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爱像断线纸鸢,结局悲余手中线
有些恨像是一个圈,冤冤相报不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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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兮归兮,归来往兮。宿运未完,福灵魂归。”谁在吟唱?一遍遍传进脑海,冗长的禅音赶也赶不走。“且归东回,魂兮莫散。福灵归来,魂兮往兮。”
厌人的禅音如影随形,我烦扰至极,轻皱着眉带着怒火睁开眼睛,古朴雅致、精雕细琢的景物映入眼帘。
“殿下,皇妃身上两处伤都是足以致命,能保下性命实属万幸,如今连续一月服用灵芝丹,仍不见起色,老臣实在已尽全力。”
房外的说话声断断续续。我侧了侧头打量陌生的房间,有点恍惚,我似乎沉睡了很长时间,脑袋仍旧昏昏沉沉的。
我缓缓坐起身,幅度较大的动作牵扯到伤口,全身疼痛,我呲牙咧嘴的倒抽口气。一手抚上白布缠绕的胸口,一手轻放在平坦的腹部,在昏睡期间,我好像做了很多梦。我低着头努力回想,却模糊一片,记不清楚。
“她若是有事,你们统统提头来见。”
“殿下息怒。”
跪地求饶声起,片刻恢复平静后,房门被推开,晨曦的光辉随之照进屋来,温暖宜人。
我抬头看去,正对上天邑御隐怒的黑眸,他倏然顿住脚步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看着我,双眸的神采逐渐转为震惊。
我费劲的张了张干涩的嘴唇,“水,我渴。”
连续喝了三杯温水,我的嗓子才不再嘶哑。
看这些御医们的表情,我就知道,恐怕谁都没有料到我会重新转醒,就连我自己都以为这次肯定要进阎罗王殿。
“这是哪?”
“皇宫,凤清殿。”
“我昏迷了多久?”
“两个月。”
天邑御答完话端起药吹了吹,用勺子舀起伸手准备喂我,动作自然熟练。
“我自己来。”我避开他的勺子。他顿了顿,眼帘微垂把药碗交给我,我抬头一鼓作气一饮而尽。刚放下碗,嘴边便有人递来甜果,我看了眼天邑御,他轻声道:“这药很苦。”我嗯了声,低首含下他手中的甜果。
“我已让御膳房备下膳食,想吃些什么?”他问。
“很疲累,我想再休息会。”我摇头,可能刚醒来的缘故,我什么都不想吃。
天邑御注视了我一会,轻轻扶着我,让我躺回床铺。即使闭着眼,我依旧能感受到天邑御的注视,他在床前守着,也不离去。
我的左手被他握住,他的手很凉,“安清忆,安清忆……”他低叫道。
我皱眉,“怎么了。”
瞧见我睁开了眼,他双眸虽然清冷却少了很多幽暗,他极浅的勾了勾唇,“没事,你继续睡吧。”
他神情柔和,轻舒了口气。
难道是怕我一睡不醒,他不安心,所以才又将我唤醒以确定我是真的苏醒?
睡醒后宫女给我梳洗,意外的看见夙玥,我这才知道从我昏迷起,夙玥就被安置在皇宫一直照顾我。看着绝色大美人为我忙绿,很是养眼,却也叹息实在委屈她。
她笑说,“我是皇妃花大价钱赎走的,那便是皇妃的人,服侍你自是分内事。”
我明白服侍是假,保护是真,我见过她的身手是很了得的。
天邑御在我身边派遣了大量的护卫,明处的暗处的,把凤清殿保护的很周到。越是这样,我越止不住冷笑,心里的一处缺失了,再用什么东西去填补也是无济于事。
下午时分,我正窝在病榻上,殿外有太监传报:安侍郎拜见。
宫女告诉我安予彦这两个月来,也是来回奔波,天邑御并不阻止,因为御医说要让亲近的人多跟我讲话,有助于复醒。
“大哥。”
安予彦消瘦很多,他抚着我头发,温和的笑。
我对他笑笑,眼眸余光扫到他腰间,他束了一条白色腰带,带尾长长直至膝间,末端清浅平整着绣有一个小字:孝。
怔愣了下,我抬眼发现他袖口亦是围着一圈白带。
因为安予彦原本便穿着白色袍子,所以初始时腰带和袖带没有引起我的注意。
见我盯着他看,安予彦还是那样弯着唇和睦道:“爹爹去世了。”
“怎么会?”
我讶然。安穆,那么雷厉风行的人,死了?
“都过去了。幸好,你没事。”安予彦面上挂着笑,眼中却少了以往清淡儒雅,眉宇间有着些微疲态,这样一个笑意怡然如沐春风的男子,话语沉静安定。
他说,就在我出事的那天,天邑凌晟潜入皇宫救出了天邑青与荣妃。
他说,暗牟娆弈在皇宫自缢。
他说,天邑儒弘在一月前被赐毒酒而死,就在当日,安穆也死在府中。
三言两语安予彦便讲完了,讲的云淡风轻。
房内静了刻,我抱住安予彦,轻轻拍着他背。我对于安穆并没有什么感情,最深的印象也只在与他暴怒争执,对于与我不关心的人,是生是死,我都不会去伤心。但我知道,安予彦是一直很尊敬安穆,他是敬爱自己的父亲的。
“大哥,带我走吧。”
他低下头不带犹豫,“好。”
安予彦临走之前,嘱咐我一定要养好身子,按时喝药。
我一一点头。
皇宫,不是我愿待的地方。
说来也怪,我受这么重的伤势,按照御医的话是必死无疑的,可自打我转醒后,除了精神不济,其他一切都很好,恢复的极快,不消几日便已下床走路,伤口只偶时会有阵痛。闲暇无事,我走走停停,凤清殿里外转悠了遍。
宫女总在我耳边唠叨,“御医吩咐要娘娘多多修养,不可过度奔走,以免落下病根。”
我没理她,笑笑继续散步。
兜兜转转我慢慢来到一处稍微清静的地方,十丈外是一座禁军把守的宫殿,上书“宁笪宫”。我完全是随心而行,竟然下意识的走到此处,真真是心之所向。
出乎意料的,禁军对我让行,没有阻拦我,反而跪地请安。
惊讶过后,我抿了抿唇。
明白这是天邑御的命令,我想去哪里,想干什么,想怎么样,他都允许任我肆意。
我不费力气进了宁笪宫内。
宫殿很大但显得空旷,景致虽繁乱却透着落寞,皇上便是被天邑御软禁在此。
老太监远远瞅见我转身进了殿房,我跟着他走到后苑,一个黄袍在身的男子坐在躺椅内,置于繁茂树下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他睁开稍许暗浊的黑眸,坐直了身子。
“儿臣拜见父皇。”我跪地行了大礼。
皇上没有说话,只对我摆了摆手。
我起身,“父皇安好?”
他冷哼一声。
“朕还以为你死了。”皇上威仪仍在,体态略显着虚弱,如黑鹰的双目黯淡些许。
令我心惊的是,他的印堂甚是发黑,我犹记得当日天邑御率兵攻占皇宫,皇上印堂便已呈现暗色。
可今日印堂颜色堪之数倍。
“确实死过一次,不过又活了。”我回话。
“倒是命大。”
“嗯。”
“那逆子让你来有何事。”
我摇头,“儿臣只是想来看望父皇。”
皇上看我几眼,复又躺回椅内,半晌问道:“现在是何月何日了?”
老太监低声回答,皇上听后突然开口说:“都过了快半年吧,如今还能有谁来觐见朕?除了那逆子,就只剩儒弘了,现在又多了你,一个个都是来了又去。这天将黑,儒弘又该来朕这里了,你回去罢。”
他对我摆手赶人。
我怔了又怔,寒意冒上后背。
“父皇您没事吧?”
皇上自顾言语,“儒弘近月来宁笪宫如此频繁,那逆子会不会又起什么心思……”
我向前近了几步,引来老太监的敌意,我停在皇上身旁,迟疑道:“父皇在说大皇子天邑儒弘?”他不是死了吗。
“放肆,大皇儿的名讳,岂能你来直呼。”皇上一声暴喝。
老太监急忙安抚,瞥了我一眼,扶起皇上亦步亦趋回了殿房。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九月雨季时节还很温暖,我却凉意习习。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老太监重新返回后苑,对着我生硬道:“七皇妃请回吧,您也瞧见了,皇上身体欠安要歇息了。”
“父皇他怎么……”
“怎么疯了?哼,回去问七殿下罢。”老太监恶狠狠。
我抿紧了唇,踉跄回了凤清殿。
老太监的话响在耳畔,“能弑杀自己皇兄的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皇上愈发心智不常,再无对你们有任何不利之处,七皇妃大可放心而返。”
怪不得我看到皇上,总觉得他印堂发黑的蹊跷,不料想是中了毒的征兆。
凤清殿里,烛火渐渐点燃,明明晃晃的摇曳。
天邑御坐在书桌后阅物,这些时日,除了必要的会见群臣,他都待在凤清殿。批改奏折,阅书读物,吃饭更衣,寸步不离凤清殿。倒是我,不常待在这已经赐给我的宫殿里,总是四处乱走。
看到我后,天邑御放下书卷拿起椅背上的锦布披风,迎到我面前披在我肩上。
“一到晚上,风就有些凉,小心着莫要着凉。”他声音柔和。
我审视着他的面容,觉得陌生。
“我刚刚去见了父皇。他疯了。”
他点头,默了刻。
“娆弈下的毒,她已经死了。”
若没有他的默许,任娆弈本事如何大,当初又怎能下毒成功?
“我累了。”
我推开他,把披风脱下递回他手上,结束了无意义的对话。
绕步走到里间,我合衣躺回床铺。
窸窸窣窣响了一阵,天邑御随后跟来与我同床共枕,我转了个身背对着他,他顺势怀抱住我的腰身。
叹了口气,“你想去何处,我都允许;你想要的,我都依你。你不愿让我跟着你,我便在这里等你回来;你不愿跟我说话,我能看到你便足矣。只要你活着,只要你安好无恙,我便祥静悦然。”
“你恨我,我知道。”
“我已经放不下,只要你像这样留在我身边陪伴,再怎么恨我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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