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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子！”魏大哥环顾左右，虽是粗豪之人，也是换了一副精细嘴脸，因见无人，才向着魏清慧沉声道：“跟你这两人，靠的住罢？”
费珍娥当然是靠的住的，魏清慧当她是亲妹妹一般，不然也不会出来探亲也把她带上。
不过眼前还多了一个太子……
“靠的住，”魏清慧万般无奈，看着笑嘻嘻的朱慈?，咬牙道：“哥哥有话但讲不妨。”
“好。”
魏大哥倒很爽利干脆，他是这里的东主老板，适才迎出来时，自是把闲人赶开，现在四顾无人，因向着自家妹子沉声道：“妹子，我知道你在宫中甚是得意，在乾清宫做了管家婆，皇上都很看重你……不过，哥劝你不要顶真，好么？”
“怎么说？”魏清慧心一沉，和哥子虽然八年未见，但隔几天就通书信。她知道哥哥虽是粗豪，但不蠢笨，所以言不虚发，此时说这等话，必有原由。
“西安已经被破了！”
“什么？”
“啊！”
“唉。”
一语既出，眼前三人反应不同，唉声叹气的当然是朱慈?，西安失陷是必然的事，他也只是应景儿叫一声罢了。
惊叹的是费珍娥，惊问的是魏清慧，一声惊叫后，她便向着哥哥逼问道：“朝廷尚不知道的事，你怎么知道了？”
她是崇祯乾清宫的人，什么样的国家大事不知道？崇祯正在为西安之事烦心，彻夜难眠，她和众宫人都是看在眼里，也是为皇爷觉得忧心。
皇帝还在为西安设法，眼前这哥子却已经知道西安城破，他不过是个六品京营围子手百户把总官，他怎么知道的？
“闯军是十月十日下的临潼，十一日抵西安，皇上是四日后得到的西安被围的消息，按常理，西安这样的大城，少则十数日，多则数月不能下，是不是这个理？”
“是，皇爷已经在设法调兵援救了。”
“哼，有什么用？”
魏家大哥在提到农民军的时候已经很恭谨，不再用当时流行的流贼等污蔑性的说法，而是小心翼翼的用了闯军的字样，但提起崇祯的布置无用时，也是禁不住面色阴沉。
他接着道：“闯军十一日围城，陕西巡抚冯师孔留五千川兵守城，同时请秦王拿出藩库中的金银犒赏军士，发给棉衣御寒……你道秦王如何？说是藩库无钱，搬出一把洪武年间的椅子，道是古董，叫巡抚卖了换钱！”
“真真该死！”
这一次是朱慈?插话，又是对国家亲王大不敬，不过在场的人俱有同感，所以也无人来驳他。
“这一下自是军心大沮，副将王根子不愤，与闯军相约献城，十一日夜间开了城门，当日围城，当日就破城了。巡抚冯师孔、知府简仁瑞、知县吴从义等，俱被杀了。”
西安那样的大城，城中守军总也过万人，京中倒真的没有料到，一日就破城，所以现在还没有消息。
不过姓魏的都知道了，想来是民间渠道过来，那么，崇祯最迟今天或明天，也就会知道了。
想到崇祯的反应，在场的几个人也是神色惨然。
“哥，你是怎么知道的？”魏清慧最是镇静，她看着自家大哥，柔声道：“你是不是和闯军有了勾结？”
“咳，这怎么会。”
“那是怎么回事？”
“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守秘。”魏大哥干咳一声，黑红色的脸孔上总算有了一些小心之色，环顾左右，四寂无人，才又低声道：“现在京城中混进了不少闯营中的细作，探子，总数有数百人之多，他们分布各处，暗中散布消息，除了攻打西安的消息，还有下一步的新闻。”
这个朱慈?就更加关注了，他抢问一句：“怎么说？”
“道是年前攻下黄河以南地方，闯王会亲征，追捕高杰。说起来，那厮也是胆大，居然拐走了闯王的老婆，夺妻之恨，现在闯王是非报不可了！”
提起这些八卦，魏大哥倒是眉飞色舞，说起来甚是兴头的样子。
朱慈?哭笑不得，咳了一声，打断他的话头，又问道：“还有呢？”
“年后就向京师进兵，二月到居庸关，三月必至京师！”
对朱慈?来说，并不意外，历史就证明了李自成是这么进军的。而对魏清慧和费珍娥来说，这消息无疑于晴天霹雳。
她们常侍在崇祯身边，又不是嫔妃，所以反而能得到更多消息，最少崇祯在处理政务时嫔妃不能与闻，她们到经常听到。
所以，国事日坏她们是知道的，但距离流贼攻打京师还不到半年时间，这一点，无论如何也是想象不到。
魏清慧面色发白，紧紧咬着下唇，而费珍娥却是苦着脸，看看朱慈?再看看魏清慧，根本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众人一时无语，半响过后，朱慈?才笑道：“这些细作探子，这么嚣张么，也没有人去管？”
“现在这时候，谁愿这么多事？”
“说的也是了！”
今日出来，所得也不能说小，最少看到了民间情形，除了臭水遍地，还有那些倚身沟渠的叫花子，流民，从有个看，都是有苦痛凄惨之色，王朝末世，连京师都是这般景像，京城中连发大疫，可见当时的朝廷和官府对地方的控制有多么弱了！
再想想这魏家大哥和李恭等人对王朝的态度，就更加觉得心寒。
他们可都是世受国恩的武官世家出身！
城中还有大量的细作探子，恐怕要更加小心才是。
这些人恐怕是李自成麾下大将刘体纯所派，自攻打下潼关，预备围攻西安之后，恐怕闯营就开始往京师大量派探子了。
因为接下来的战略，就是攻下京师，一举灭亡大明！
这TM叫什么事啊！
朱慈?表面轻松，而心中的苦闷，却是不足为外人道。他比普通人要经受更多的痛苦折磨。最少，在目前来说，他没有发挥任何的作用。在当下的朝廷运作规矩下，他这个太子不能发挥任何政治上的作用，不是不想或不敢做，而是根本没有可能！
手握一把棋子，信手一洒就成一副图画，不是说没有这种可能，但只有百万或千万分之一的可能。
他这个太子能在政务上发挥作用，大约和在手中用棋子掷出一副人物山水图的几率相当。这一瞬间，他倒是宁愿自己什么也不知道的好。
气氛沉闷，魏清慧的大哥却继续说道：“大局这样，想来也是好不了。这十几年了，咱冷眼看着是一天不如一天，现在这样，怕是真的撑不下去了。妹子，不叫你现在就出宫，想出也出不来，不过，凡事多个心眼，等到了那天，一有机会便出来，哥子在外头还有几个朋友，到时设法护得你安全，不必担心……”
他絮絮叨叨的说，当着朱慈?这个大明太子的面，两个女孩子自是渐渐变了脸上颜色。
便是费珍娥这样的小女孩儿，也是气鼓鼓的甚是不乐。
见事不对，朱慈?一笑起身，笑道：“好早晚了，我看我们该回去了？”
“对对，不要被人发觉才是。”
魏清慧冷笑一声，不过终究无法对自己大哥口出恶语。况且自己大哥也不是要背叛大明，只是想善保自身，乱世之时，也不能说是错了。
当下各人起身，辞行之时，朱慈?大有深意的道：“魏大哥，有空了，再来向你请教。对了，还没有请教上下？”
知道他不是自己妹子相中的未来妹夫，魏大哥立时对他兴趣缺缺，不过还是沉声答道：“咱姓魏名岳，五军营围子手，尊驾如何称呼？”
“在下叫王之明，也是五军营的。”
朱慈?微笑而答，随口编了一个名字。不过，后来一想这名字来历，却是忍不住哑然失笑了。
出门时，迎门进来一伙卖艺的，一个中年汉子带头，中间杂着一个老年医者，五六个青壮少年。
人多，但不乱，只是冷冷瞥了朱慈?几人一眼，便绕道而过。经过时还有人擦了费珍娥一下，也不赔礼，只一侧身就进去了。
“这些人，好生无礼。”费珍娥很不乐意，嘟着小嘴抱怨。
“怕是有些来历。”看着这伙人，朱慈?若有所思。
正想去盘盘道，店门却又进来一个儒生，二十来岁年纪，一边走，一边摇头晃脑的背书，众人见他模样可笑，连忙闪过一边，让着此人过去了。
这客栈地处前门，人流混杂，龙蛇杂处，怪不得魏岳消息灵通。
“魏岳？”朱慈?心中一动，更觉得此行不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