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
洛伦把手机夹在肩膀上，一条腿踩在椅子上，慢条斯理的穿丝袜，“小兔子似的，啊不，更像猫一点，比你可爱多了，你们真是一个妈生的吗？”
电话那头没接话，伊尔迷毫无起伏的声音喃喃道：“你说奇犽是小兔子？”
“不像吗？白色的，软软的，眼睛水汪汪的。”
“白色的，炸毛的，眼睛阴沉沉的。”
“那是因为你对人家太凶了，小孩子都是天使。”洛伦扣住大腿上的丝袜拌带，放下腿，开始穿另只，“他太警惕了，做朋友很简单，做非常好的朋友很难。我觉得‘交朋友’行不通的，怎么深交也是不同世界的人。”
“没让你跟小杰比。”
“谁都不可能再达到那个人的程度，更不要说我是个女人，不过女人有女人的法子就是了。”
洛伦只穿着黑色的内衣和丝袜，身体每根线条都在说着性感的情话。她懒洋洋从床上起身走到衣柜前，踮起脚尖，伸手勾出了一条深V领的丝质长裙，拎在手里打量了一下。
虽然现在孩子都早熟，中二就声色俱全、烟视媚行的比比皆是，但对男孩子用视觉刺激总还是没有情感交流来得保险，那根神经有没有长好都不知道……
一时间，洛伦有种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惆怅，叹了口气说道：“我其实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不给他找个女孩？怎么看都是同龄人相处起来比较容易啊，对着你那个细幼的漂亮弟弟，我真是有点下不去手……他真的长齐了吗？”
“没问题，奇犽从小就爱看成人频道。”伊尔迷的声音很严肃，洛伦听着莫名有种无力感。伊尔迷想了想又说道：“具体怎么操作随你，这方面你是专家。女人也好朋友也好，你该有自信，因为你是我给奇犽挑的人。”
有自信的是哥哥大人吧。洛伦微微眯起眼睛，“说起来是要赞一句，你是对的，‘普通人’的设定相当高竿，第一面立时就起效了，很加分。难道是你自我代入的结论？揍敌客那么缺爱吗？”
伊尔迷不太认同：“揍敌客不缺爱，缺的是发现爱的眼睛。”
洛伦大笑，“受不了你，能不能别一本正经说冷笑话。”
挂了电话，洛伦再次看向手里裙子，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搭回衣柜，选了普通的套装。
………………
…………
“不觉得人被衣服束缚住了吗？穿什么衣服就会想做什么样的人。”
奇犽听着洛伦没来由的感慨，脑海里顿时浮现穿小丑装和穿皮大衣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好笑。
餐桌对面的女人坐在西餐厅典雅的装潢里，穿着精致套装慢条斯理的切牛排，严格礼仪的举止和分毫不差的表情，让她看起来像个假人，全没有私下的风情趣致，奇犽倍感无趣的耸肩。
“我也觉得你这样子很累。”
“没办法啊，大人的世界不虚伪就显得不够好看。”
“借口，该是想做什么样的人才穿什么衣服。”
“没心没肺，”洛伦放下刀叉，捏起餐巾贴了贴嘴唇，“有几个人能自由决定自己穿什么？我也想天天穿T恤牛仔裤，可是会被炒鱿鱼然后喝西北风。”
餐刀在长指间转了朵银花，哆的插.进牛排，奇犽小声嘟囔，“跟我有什么关系。”
洛伦扫过对面翘着腿歪歪坐着我行我素的少年，不合场合的轻佻随意在他身上奇怪的不会让人讨厌，大概因为并不感觉到粗鲁无礼，只觉得率真可爱。洛伦想了想，伊尔迷似乎也是这样，虽然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但就算拧断别人脖子的时候，依旧给人涵养良好的错觉。
暗暗叹了句揍敌客家教出的男人一个比一个斯文败类，洛伦慢条斯理的说道：“说的也是，你一看就是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想不穿就不穿的人。”
“最后一句完全没必要说吧。”
“也让我沾点你的自由吧。”奇犽默默吐槽见鬼了，他才完全不自由，然后听见洛伦接道：“想不穿就不穿最好了，人类社会好吐艳。”
“喂，你在骂人吗……”
洛伦用餐巾掩着唇角低笑，而后忽然看着某个方向不动了，“啊，看见顶头上司了……”奇犽顺着她的视线转头，看到另桌刚入席的男人。而后洛伦放下餐巾，站了起来，“等我一下，我过去打个招呼。”
奇犽没所谓的耸肩，好笑的看着她端出满身架子，踩着高跟鞋款款走过去。
洛伦跟那男人低声说了几句话，那边似乎邀她一起，她回手指向奇犽大概在拒绝，然后那男人视线便扫了过来。奇犽垂下眼帘，事不关己的继续吃他的东西。
吃饭时多聊了一会儿，离开时便又在门口碰上了那男人。叫人不舒服的目光再次扫过奇犽，礼貌性的跟洛伦说道：“很可爱的孩子，是你弟弟？”
被居高临下打量的感觉实在很糟糕，揍敌客三少很想甩手走人或者踹他一脚，又不得不顾及旁边女伴，满脸不耐的侧头去看路牌，心里想着要是洛伦叫他跟那男人打招呼，他就立刻翻脸。
洛伦眨了眨眼，语气古怪的笑道：“我家生不出这么好看的弟弟，是朋友。”奇犽表情一顿，迅速转头扫她一眼。
“哪里，过谦了……”对方喃喃着社交辞令，看着她表情有点反应不过来，不明白这女人为毛有台阶不下。视线在两人间看来看去，终于悟了，心领神会的笑道：“这样啊……那我就不打扰了，改天再约。”
洛伦笑得眉眼弯弯，“改天再约。”
走前那男人还暧昧的看向奇犽，脸上笑意快满出来了，转回头掩饰的轻咳，迅速驱车走掉了。奇犽被看得很无语。
离开拘束的氛围，两人走在种满梧桐树的小路上，晚风凉爽，洛伦心情很好的样子，步子里都带着跳跃感。
“你那样说没问题吗？他不是你上司？”奇犽斜睨向自爆私生活隐患后看起来很欢乐女人。洛伦笑起来，伸出手挽上他的胳膊，朝他眨了眨眼，“说实话都不行？”
“实话往往不会被理解成实情。”奇犽随口应着，瞥了眼绕在臂弯的纤细手指。
“无所谓的，”洛伦耸耸肩，“我作风良好品行端正业绩优秀，又是个外地调来的新人，有点瑕疵才好相处。”
“啊啊，原来如此。刚才那男人绝对会为发现了你的秘密而沾沾自喜，距离一下就拉近了，这种似是而非无伤大雅的桃色传闻，就算告诉了别人也是同样的效果。”奇犽斜睨向她，“真会玩弄人际关系。”
洛伦不置可否。
说什么‘认识的人很少没有朋友’，以这女人的手腕，想要的话随时都能有一打追随者，眼见着这就要混开了，奇犽轻笑一声，“完全看不出你‘作风良好品行端正’。”
洛伦仰头凑近他笑道：“只有你看不出就对了。”
奇犽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线条温婉的脸，心里一跳，而后迅速拉开她的手，垂下眼帘，“别开玩笑了。”
洛伦愣了愣，反应过来奇犽已经自顾自往前走，手插在口袋里，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回想了一圈刚才的对话情形洛伦便心下透亮，真是好敏感的孩子，她不禁叹了口气。放他一个人待着肯定惨绿惨绿的，还要孩子气的画个圈团在里面，摆出生人勿近的样子，太激发女人的母性，那种拥抱的冲动又来了。
洛伦开口叫了他一声，看他头也没回的随口应声，快步上前侧头望向他，顿时撞进那他双蓝眼睛里。攻击性的线条却罥着露水一样的柔软眸光，近乎脆弱的忧郁，有一种清澈易碎的性感。
简直是尤物，什么烟视媚行的中二生，根本不是一个档次。原本正是加深感情的大好机会，洛伦脑子里莫名转出了‘从小看成人频道’的话题，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已经到嘴边的各式各样顺毛的句子，怎么说都别扭。
被默不做声的仰头望着，奇犽有点奇怪的瞥她一眼。洛伦张了张嘴，怔怔说道：“跟我回家滚床单……吧……”话一出口洛伦就有种想揉脸的冲动。她竟然不小心说出来了，好糟糕。
奇犽惊得飞快后跳几步，远远站着大喊：“干嘛突然说这种话！”
洛伦被吼得发懵，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眨了眨眼，若无其事整理好表情，一边转身快步往前走一边说道：“今天多谢款待，改天我再……”
“给我回来！”
洛伦被含着怒气的声音喊得脚步一顿，回头对他笑了笑，满脸写着‘真是个淘气的孩子’。奇犽莫名火大，一步步逼过去，直把她逼到路边树下。
洛伦背靠着树无奈的说道：“别这样，会走火的。”这话显然产生了反效果，体重猛然压上来，连人带墙狠狠抵住，奇犽危险的眯起眼睛，“你在挑衅吗？”
洛伦抬头奇怪的看着他，“怎么会？我不想说的，但除了那件事，我不知道怎么让你了解我。”
奇犽怔了一下。
“你不是我的同事，不是我的家人，好像也不算单纯的朋友，不管过去还是未来都没有交集，也许明天就是陌生人，萍水相逢罢了，只有那样做你才知道我是善良的*1，不是吗？”
奇犽被她坦荡荡的内心独白打败了，捂着脸，无力的撑住树，“你的思维方式也太奇怪了……啊不，你从一开始就是这么奇怪……”
洛伦笑了笑没说话。
“知道自己奇怪就注意点。”奇犽顿了顿，放开她手插回口袋，转开视线，眼睛看着路灯澄黄的街道慢悠悠的说道：“容易让人误会……”
洛伦笑起来，“可**是好东西，她最性感，可以把最漂亮的男孩子弄到手。”
奇犽浑身一僵，蹙着眉转头看向她，“你来真的？”
洛伦挑眉，踮起脚尖凑近他的脸，目光温柔的看着少年近在咫尺的漂亮脸孔，“人正是因为得到了触手可及的一切，才绝望的苛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就算再怎么亲密的两个人，离开身体便会被猜疑、嫉妒、不理解充满了。与其不切实际的期望永远彼此信任和谅解，不如抓住能够掌握的一时的真切温度，你说呢？”
不论是距离还是言辞都带着强烈的暗示性，保持着一线之隔的姿态，奇犽立着没动，虚着眸光看了她一会儿，“很有道理的样子，怎么听都像诱拐。”
洛伦勾起嘴角，垂下眼帘看着他的嘴唇，轻声说道：“那我可以吻你了吗？”
奇犽侧脸轻笑了一声。
已经有过跟她回家的糟糕开端，似乎做什么都不奇怪，亏她还能一本正经讨论一夜情的内涵。那点顾虑迅速淡薄得捕捉不到，只看到夜色泯泯，姜黄的路灯光和暧昧的阴影里，女人的身体和眼睛都散发着温暖而诱人的气息。
奇犽放缓了眸光缓缓伸出手，指尖刚碰到她的侧脸，洛伦却忽然推开他，措不及防的拉开两人距离，“还是算了。”
奇犽愣了愣，随即火大的捉住手腕一把扯回来，“喂！欲擒故纵玩够了吗？”
洛伦闷笑得浑身发抖，一边笑一边转手腕试图挣开他，“痛，你力气好大……快放开，捏青了我明天怎么上班……”
结果刚松了手下力道，她立刻游鱼似的溜出来转身就跑。奇犽额头蹦出一个十字，长手一伸把她拦腰捞了回来，“点了火就跑，你当我是打火机吗？”
洛伦哈哈大笑，“抱歉……”
奇犽大怒：“都烧起来了，道歉有屁用！”
怎么能这么可爱，洛伦看着怒气冲冲的少年笑得停不下来，扭躲着抵住他的胸口，轻拍扣在自己腰间的手，“别生气了哈哈哈……你看，别人都在笑你呢……”
路过的行人好奇的看着这对拉拉扯扯的男女，奇犽抬起眼帘把他们一个个瞪回去，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警告道：“最后一次，再有下次就算哭叫也没用了。”
灼热的蓝色眸光流淌在若有似乎的冰凉杀气里，洛伦竟有点心跳加速，暗自用力咬了咬舌尖，扬起一个讨好的笑，“我错了，对不起请原谅我吧。”
“搞什么，玩我吗……”奇犽没奈何的放开她，嘟哝着迈开步子。
洛伦赶紧追到他身边，找补：“虽然话是那么说，我还是有一点不切实际的期望，人与人之间能够彼此信任和谅解……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对不对？”
奇犽愣了愣，不置可否的转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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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出自电影《颐和园》，余虹的日记
原句：【为什么我总是急于同你们我的男孩子们做那件事，这是因为只有在那件事的进行中，你们才懂得我是善良的。我试过多少种办法，可最后还是确定了这种极为特殊，直截了当的方式。我以前遇到有一个是两个或三个异性了解我，理解我的善良和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