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啦？”朱慈?似笑非笑，看向李恭，话却是问王源：“你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了，瞧把你李哥吓成这样！”
一句话噎的王源和李恭都说不出话来，这位爷可是一国储君，欺瞒别人还成，欺瞒眼前这位可就是犯了欺君犯上之罪了。(
这事儿只能是李恭来解释了，他笑着道：“说的是一位朋友，其实不相关。”
“哦？叫什么，干什么的？”朱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却执意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咳……叫魏岳，是咱们五军营的把总官，使的一手好大枪，能马上左右开弓，所以在军中特别有名，咱们也不是很熟，王源一时口滑就说了出来，所以臣叫他住嘴。”
“呵呵，原来如此。”
朱慈?笑了笑，用饶有兴味的眼神打量着李恭，眼前这位武官，膀大腰圆，孔武有力的样子，只是面色腊黄，眼神也是闪烁不亮，一副心神不安的模样。
说起来眼前这两人都是大明的世袭军官，李恭是世袭百户，王源是总旗，都是打成祖定都北京就在京师效力的武官世家，不过这些日子下来，李恭藏的深，没露出什么来，王源大大咧咧的，尽管已经是拼力隐藏，但还是被朱慈?瞧出了一些东西。
这两人，不似当初想象的那样，对自己推诚效力，以求富贵啊。(
“能不能把这人带来我瞧瞧？”
“不能，不能。”李恭连连摇头，摆手道：“小爷有所不知，前一阵子，就是春夏之交那会儿，京城爆发大瘟疫，此人也是得了病，在床上躺了两三个月，也就前一阵子才能下地行走。所以，传此人入宫，是万万不可。”
“原来如此。”
朱慈?点了点头，道：“这么说，这场大疫来势不轻？”
“是啊。”虽然朱慈?换了话题，但提起那场大瘟疫，两个教官仍然是心有余悸的样子。王源抢着道：“回小爷的话，京师得病的怕有几十万人，死人就得好几万，天天往城外的化人场里抬死人！不少精壮的汉子得了病连走动也难，就拿咱们京营来说，到现在还有不少人下床也难，只是苟延残喘，挣命罢了。”
随着王源的话，在场的人都是面色阴沉，李恭更是摇头叹气，道：“唉，这真是天不佑我大明……”
李恭的话虽简捷，但却是格外沉痛，他的脸上向来是恭恭敬敬的，其实这恭谨的态度就是一张面具，隐藏了真情实感。现在这么一来，可是罕有的露出了他真实的情绪。
朱慈?心中也是猛然一沉，北京在明末这两年爆发瘟疫，死者不知道有多少，因病残疾或是无力谋生的都不在少数，现在看来，这一场大瘟疫对京师的防御也有很大影响，到李自成围城时，在册有十五万八千人的京营兵，上城的不过数千之数，崇祯年间，也常有京营出征的记录，到明末时，就算是没有多少战斗力，但如果能拉几万京营兵上城头，可能在民心士气上，都会有格外不同的效果。(
这也真是时也命也，怪不得当时的士大夫也好，百姓也好，甚至是世受皇恩的京营军人，还有深宫里的太监都无意对抗闯军，实在是大伙儿都是觉得，大明气数尽了！
眼前的李恭，虽然隐藏的极深，但恐怕就是其中的一个了。这些天来，尽管朱慈?百般笼络，王源这个粗人已经可以掌握，李恭说不感动也是假的，朱慈?毕竟是君上，又这么善待他们，但朱慈?可以感觉到，此人心里一直有一种隐约的抗拒感存在。大明朝不保夕，连一个小小武官也是有异样心思了。
至于那个他们说出口来又不敢暴露的魏岳，恐怕更加的不简单。
这么一想，他更是坚定了要想办法出宫的意念！
朱慈?心中清楚，各方掣肘，崇祯又有优柔寡断的缺点，而且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和崇祯说过君王死社稷的话，崇祯脑子一热就不肯走了，现在虽然还在设法劝他走，但以历史发展的轨迹来看，发生奇迹的可能性不大。
所以他一定要趁早准备，狡兔三窟，他也要多备些逃生的道路。(
想到这，又看看眼前两个武官，朱慈?微微一笑，转头对端本宫的掌事太监李继业笑道：“李恭和王源都辛苦了，着人送些酒菜来赏他们！”
这些天几乎每天都是如此，李继业忙一躬身，大声应道：“是，小爷有谕旨，赏两个教官上等席面！”
御膳房每天都有现成的食材，招呼一声顷刻就至，没多一会儿，五六个内侍抬着席面过来，鸡鸭鹅肉应有尽有，虽不是特别可口，但胜在花样繁多，而且，有好酒。
两个武官在外头也是寻常人家，不然朱慈?也不会发觉他们身着旧衣，特别赐了两匹布给他们。这样的饭菜配上好酒，由不得他们不心动。
而况现在正近午时，武人活动开来，胃口就特别大，闻着饭菜香已经是食指大动了，今天朱慈?又特别吩咐，道是两个教官辛苦，除了饭菜，还上了大内深藏的玉露春是四造四酿的好酒，隔着老远，就是透瓶香。
“好酒！”
“真格是好酒，谢小爷赏了！”
李恭也是难得赞了一句，好酒当前，也不再是那副好死不活的恭谨模样，王源更是盘腿一坐，整张脸都放出光来。
“好酒你们就好好喝。”朱慈?也是难得没走，叫人在自己跟前摆了一副席面，用筷子点了点眼前的菜，让道：“吃菜，喝酒。”
“谢小爷！”
两个武夫先没有吃菜，而是倒出酒来，先满满斟了一杯，仰脖一饮而尽，然后都是大呼过瘾。
当时君前规矩也没有那么变态，崇祯也经常在西苑赐宴，每个大臣面前一个小几，酒菜自己随意，皇帝让一杯后就由着大臣们胡喝海造，喝好了等皇帝再出来，大家叩辞。
朱慈?毕竟只是太子，两个武官又有半个教习的身份，所以不需拿捏身份，入席前谢过了太子恩德，入席后就大吃大嚼起来。
“李恭，多喝一些！”朱慈?频频让酒，还撺掇着宫中太监敬两个武官酒，自己只是碰一碰嘴唇就算完事了。
就这么喝法，不到半个时辰，两个武官喝的面如重枣，声若洪钟……明显喝高了。
“找地方给他们歇歇，”朱慈?吩咐道：“好生安置着，不要委屈了他们。”
“是，请小爷放心。”
“一会我过去看他们，你们可仔细了。”
“是，绝不敢马虎。”
吩咐完了，朱慈?回到自己寝殿，自有人送上茶水，再有热毛巾把递了上来，给他擦了提神。
李继业是管杂事的，丘执中是伴读太监，这会子是李继业伺候左右，丘执中只站在对面，给朱慈?回奏道：“小爷最近写的仿，每天送到乾清宫去，皇爷都批了。皇爷昨晚说：最近写的越发好了，显是用了心，朕心中很高兴。”
崇祯的话，朱慈?只得站起来听了，听完了，也只是无所谓的一笑。
他的书法在后世也过的去了，原本的太子爷水平太差，自己只要稍露一些真功夫出来，崇祯哪有不欢喜的道理？
现在就是这么一点一滴的，用各种法子建立起自己在崇祯面前的形象，这是个系统而浩大的工程，着急不得。
“还有侍读讲官们，也是频频在皇爷面前夸赞小爷，最近书读的进去，义理也明白，还能和讲官对答，皇爷听了，也是欢喜的了不得。”
“嗯，我知道了。”
“皇爷说，小爷不可骄躁，读书始终是要紧的。”
“好好，我知道了。”
丘执中见朱慈?有不耐烦的模样，当下只得打了个躬，先行离去。
等他一出去，朱慈?便向着李继业道：“李继业，我有件事交待你办，一会你就去坤宁宫，不要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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