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康治国法制:皇帝新一任继承者,但凡不是身患恶疾,天聋地哑,愚笨痴傻无法治理国家者,都由皇子之中身承龙血者继承,不论长幼,出身,男女。
所谓龙血,就是我现在体内流动的血液,那些人称我为公主,那我便是皇帝的女儿,既然继承帝位不论男女,我又不聋不哑,身体健康,那么我便成了女王。
初听这样的事实我觉得可笑,但后来一想,穿越都有可能,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穿越,女尊,还有什么比这更老套的?
中国除了武则天便再无女王,史书也全无龙血继承论之说,我忽然明白我为什么没有听过“康治”这个朝代,为何这里的匾文会正写,为何我偶尔说出几个名人的名字周围人全没听说,我几乎能猜测到一个我不想承认的事实。
我不在历史上,我穿越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虽然还是一样的老套,然而,我却再无初来这个时代时毫无所谓,纯玩票的心情,我遇见了小丁,为他笑过,哭过,被他植了“情豆”,便再不是原来的我,再也无法毫无所谓。
所以才有被深深欺骗的感觉,原来一切只是圈套,小丁从一开始便知道我的身份,绑架我,陪我到处玩,对我笑,对我狠,一切的一切都是这圈套里的一环,绑架我,对我好,对我说他喜欢我,只不过是要我对他动情,情动情念生,有情念“情豆”便可植入我的体内,从此我便再也逃不出他的掌控。
他想借我一步登天,如此而已。
心比“情豆”发作时还要疼痛,然而我却全部忽略,呆坐在马车里,指腹轻抚着手掌上的伤口,见小丁也跨进马车,受伤的手下意识的藏进衣袖。
丫鬓们一大早便将我叫醒,替我作丫环打扮,然后便进了这辆马车,不知是要将我带去哪里?
我是一张王牌,小丁开始启用我了。
小丁易了容,白发长须,身着官服,他没有说活,但不知为何我一见他的眼便知道他是小丁。
“你要带我去哪儿?”我冷冷地问道。
他显然没想到我会认出他,愣了愣才道:“去了便知道。”
马车一路平稳前行,我们两人皆不说话,沉默了很久,终于听小丁轻叹了口气,伸手想来握我的手,我向旁边缩了缩,不让他触碰。
“你恨我。”他缩回手,轻道。
“不敢。”
“小昭-。”
“请别这么叫我。”
他盯着我,似要将我整个人看透,我却一味看着前方,对他的逼视如同未见。
“待会儿,我们会去尚书府,皇帝年幼,大权掌于尚书之手,只要他肯承认你,你的女王便当定了。”他终于收回视线,语气转为冷漠。
我表情漠然,不置可否。
“你的血统不容置疑,到了那里唯一要做的便是让在场所有人相信你不是傻子,记住了吗?”
我仍是面无表情。
“你想反抗吗?”他的声音更冷。
我慢慢转头看他,一字一句道:“耿千柔,我真是恨你。”
他的表情猛的一滞,道:“为何叫我耿千柔?”
“你本就叫这个名字。”
他看我很久,眼神渐渐生出狠意:“随你,刚才我说的你可听到?”
我冷笑:“听到。”
尚书府未走多时便到,我下了马车,抬眼便看到尚书府门口张灯结彩,似在办什么喜事,随行的仆人向门口迎接的人出示了拜贴,那人便高呼*府曹望三大人到,报的名字并不是小丁的本名,我并不奇怪,易了容,当然名字也会改。
我跟着小丁进了府,一路沿着石彻的长道往里走,路上小丁不时的与遇到的“同僚”们作揖行礼,偶尔有人不经意间打量我几眼,似发现了什么,但又疑惑的把视线移开。
我想,是了,毕竟我瘦了很多,又作丫环打扮,脸上也再无痴傻痕迹,那些人就算看我眼熟,却不敢乱认,只是满腹狐疑。
一路进了大厅,一个巨大“寿”的尤为醒目,原来是尚书做寿。
大厅里已坐满了达官显贵,我看了一眼,那日向我行礼,口呼女王的那些官吏竟都在场,看所坐的位置便知官衔显然不低,看来这个计划真的已酝酿很久了。
小丁将我留在贺寿的人群,一个人上前向坐在正中的老人行礼祝寿,我看那老人慈眉善目倒不像是奸诈的人。
行完礼,小丁在位置上坐下,让我站在身后,之后还不时有人来贺寿,我没见过这种场面,看看倒也不觉无聊。
快到中饭的时候,本来还你来我往,兄来弟去的一群人忽然开始静下来,小丁也不再和邻座搭话,拿起桌上的茶慢慢的饮,我知觉有大人物要来了。
半盏茶的功夫,听到门外有人喊:皇帝驾到!
我一惊,小丁没跟我说过皇帝会来。
一群人以尚书为首速速的来到门口迎接,小丁故意落在最后,趁人不注意时抓住我的手,在我耳边轻声道:“你可不要坏我大事。”
我甩开他的手,并不理会他,率先走在前面。
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在十几个人的簇拥下缓缓走来,这十几个人中我竟见到了舒春雨和慕容珑,不由怔了怔。
“快跪下。”身旁的小丁拉了我一把,我这才回过神,慌忙跪下来。
又是一番君臣之间的客套,我光听就烦了,想想哪天我真要成了皇帝还不是烦死。
总算入座,酒宴齐摆,与皇帝吃饭总是不自在,还好皇帝年幼,心思尚浅,群臣说话自然放松一点,当然,说的也是些无伤大雅,或是满口不知所云的吉祥话,只为讨小皇帝和老尚书一笑。
有位官吏讲他家养的两只鸡的趣事,其实并不好笑,却让我想起那个雪夜我讲的母鸡与公鸡私奔,坐马车的事情,不由看向坐在旁边的小丁,见他嘴角微微扬起,大概也是想到此事,不由感慨万千。
各人轮了一圈,有人向小丁作揖:“曹大人,平时数你笑话最多,今日怎么不发一言啊?”我认的那人,正是小丁笼络的官吏之一。
小丁一笑缓缓站起,向皇帝行了个礼才道:“今日我是没笑话可讲,却有一人让皇帝和尚书大人见见。”说着向我挥挥手。
好戏开场,我觉得整个人都僵了。
“皇帝,李尚书,还有各位大人,各位觉得此女子像谁?”我几乎是被推上去的。
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我看到尚书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而那小皇帝也是一脸吃惊,就算我变瘦,变聪明,毕竟还是这张脸,熟悉的人自然认得出,我双手藏在宽大的衣袖中,下意识的抚着掌中的伤口。
“我认得,”有人走出来,我看过去,竟是舒春雨,“她是我失踪很久的妻。”
他走上来,想伸手拉我,却被小丁档住,笑道:“舒大公子不要胡说,这哪是你的妻?”他又朝坐在上座的小皇帝盈盈一拜道,“皇帝看她像谁?”
这招够狠,不挑老谋深算的尚书,却直接问年纪尚小的皇帝。
皇帝看看身旁的老尚书,老实答道:“她很像我皇姐。”
他此言一出,原来窃窃私语的大臣们一下子议论开。
此时的小丁更像是狐狸,嘻嘻笑道:“皇帝好眼力,这的确是公主。”
人群惊呼,舒春雨冷声道:“说她是公主,如何证明?”
“好问题,”小丁不急不徐,伸手取下挂在腰间的佩环,道,“大家都知道,龙血遇玉而香,现在不妨试一下。”
那佩环晶莹通透,一看就是好玉,他举在手中,向我走近躬身行礼:“公主,微臣得罪了。”
也不知他是如何动作,我未看到他手中有任何利器,指尖已有鲜血冒出来,我面色苍白,看着那点血,觉得自己就像是实验室里的白老鼠。
血滴在那只佩环上,顿时被我鲜血浸润的地方生出一股异香,我不由吃惊的瞪大眼睛,好神奇。
小丁轻笑,拿着那沾血的佩玉绕场一周,一时间场内弥漫着香气。
“真的是公主啊。”有人嚷道,而我体内的血液显然已证明了我的地位崇高,有人带头,那群官吏向我齐齐跪下。
我愣在那里,即使不是第一次受人跪拜,我仍是不知如何面对这样的场面。
唯独尚书和慕容兄弟未跪,舒春雨立在一干下跪的人中间,双手负在身后,就这么冷冷地看着我和小丁,小丁轻笑道:“舒大公子不下跪难道是还有疑问?”
“不错,“舒春雨也笑,道:“龙血固然可使玉生香,但这世上也不是只有龙血才会让玉生香。”
“哦?”小丁显然不相信。
只前慕容珑走上前,手中拿着一株紫色的小草。
“这是昆仑山峭壁上生长的紫竹草,可解百毒,”他缓缓说道,“此草不止可解毒,还有一个很特别的药性,其汁水遇玉可生香。”
“这不可能。”小丁盯着那株不起眼的小草。
“不信就试试,曹大人,可否借你的佩环一用,”舒春雨从兄弟手中拿过紫竹草,同时向小丁要那只佩环。
小丁迟疑了下,才将佩环递给他。
全场哑雀无声,全都看舒春雨下一步的动作
舒春雨将紫竹草在掌中揉碎,紫色的药汁便顺着他的指缝流下来,他用那只佩环接住一滴,方才的那股异香便又漫延开来。
人群中传来唏嘘声,不少官员重又站了起来。
眼见为实,小丁一脸难以置信,盯着那只佩环久久不的说话。
“如要自己的血能遇玉生香,常服这种草自然会有这种体质,”舒春雨擦尽手上的药汁道,“以此来判断她便是公主未名武断。”
“几百年皇家都是靠此种方法来确认继承人,舒春雨你这是在质疑历代皇帝血脉的真实性。”小丁是何人,又怎么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大胆!”一直不发话的尚书忽然开口道,“皇家血脉岂容你曹大人说长道短,皇家确认龙血继承人远不只用玉来测如此简单,其中的过程纷繁复杂,不是在坐各位所能想想。曹大人,且不论你是否太武断,就算此女是公主,在坐大人都知道公主自小脑有隐疾,不可治理国家。”
“如果她的脑疾已愈呢?”
“这不可能。”
“好,那就让各位看看公主是否已恢复正常?”小丁看向我,道:“公主,你的脑疾可已治愈?”
自始自终我都未发一语,除了小丁在场所有人都无法判断我是否傻子,我若是傻子,就算我再像公主也是无济于事,但如果我不是,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所有人都看着我,如同刚才舒春雨将紫竹草滴在佩环上时一样四周鸦雀无声。
我面无表情的站着,很久终于轻轻的蠕动嘴唇,开始唱那首我最钟爱的《甜蜜蜜》:
……
甜蜜蜜,我笑的甜蜜蜜
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
我猜小丁的脸一定在抽搐,我而我却全不理会,越唱越大声。
空气中的气味是失望和欣喜交织在一起的,而我仍在唱。
我知道一切计谋圈套皆因我的一唱全部瓦解,而我更知道如此选择的后果又会是如何,但我认了。
小丁就这样木然的站在一旁看着我唱,我忽然没有勇气看他的表情,看着舒春雨就在不远处,便扑上去,一把抱住他的腰,道:“哥哥抱抱,我怕怕。”
如此一来我已完全的背叛了小丁,背叛?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个词,我以为我选择了被利用但关键时刻我仍是选择了自己痛,远离小丁,那瞬间我只是这样想着,宁愿自己被痛死。
我将脸埋入舒春雨的怀中,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我搞不清这是为什么,只是将脸埋得更深。
舒春雨任我这样抱着他,我这样的行为无非已让所有人相信,我是他那个失踪的妻子,而我已无力再装傻,只是偎在他怀中再不说话。
小丁转眼成了众矢之的,就算他笼络了大批官员,此时此刻应该无人敢为他说话吧。依他的脾气,我以为他会逃,然而他只是盯着我,眼神如死了一般。
“来啊,将曹望三给我拿下。”直到尚书命人将他抓起来,他仍是毫不反抗。
于是我的泪又毫无原因的流下来,我转回头,再不看小丁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