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艳血嫁红衣在鬼魅男子身上张扬翻飞,他黑墨般的发丝肆意披散,清冷玉透的眼眸睥睨而下,俯视在他脚下的蝼蚁众生。
在苍凉荒芜的无垠大地上,一个清丽女子的声音缓缓响起,“殿下,若是有一朝,让你选择,江山与红颜,舍谁保谁?”
沉默顷刻,如魔如王的清冷男子轻启口:“江山,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舍弃。”
“这样啊。”女子的声音空洞而苍白,“红颜如是我,你也如此选择么?”
男子没有再说话,但冷漠的神情依旧,睨视她的目光透着几丝怜悯与嗜血的残忍。
女子低头嘴角扬笑,可眼泪流下,心底是无边无际的酸痛与自嘲,明知道答案,又非要就此一问,不甘心又能如何,最后伤的还是自己。
画面一转,男子手拿弓箭,凌厉果断拉弓银光刃出,划破长空,直射被人挟持恐慌无助的女子,她瞪大了眼,眸中震惊之余是心灰意冷的死寂,箭入胸口,奔流而出绝望的鲜血。
眼前是红色血迹漫天,红雾蒙蒙,蒙雾隐约之下,躺着一位眉宇极英气的皇族之子,他面色苍白,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一处地方,似有无尽的话语未说。想要走近他,却靠近不得,只能留着满满遗憾离他越来越远。
红雾再次翻滚呼啸而来,弥漫了视线,待目光恢复明晰,场景已然转变,一位白衣女子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坚毅,她将最宝贵的东西紧紧攥在手心,抹干了泪水后,她踩上椅凳,悬梁自缢,痛苦挣扎一阵,她的美丽脸庞逐渐扭曲变得可怕,最终她停止了挣扎再不能动弹,全身如根木头摇摇晃晃垂在房梁。
一段段零碎的画面袭来,一个个腥红的片段徘徊萦绕。
最终扭曲旋绕的画面静止,定格到温暖如玉的俊朗翩翩的公子,他有着黑墨灿然的眼眸,嘴角总是带着微笑,画面里他正对着远处疯玩的女孩招手,满脸都是宠溺的神情……就在这时,天空突然暗淡风雨突至,惊雷震耳,整个昏天暗地旋转,景物和人脸扭曲变异,在惶惶震荡的天地中,温朗男子绞痛跪地,一声声揪心的痛喊而出,他浑身簌簌发抖着吐出淋淋鲜血……
“爱妃,清忆,清忆醒一醒。”
冰冷的手掌拍打着我的脸颊,我一个激灵从梦魇深渊中苏醒。
呆呆的看着面前帷幔,我全身湿透冷汗淋漓。
“你终于醒了。”一个略带心疼与焦急的声音又道。
我转过头,只见天邑御在我身侧注视着我,他那和梦魇魔罗一模一样的脸庞在晃动,我平静的看着他,不带一丝活气的眼光似乎吓住了他,天邑御抿了抿嘴,伸手再一次捂住我了的眼睛。
“什么时辰了?”
我嘶哑着声音问,脑子嗡嗡作响,口干舌燥。
“卯时。”他松开手,将被褥往我身上扯了扯,“还早,你再睡会。”
“嗯。”我闭上眼。
天邑御看了我好一会,才轻手轻脚准备下床梳洗,我在朦胧漆黑中,抓住他欲离去的手掌,道:“今日,能否不去上早朝?”
天邑御顿住,轻柔的拍了拍我的手,还是抽身去打开了房门。门外清冷淡淡的嘱咐声起,随后,房门被合上,清晨的冷意重新被赶了出去,背后一个温热的胸膛贴了上来,天邑御一只手怀抱在我腰间,道:“已经吩咐过了,安心睡罢,我在这陪你,哪都不去。”
“嗯。”
我哪里还睡得着,不让他走,只是因为……我太害怕。
夜夜梦魇让我筋疲力尽,我害怕入睡,一旦睡去那些纠缠着的鲜血画面便扑面而来。
我需要被梦魇纠缠时有人唤醒我,需要有人陪伴,即使他是天邑御,亦可以,不管是谁只要身边有人陪着,我才不会入魔发疯,我知晓我的神经已濒临崩溃。
背后他的呼吸已逐渐平稳,胸膛规律的起伏。
我在朦胧微微光亮的天色中睁开眼,瞪着棉被,我累极了,心里头好似有事情没做,总有一块石头压着,令人心烦意乱,我手掌缓缓伸向枕头,从枕下摸到一硬质光滑的物件,心里这才平复下来。
天邑御身上有好闻的花香与龙涎香的混合,我转了个身,面对着他。
看着他似乎已经睡着,他有张如刀雕刻般不可挑剔的容颜,这是我最初所迷恋的原因,亦是我万劫不复的根源。
前生今世,我的爱、我的恨,已满目疮痍、伤痕累累 。
我抚上他的脸庞,冰冰凉凉,一瞬间天邑御的眼睫不可察觉的轻颤了下,我却没发现只当他沉睡着。
我缓缓爬起身,一直压在枕头下的手抽了出来,连带着一把短匕首,这是天邑青曾给我的,如今倒有了最好的用处。
我看着天邑御,犹豫了下,可想到那满是鲜血死去的人,终是匕首出鞘。
我抖着利刃,朝着熟睡的他挥刀落下,锋芒闪现,鲜血温热。
天邑御猛然睁开眼,面容不可置信,又仿佛早已预料,他暴怒瞬间迅速冷静下来道:“爱妃,如此这般可消气了。”
我松开手,跌坐床上,手微微发抖,眼睁睁瞧着他胸膛处流出的鲜血。
天邑御一手抚上胸膛上的匕首,连吭都没吭,极速拔了下来,血液再次极速而涌,像极了我曾经被弓箭刺穿时的模样。
他给我一箭,我还他一刀,很好,很公平。
天邑御把刀上血擦干净,装进鞘身内,他不管不顾自己的伤口,不点穴不止血不喊人,只是认真的把匕首重新递还给了我,我紧握着,声音极力的平静下来,道:“还给我,不怕我再次刺伤你么?”
天邑御摇了摇头:“你不会。”
“陛下未免太自信。”我想冷笑,却发觉他所言是实,我确实不会再刺第二刀。
“爱妃,够了吗,若气消了就跟朕回宫罢。”天邑御轻声问道。
鲜血已染红了锦被,触目惊心。
我闭了闭眼,深呼一口气,翻身下床,打开房门,刺面的冷意如碎刃刮来,吹醒了我的思绪,我对门外的侍卫招手:“去找府邸的大夫,皇上受伤了。”
少顷,府邸的大夫闻讯赶来。
大夫看到天邑御的模样时饶是吓的不轻,君主遇刺可不是小事,“皇上这……”
“不要多事!”天邑御冷着脸让他闭嘴。
大夫脱掉天邑御的外罩,倒吸口气,伤口极深,可见我刚才挥匕首所用之力,他颤巍巍的给天邑御上药,我窝在椅子上看着他忙来忙去,心下突然恍然明朗。
刚才为什么未使出全力来,我明明知道只须再深入两寸,天邑御就有毙命的危险。
不是我不敢,是我不愿。
因为他是天邑皇朝的帝王,他的背负着全天下的责任,天邑皇朝刚经历易主之劫,老皇帝垂暮微疯,皇族子弟还能担当大任已全死,若在此时天邑御这个新皇出事,那天邑皇朝必遭浩劫。
在我挥刀落下,而他分明知道却并不阻止之际,我对他的恨已经消除。
他是自愿且故意挨这一刀,他偿还了对我的一箭之痛,我们之间的债已可抵消。
我不再恨他。
那么他,于我而言,就是陌路之人。
这个陌路人恰好是天邑皇朝的新皇帝。
遂我不愿杀死他,因我不想看到皇朝震荡。
我开始为全局着想,这真是一件好事,只有当我不再被恨意蒙住,才能如此清明。
安予彦说的对,莫要恨,恨只会让人不幸,让人痛苦。
他说的话,我要听从,我在这一瞬放下了恨,突然释怀的感觉让我浑身轻松,心头一直积压的巨石化为幻影。
我抱肩埋首,想到这满满的恨居然在某个瞬间迅速化为空,真是不可思议,我轻轻笑了,实在太不可思议。
“你笑什么?”
天邑御看着我,眼里是不解。
我咯咯着肩膀耸动:“我笑了么?”伸手抹掉眼角的泪,“瞧,我眼睛里全是泪,我哪里是在笑,分明在哭啊。”
天邑御眼眸又是一暗,他身上的伤口已包扎完毕,大夫提着东西退了出去,房间里又剩下我们两个人。天邑御背靠软枕,换了新的儒袍衫,盖着新的洁净锦被,没有半点污迹,床铺干净的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道:“清忆,看到你这样,我身上的伤不及心中痛之万分。”
我歪着头:“陛下,你知道我刚刚在想什么吗。”
“什么。”
我呢喃叹了声,在椅子里坐好,轻抚了下腹部,心中不免暗伤,道:“我在想也许腾人褚劫持我是对的,我们的孩子根本不适合在这个世界出生,他胎死腹中未尝不是件好事。”
此言一出,激怒了天邑御。
在我刺伤他时他都没有如此生气,他的脸色极冷,紧抿着唇审视我,眼眸是冰凉凉的戾气和寒意。从小产后,此话题就一直是我们之间的禁忌,谁都不敢再提及,他许是万万料想不到我会一开口说出这般话,不免有些怒极反笑。
天邑御晦暗着哑声道:“你再恨我也莫说这种话……”
“我没有在说气话。”我轻轻摇头打断他。
“我还没有资格当母亲,我总是在自己立场上想问题,自私极致;而你,陛下你也并不适合当父亲。”我极认真道,“你曾跟我说过,皇宫中人们为了拉拢权势,即使一个毫无抵抗的婴儿,也会被视为绊脚石,除之后快;你憎恨父皇当年为了稳固朝纲,而对皇后的行为熟视无睹,就连自己的皇儿被害死都要权衡利弊一番。所以你自小定下目的,要成为君王,这样才能将生死掌握在手中。”
我手指敲了敲桌面。
又轻道:“可你有没有想过,现在的你,与当年的父皇有何两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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