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是黄瓜在这边工作的第二十天,在这期间内,黄瓜对小餐馆渐渐熟悉,也和里面的人混了个脸熟。
黄瓜在自己原本的世界只是个普通的学生,像很多小孩一样,正常长大,家务活什么的也不是没干过,但大部分心思都在学习和玩上。
而进小餐馆的第一天,对于几乎不干活的黄瓜而言,简直要累趴下,洗碗工,绝对不止洗碗这么简单。
因为是新人,很多东西都是要学习的,就算你本来已经会了,但也会有人要你重复做,黄瓜一个人,除了洗碗之外,拖地端盘子烧火给厨师打下手,一件事还没做完,又来一个任务。
而且,黄瓜本身有旧伤,就算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身体还是有些吃不消。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好几天,直到下一个新人莉拉的到来,黄瓜的境况才好一些些。
但这一天,小餐馆却来了个不速之客。
厨师已经离开了,负责干别的活的妇女也回家了,小小的厨房里面,只剩下黄瓜,而一个比黄瓜还晚来的新人莉拉现在正去挑水。
昏黄的烛灯摇曳着照亮厨房,被油烟熏黑的墙壁,油腻的炉灶,脏兮兮的,怎么也洗不干净的厨具,角落里摆放了整理好的柴火,偶尔有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大概是哪只不长眼的老鼠跑进来了。
黄瓜面不改色地收拾着,什么蟑螂老鼠,早已不会让黄瓜吓得尖叫。
悉悉索索的声音越来越大,黄瓜的动作一顿。
好像,掺杂着别的声音。
黄瓜转身去清洗厨具,白天剩下来的剩菜剩饭被她放在了灶台,打算干完活之后和莉拉一起吃。
一个黑影从门口慢慢蔓延进来,一点一点地靠近黄瓜。
黄瓜恍若毫无察觉。
黑影慢慢靠近着,终于来到了黄瓜的身后,一只手慢慢地伸了过来……
黄瓜低着头,眼眸微眯,她的手已经在不知不觉变成了绿色,但却被她自己的身体挡住,不让身后的人看到。
她在等,等对方最靠近她的时候,再给对方致命一击。
手越来越靠近黄瓜,但突然却掉转了一个方向,敏捷地朝剩菜剩饭抓去。
黄瓜一愣,迅速转身,但已经来不及了。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黑影早已经偷走了饭菜,徒留给黄瓜一个模糊地背影。
黄瓜瞪着那盘空了的碗碟,心中大怒。
她已经够穷的了,每天就靠这点剩菜剩饭填饱肚子,居然就这样被偷了?
而且,别偷走的不止是她一个人的份,还有莉拉也要吃啊。
莉拉一进来,看到的就是咬牙切齿满脸怒容的黄瓜。
“怎么了?”莉拉问道。
“食物,我们吃的东西,被偷走了。”黄瓜余怒未消。
“偷了?”莉拉一愣,“你不就在厨房吗,怎么还会被偷?”
“那个人动作太快了。”黄瓜懊恼地道,“一开始以为只是老鼠,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跑走了!”
“算了算了。”莉拉拍了拍黄瓜的肩膀道,安慰道,“下次注意点。”
“嗯嗯。”黄瓜点了点头。
莉拉转身将水倒入厨房内的水缸,一边倒水,她眼中闪过一丝怀疑的神色。
先是有客人在吃饭的时候丢钱,然后老板的贵重物品也丢过,现在连厨房的剩菜剩饭也有人偷?
这样的事,在三天后又发生了。
但这次情况略有不同。
莉拉被留在厨房拖地,黄瓜出去倒垃圾。
正当黄瓜倒完垃圾回来,走进厨房的那一刻,一个黑影从黄瓜身旁一闪而过,还带来了一阵风,将黄瓜的衣角都吹起了。
黄瓜还没反应过来,便见莉拉一脸愤怒地追了出来,正好被走进来的黄瓜堵住了路。
“怎么了?”黄瓜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有小偷!”莉拉愤怒地道,“他把我的食物偷走了!”
又来了?黄瓜瞪大眼睛。
不行,这小偷实在太猖狂了,仗着自己身手好就来偷东西,他有这本事干嘛不去偷高级一点的餐馆,非要偷他们这些可怜的穷人的食物。
黄瓜也气得咬牙切齿,因为她今晚还没吃饭呢。
黄瓜还在暗自恼怒,莉拉却换了眼神,上下将黄瓜打量了一遍,当看到黄瓜衣角的油腻,还沾了一片食物的菜叶,莉拉的眼神就更古怪了。
“你怎么在这个时候进来了,正好挡住我追小偷的路,难道你进来的时候没遇到那个小偷?”莉拉有些怀疑地看着黄瓜道。
黄瓜心中一凛,连忙解释了一遍。
莉拉闻言,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这样又过去了五天。
黄瓜数了数日子,自己在这个小餐馆已经工作了二十八天,也就是说,还有两天她就可以拿到工钱了。
黄瓜心中顿时充满了期待,有了钱,就可以去买点好吃的犒劳自己,这种时候,没有什么可以比食物更有诱惑力。
但在这天晚上,那个小偷又来光顾了。
熟悉的悉悉索索的声音再次传来,今天莉拉又出去挑水了,留黄瓜一个人在厨房。
黄瓜心一动,她的听力过人,尽管看不见却能清晰听到身后的动静,从而冷静地判断,在那人手即将碰上碗碟的那一瞬间,黄瓜突然转身,飞快地抓住了那个人的手。
那人却像早就预料到一般,另一只手立刻攻击像黄瓜。
黄瓜退后了一步,抬头,同时看清了对方的样子。
居然是他,那个小孩。
黄瓜傻眼了。
小孩显然也是一愣,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但下一刻,毫不迟疑地继续攻击。
“你来偷东西吃?这几天偷了我饭菜的人,都是你?”黄瓜微微闪开,然后压低声音问道。
小孩迅速后退一步,和黄瓜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然后看着黄瓜,不说话。
哦,他是哑巴。
黄瓜反应过来,但下一刻又想起,他虽然不会说话,但也会比划啊。
于是她又道:“你不是有钱吗,你还给了我贝鲁。”
男孩表情一愣,仔细将黄瓜看了一眼,这才迟疑着,比划了起来。
黄瓜费了好大一番脑筋才大概明白他的意思。
总而言之,就是没钱了,又饿了,就来偷了。
黄瓜微微皱眉,她和这个小孩也算是有缘分,虽然她不想太介入对方的生活,而且看在他帮助过自己的份上,黄瓜决定不和他计较了,但想到莉拉也被偷了几次晚餐,黄瓜还是忍不住开口,语气尽量委婉:“没吃的可以去工作换钱,你这样偷,总有风险,而且也不太好。”
小孩不说话,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黄瓜。
黄瓜担心莉拉随时会回来,只好道:“这些,你先带走吃吧,以后别再偷东西了,不然迟早会被发现的。”
小孩迟疑了一下,然后迅速走上前,将食物倒进了他的破布袋子,然后飞快离开了。
小孩才刚离开,莉拉就回来了,见食物再次不见了,她抬头看了黄瓜一眼。
黄瓜没做解释。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但奇怪的是,莉拉居然也没发问。
等发工钱了,买点东西给莉拉补偿一下。
黄瓜暗想。
两人沉默着干完活,正当黄瓜准备离开的时候,回头,突然看到莉拉走到墙壁的一角,从里面拿了个东西出来,亮晶晶的,像是一块水晶。
黄瓜脸色微微一变,她认得,这是块魔力水晶,能够记录影像。
莉拉转头看黄瓜:“已经被偷了两次吃的,我很生气,所以和老板反应了一下,老板也发现这几天丢钱了,所以决定在每间房都放了一小块魔力水晶。”
黄瓜盯着莉拉看。
放魔力水晶抓小偷?
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骊城虽然大,治安也不错,但是别指望靠着一块魔力水晶就能抓到小偷,这个城市有多少人,有多少人是没有户籍的黑户口,每天有多少人进出……就算知道小偷的模样又如何,根本抓不住的!
那只有一种可能了,老板怀疑旅店里面出了小偷,所以偷偷放了魔力水晶,但却没有和她说……
黄瓜盯着那块魔力水晶看。虽然食物不是她偷的,但她今天确实将食物给了小孩。
见莉拉在盯着自己的反应,黄瓜暗自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镇定地道:“哦,那这魔力水晶是什么时候放上去的?”
“大概放上去两天了吧。”
黄瓜心一沉,这下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见莉拉还在盯着自己看,黄瓜问道:“那你现在把魔力水晶摘下来,是觉得今晚可以抓到小偷了?”
“是啊。”莉拉笑道,“老板说了,抓到小偷的人,可以得到赏钱,所以我刚刚通知老板过来了,你可别先离开,留下来一起看看小偷是什么模样吧。”
黄瓜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慌张,她对莉拉笑了笑:“好。”
老板很快就赶来了,黄瓜在这里工作了几十天,从来没见到老板这么勤快过。
与老板一起赶来的,还有部分餐馆的员工,看样子来势汹汹,根本就是逮捕小偷连带着审问的。
黄瓜脸上镇定,神情一片平静,但早已暗暗做了准备,如果大家一口咬定她就是小偷,想要动用私刑什么的,那她也只好拼尽全力反抗逃跑了。
只是,她唯一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老板按上了魔力水晶却瞒着她。在今日见到小孩之前,黄瓜确定她和小偷完全是没关系的。
“好了,废话也不用多说,看看魔力水晶里面记载的影像就知道了,到底是餐馆真正遭了贼,还是……”老板的话没说完,别有深意的眼神看了一眼黄瓜。
黄瓜暗自纳闷,难道是因为她的模样看起来特别不像好人?
魔力水晶很小,但影像清晰,并不影响观看,里面记载的人,更是清晰地呈现出来。
黄瓜感觉越来越多古怪的目光集中在她的身上,脸上依旧保持着镇定的淡笑,但已经暗自催动了全身的灵力,蓄势待发。
魔力水晶的影像播放完了,夜已深,正是凌晨最安静的时候。
老板缓缓地转过头,看向黄瓜:“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黄瓜沉默。
“这样说起来,前些天餐馆的客人被偷钱,还有老板的东西遗失,也很可能都是你做的了?”莉拉立刻道。
“不是我。”黄瓜微微皱眉看莉拉,“没有证据,请不要乱说。”
“但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今天之前,你可没承认过你偷了饭菜。”莉拉尖声道,但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声了,立刻退到了后面。
众人都盯着黄瓜。
黄瓜有一点点无措,她深吸了一口气,指了指魔力水晶上面的影像:“我想大家都不是傻子,也都看得出来,在这个小偷被我发现之前,我确实不知道他是谁,不然不会抓住他的手。”
“后来我见到他的样子,看他只是个**岁的小孩,瘦瘪瘪的,很可怜的样子,所以我才把食物给他,并且嘱咐他以后不要再偷东西了。”黄瓜道,心想还好魔力水晶不能录下声音。
“小偷又什么好可怜的,那些不劳而获的家伙,简直该死,不能因为是孩子就放过,你既然能同情那个渣滓,那么更有理由帮他偷钱……”一个妇女的声音小声传来,在这样寂静的夜晚,显得特别大声。
黄瓜微微皱了皱眉头,没有和她争辩,黄瓜看向老板。
她很清楚,今晚的事,就算大家肯相信她,但今后恐怕也容不下她了。
现在就看老板的决定如何。
“你既然不承认,那就别怪——”老板的话没说完,突然有个人冲了进来。
“老板,外面突然来人了!”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老板有些不满他的话被人打断。
那人慌慌张张的道:“外面停了一辆大马车,看样子是个贵族老爷来了,后面还跟着很多武士,很听话的样子,马车里应该是个大人物。”
老板脸色一变,立刻跟了出去。
走出了几步,老板又回到挥了挥手,带走了大部分的人,留下了莉拉和两个妇女看守着黄瓜。
黄瓜眼看着老板走出去,然后转头,淡淡地看了一眼莉拉。
莉拉仿佛有些惧怕她,瑟缩了一下,躲到了两个妇女的身后。
而另一边,老板带着大家出了餐馆,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豪华马车。
银白色的八匹鲁马,在月下高贵圣洁,老板很清楚,这是高级品种的鲁马,每匹的价值不亚于一件上古宝物。
巨大的白色马车,金色的镶边,在月下盈盈夺目,还流动着不知名的光,显然被加持了灵力,不知是什么兽皮制成的布帘,反射着银色的光,看着让人想上去摸一下。
奢侈,真是太奢侈了!
然而这还不是重点,在这两马车的后面,还跟着大约十名的武士,每个人都穿着整齐的盔甲,手上拿着一把巨大的剑,由上好的钢铁打造而成,又豪华又实用。
老板注意到,他们每个人的武器上都标了一个特别的标志,好像是一条上古神兽,应该是某个家族的族徽,又或者代表某种象征。
正在老板盯着这一切发呆的时候,马车的布帘被轻轻地掀开。
一个男人从马车上下来。
他有一头银色的长发,比月光还温柔美好,他穿着干净整齐的白裳,浅灰色的眼眸,晶莹剔透,唇角的笑容,恰到好处。
他的一举一动,就是最出色的礼仪师,都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只可惜,在他的手上,拿了一个非常煞风景的东西。
一件脏兮兮,破破的,千疮百孔的破衣服。
不知是从哪翻出来的,简直比骊城乞丐身上穿的衣服还要破烂。
如果是黄瓜在这里,一定会惊呼出来,这不是她买了新衣服后,替换下来的,早就被她扔进了垃圾堆的……当初从柔悦的城堡里面偷出的,柔悦的衣服么!
但那个优雅的男人却丝毫不介意,他拿着那件脏破的衣服,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了老板面前:“有人告诉我,你最近新收了个……嗯,洗碗工?。”
老板怔怔地看着这个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于是点了点头。
优雅的男人闻言,唇角的笑容深了点:“你身上有她的气息,看来果然是来这里了。”
老板转动自己不太灵活的脑袋瓜子,迟钝了好几秒才明白揣摩出这个贵族男人的意思,显然,他是来找人的,找最近来餐馆工作的洗碗工。
于是,老板的脑中浮现出莉拉的脸。
“可以带我去见见她么,我想,如果没错的话,她大概就是从我的城堡中跑出的那个不听话的……她大概还在里面,我想带她回家。”
他能拒绝么。老板飞快点了点头。
于是在老板的带领下,男人拿着那件衣服,一步一步地,走进餐馆,一步一步地,走近黄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