盘子倒了，菜汁溅到了大夫人的衣服上。姨娘一慌，往后退，却又撞在刚进门的二小姐身上。二小姐伸手推了一把，姨娘没站稳，摔倒的时候头撞在桌子上，昏过去了。大夫来看过，说额头上的伤不严重，但是姨娘身体弱，出点儿事就病了。大夫说、说……”
“说什么？”杜若追问。
“大夫说，姨娘是长期营养跟不上，体质弱，太累。当时姨娘昏倒，足足睡了一天一夜才醒，我吓坏了，要去找小姐，可大夫人拦着不让去。后来，姨娘终于醒了，但是还不能下床。”
杜若看着睡着的周姨娘，沉默了好一会儿。周姨娘会病倒，全是杜家母女害的，平日里将周姨娘当做最下等的奴才，想指挥就指挥，生气了也找周姨娘发泄。这个卑怯的周姨娘除了忍耐还是忍耐，杜海向来是睁只眼闭只眼，遇到不顺了，还在上面加把火。
杜家这几个人，没一个好东西！
“若若，你回来了。”周姨娘醒了，看到她就笑着要坐起来。
“娘，你别动。”听到她喊自己的名字，杜若突然眼眶一热，借着回头吩咐梅香煮银耳燕窝羹的功夫，掩饰了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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