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今日,我都不明白,那滩离尸体一米左右的血液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李飞死时的那张灰白色的脸,和那晚的诡异经历却成为我幼年时的心理阴影,以至于不敢在夜晚看惨白的月光,独自一人关上打开的门,总怕从后面掉下来一个挂着的干尸什么的。有一点我始终保持着沉默,就是李飞死时身上的那只像是用毛笔画上去的猫符号,我敢确定,在我初看到他的时候是没有的,是后来被人涂上去的,但谁能相信,一个惊吓过后的十岁男孩的话。也就是从那天开始,一个猫妖吸血的传说在小村子里流传开来,李飞也做了最大的贡献,夜自习从此取消。
跨过二十岁这个人生的黄金阶段,那些记忆才开始模糊,但始终没有消散,就像是今晚再次从梦中惊醒一样,梦中李飞灰白的脸,怒睁的眼睛死死盯住我,一口冰冷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
蓦然坐起,一只大腿压在我的小腹上,ktv里面的冷气对着我扫来。大腿的主人是李斌,幼年最好的伙伴之一,明天就要结束单身,今夜是最后的疯狂。一直吼到凌晨三点,加上几打啤酒下去,终于都沉沉睡去。
不知道是谁体贴的关掉了音响,睡眠才这样香甜。看着李斌成熟的不像是25岁的脸,我笑了,让我当伴郎简直是找死,看不抢完丫的风头。我和李斌、许晋峰一直同班,直到上大学,这间ktv包间里,是我们大学同寝室的八个哥们。
次日,两个大大黑眼圈的新郎,披着银灰色插着小花笔挺的西服,站在我们眼前,人五人六的。在环保局这个山西富得流油单位工作的他,婚车就用了自己的宝马,车夫也用了死党许晋峰。他的风光不知道吃掉多少他老子的煤矿事业,对,他是一个煤二代。在这个被众人鄙视的年代,我们丝毫也不反感,因为他对朋友们好的没话说。
新娘住在县城里,李斌本来也在县城有房子,但家里人强烈要求他在村子里办喜事,女方没异议,他也乐得让家里开心,只是车程要远了一些,可他这种阔少,怎会肉疼那点燃料。
一溜庄严的黑色婚车行驶在乡间路上,无数的乡邻们探出好奇的脑袋。最前方独一无二的五菱之光,是传统的鞭炮专用车,后门敞开,车里面调皮的孩子们不时甩出一些炮竹惊吓路人。
新娘名字很动人,张静若,和女星张静初一字之差,气质和容貌却惊人相似,温柔娴静。家境一般,按现在时髦的说法,就是凤凰女嫁了土著男。
这种女孩子是很容易交友的,因为她的安静,所以吸引了很多碎嘴的婆娘,我们着实吃了一些苦头,被阻挡在炎炎夏日之外。
也许是天气的恶劣,也许是昨晚没睡好,亦或是还有那些残留酒精的因素,当然还有这些富二代的劣根性。李斌在几次三番被拒之门外后,情绪变得激烈起来,从口袋里拿出进万的手机拨了一串号码,手指没有停顿,显然那个号码已经融入灵魂中。
“苏小糖么?对,是我,李斌。恭喜我个屁啊!去找一家最近的化妆店,画个妆,找一套婚纱穿上,速速给我地址,我去接你!不懂?你她娘的给老子装,你不是一直问我敢娶你么?我敢,你敢嫁么?”
许晋峰依然淡定的笑,我却不想事态闹大,拦阻道:“哥们!冷静些。”
“冷静个屁!老子早就瞧不上她那张苦瓜脸,要不是家里人执意让我娶,我都懒得搭理她,我需要一个穿短裙子的荡fu,懂么?”
除了几个死党,零零散散的开走了几辆婚车,将那些个娶客丢在那里,气的他老姐和婶子想揍人,他却义无反顾的离开了。李斌不知道,在他离开后,里面本该幸福的新娘,一滴晶莹的泪珠滚落。先前阻拦的女友立刻想追出去,却被文静的新娘死死拉住。
“对不起!”那个女友低下头。
“不是你的错!若他真的爱我,不会在意这些,不是么?”张静若声音空幽,对着好友虚弱的笑,感觉胸腔中心脏破碎的声响,是那样的痛。
几公里外,一家婚庆店,我们接上了那个甜得腻人的苏小糖,妆画得极耀眼,活脱脱一个吃人的妖精,但这个社会,妖精是很容易满足男人的。
“我怎么样?”苏小糖整个人粘在李斌身上。
“靠你的嘴!谁让你画的这样夸张,想让我把你就地正法啊!上车。”李斌粗鲁的将怀中丽人塞入车中,苏小糖一点也不在乎,爽朗的的大笑。
事已至此,我也只好咽下一肚子的话语。许晋峰助纣为虐的笑着叫嫂子,拧动钥匙,车子飞一般的往回开。
李伯父在众亲朋炙热的眼光下,面色很是难看,冷眼看着这对胡闹的男女。李伯母苦笑一声,轻轻的劝慰着。待老头子面色稍微缓和,才过来责备儿子。
这样尴尬的局面,苏小糖毫无异样,完美的发挥她妖精的本色。甜甜的叫了声伯母,又小鸟般的跳过去一副害羞的模样,红唇微启,喊了声伯父。
我在心里暗自评价,好厉害的女人。
在农村,很讲究吉时吉刻,婚礼不容耽搁,两位老人终于吐口,婚礼开始。
司仪幽默的谈吐缓和了刚刚的尴尬,亲朋好友乐呵呵地看着这一幕,反正又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礼金也不会少,何不免费看场‘大片’。
新娘换人,不是文静的张静若,大家也放肆起来。在新人向众宾朋敬酒的时候,许晋峰端起酒杯:“今天是个惊喜的日子,入了洞房,嫂子就是斌哥一个人的了,在这之前,我提议,让美丽的新娘子一人亲我们一口,大家说好不好!”
鼓噪声一片,李斌大骂:“靠你的嘴!想亲是么?我亲你,行不行?”
“日!”许晋峰笑骂:“你亲算什么啊?”
李斌却不由分说,上前抓住许晋峰就啃了一口。许晋峰笑着躲避,我们六个把新娘子围在中间。老大田红松威胁道:“要么就亲许晋峰,要么我们每人一口!”
李斌无奈道:“好吧!算我服了你们,亲吧。”
“真的亲啊?”苏小糖媚笑道。
“恩!不过,许晋峰你小子给我注意,你还没结婚啊!”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嘿嘿!”许晋峰毫不在意李斌的咬牙切齿。
苏小糖轻轻点水般在许晋峰陶醉的脸上划过。
“行了吧?”
另一个损友站出来,是满脸痘痘的周兴科:“不算!我忘了拍照发**。”
“哎呀!对啊,再来一个!”气氛开始热烈,所有亲朋都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们这一桌。
“靠你们的嘴!快一点。”
苏小糖再次吻下。
陶醉片刻的许晋峰突然大叫:“不算,刚刚李斌亲的这里,嫂子也亲这里,这不是他们在我脸上免费接吻么?我吃大亏了!”
“考!”李斌满脸黑线拉着苏小糖就走,冷不丁和一个一身白色的女子撞了个满怀。
亲朋中发出一片惊呼,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本应该做新娘的张静若。
她满脸哀怨,怨毒的瞧了一眼那个蛇一般的苏小糖,颤抖着从旁边桌子上端起一杯烈酒:“喝一杯,可以么?”
李斌木然的端起一杯酒。
张静若仰头将透明的液体灌入腹中,剧烈咳嗽几声,面色异样的红着,猛然摔碎酒杯,幽幽的绝望的说道:“我诅咒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