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一个小宫女悄声进了殿来,她压低了声音,怕猛然的启口扰了圣驾,道:“陛下。”
“说。”皇上头也不抬。
“禀陛下,三皇子殿下在外求见。”
皇上皱了眉,抬头看了眼宫女:“让他进来。后面再不管来什么人,都不要再给朕禀告,一律不见。你和刚才那个侍卫,自去杖刑房受五十大板,以后不用来寝宫伺候。”小宫女一惊,连忙跪地,磕了头领旨。
稍许一个英俊男子身着锦绣华服踏入殿,他一眼便看见了皇上身旁的我,我与他目光在空中相触,我赶紧撇过脸。他波澜不惊淡漠依旧,丝毫没有露出不该有的诧异,支手撩起衣摆单腿跪地。
“皇儿有何事。”
天邑凌晟恭声轻道:“有两本奏折要向父皇禀报。”他从袖口掏出两本奏折,递交了上来。
皇上翻开看了看,随后执起案几的大笔在奏章上挥洒批改。我目不斜视,专心翼翼的揉肩膀,丝毫不去乱看皇上手中的奏折。改完后,这两父子又说了一些不咸不淡的话。天邑凌晟准备走时,皇上叫住了他道:“许久没和你聊天,今日有空便陪朕来下一盘棋吧。”
“是,父皇。”
皇上摆手让我停了下来,坐起身,对着老太监道:“你去把那盘白绿玉子棋拿来。”
老太监应声去了,不稍片刻就捧来一盘棋具,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妃塌案几上,天邑凌晟坐在皇上对面。我和德晖小太监,分别而立,端茶倒水。
我下意识的看向桌上的棋盘,棋子由玉石而做,分白绿两种颜色,晶莹剔透。而这盘棋,是一个已经下到一半的残局,白子明显多过绿子,甚至潜伏在绿子四周,蓄势待发。
“皇儿跟朕把这盘残局下完。”皇上抿了口茶,“皇儿执白子。”
天邑凌晟摇摇头:“父皇,这棋已成定局,还是重新来过吧。”
“现在说定局言之过早,皇儿,应战吧。”皇上加重了语气,很是沉稳的胸有成竹、志在必得。
应战二字颇有些打仗的意味,让天邑凌晟顿时警醒,轻敌乃是兵家大忌,于是他执着白子,眼不离棋,认真思索。
初始,天邑凌晟几招下去就收了皇上大部分棋子,皇上应对有招,但却没起什么大作用。
我虽不太懂围棋,却也看得出,这盘残局本身就是白子处处占领先机。
直到后来,皇上开始反击,他用克制天邑凌晟棋路的方式连连收复失地,凭着天邑凌晟刚刚的那几步,竟把他的路数和目的看的一清二楚。等天邑凌晟意识到极力挽救时,那咄咄逼人的气势让他毫无招架之处。
一局落定,皇上反败为赢,而天邑凌晟中了他的陷阱。
“父皇棋艺高超,儿臣自叹不如。”天邑凌晟蹙眉思索:“父皇是如何躲避儿臣的视线,把白子转变为绿子的?”
“是你自先慌了手脚。”皇上亲自把白绿两子执起放入棋具,“这一招叫移花接木。”
“移花接木……”
“找到第一个突破口是最重要的,用白子换绿子,移花接木。”
皇上把最后一颗白子放进棋具,轻轻的一声脆响,又道,“有时形势就像这残局,有些人就像这白子。”
天邑凌晟点了点头:“请父皇赐教。”
皇上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开口:“遇到解决不掉的事,先不要把它当做一场困局,放开手脚暂时不要去管,等摸清了对方的招式与目的,到时再想与之相克的方法也为时不晚。就像这盘棋,你以为白子占了先机就必胜,但,结果却不可知。”
我不自觉抖了抖,皇上以这盘棋来隐喻了现今的局势。
天邑凌晟眼中闪了一缕异样的眸色,他起身道了声:“儿臣明白父皇的意思,今日教导,儿臣铭记于心。”
“嗯,你们都退下吧。”皇上对我和天邑凌晟说道。
出了龙邑寝宫,果然见徐乾之还在外等候。跟天邑凌晟走在一起,我觉得十分别扭,于是见到了徐乾之,我松了一口气。天邑凌晟和徐乾之互相打了招呼,我们三人便并排在皇宫。我故意让徐乾之走在中间,与天邑凌晟隔了开。
路过御花园,我便告退说要去看安曦怡,他们两人并未阻拦。
我晃晃悠悠到了怡馨殿,因为心里怀揣事情,跟安曦怡说话也是心不在焉的。心里想着刚才在皇上那里,他说的话,似乎不只是讲给天邑凌晟听,更有可能是在告诫我与天邑御。
我只在怡馨殿呆了一会,就跟安曦怡告了别。
一路小跑着出宫,日头斜着照耀把影子拉的长长的。
宫门外停着一辆锦缕绸布华贵的四檐马车,有几个侍卫把守,我左右瞅了瞅,在这儿接我回府的马车呢。眼前这辆华贵的车子不是皇府的,我悄然绕过华贵马车,准备去找冬茹他们几个。
突然这马车帘掀开,一个华服男子淡漠的看着我:“本殿在此恭候多时。”
我立即行礼:“参见三皇兄殿下。”
“上来。”天邑凌晟命令道。见我不动,他眼睛透露出不耐烦,“快些上来,本殿送你回去。”
“那个……多谢皇兄美意,可清忆有皇府马车接送。”我断然拒绝,此刻徐乾之不在这里,没有他当挡箭牌,我不由有些慌。
天邑凌晟扬手道:“你的马车已经被我打发走了,你再不上来,就只有自己走回去。”
我想了想走到皇府要花费多长时间,之后投了降。我手脚并用爬上车厢,坐在最靠近车帘的地方,想着万一有什么情况,我也好就近跳出去,“多谢三皇兄。”
马车噔噔噔开动,天邑凌晟靠着座毡表情淡淡,看着他喜怒莫辨的模样,我正襟危坐提高了防备。
身子随着马车微微摇晃,听到天邑凌晟终于开了口:“你怎么会在父皇那儿?”语气轻缓,很是冷淡,比起在龙邑寝宫跟皇上说话的语调,那是十万八千里的差别。
我干笑着:“父皇生病,所以探望啊。”
他一言不发冷漠的注视着我,一股压迫感让我有些透不过气,我僵硬的发笑着。
天邑凌晟的目光就像冰刀,能穿破我周身的警戒线,毫不留情的刺向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听了皇上那一番言论,才会如此沉默。我权当自己是一只披着盔甲乌龟,无视车厢内无形的寒流,车轮碾在青石板路,传进车厢内,是一阵阵的闷响。
我见他依旧没有吭声,我连干笑也笑不出来了。
“安清忆,本殿很早就发现……我似乎看上你了。”他平淡而道。
我睁大眼睛,半响才找回了自己的语音:“三皇兄真会说笑……我有夫君……”
天邑凌晟瞬间长臂一挥,我身子被拽着倒了过去,不同于天邑御的怀抱,他身上有种淡淡的草药味。
“三皇兄!”我挣扎了下,却被他只手困住,眼看他欺身压了过来,冰凉的唇贴在了我唇瓣上。我一面推他,一面身子朝后仰,一时间觉得我莫卡卡白活了二十五年,竟然如此窝囊,总碰到被强吻之事。
我唇瓣越来越热,他轻咬着企图撬开我的唇齿。
心下凛然,我使出全身力气猛然推开他,执起手毫不犹豫的便扇过去。
“啪。”
我右手掌隐隐发痛,淡淡的红印出现在天邑凌晟的侧脸。
车厢安静了下来,他慢慢偏过头来,眼神极为冷漠,他抬起手准备向我扇还回来。
我冷笑着闭眼,毫不畏惧。
等待了半晌,却没有之前预想的疼痛袭来,我睁眼看去,只见天邑凌晟已坐了回去,看也不看我一眼,淡淡扬声:“停车。”
车马一顿停了下来,我急忙掀开车帘,跳跃下来。
刚一落地,马车又缓缓开动,侍卫赶着车向前而去。
我手背胡乱擦拭着嘴唇,心生反感。
忽然想到天邑御,我手中动作一顿,在第一次见到天邑御的时候,他也曾侵犯我,当时我虽然仓惶的想要逃脱,却没有像今天这样下意识的挥手扇人……唉,天邑御或陌夜,真是我命中的克星。
我叹了口气,使劲儿晃了晃脑袋,垂头丧气的顺着人流慢慢迈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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