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他们眼里,除了知道静妃箭法精准,长于兵法权术外,他们还真没想到静妃居然有这般好的武艺。之前静妃给他们的震撼已经够大了,这会儿,静妃在他们眼里,简直成神了,不可思议!
明明杀人这么血腥的事,由静妃做起来,却偏偏飘逸出尘,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平时那么沉静淡然的静妃,杀起人来却一点都不手软,说杀人不眨眼一点也不为过。
众将士腹诽,手下也来了劲儿,他娘的,总不能让静妃看不起我们这些个大老爷们不是,杀,杀你个胡郸贼!
除了这些人,还有一个比他们更为震撼,那就是我们的六殿下楚墨麟。
手中的剑惯性地厮杀,穿透胡郸人的身体,眼光却飘向了不远处的那个白影。
为什么她浑身都是难以言诉的苍凉?
为什么会觉得她的厮杀透着刻骨的绝望?
为什么看着她,他的心会那么痛?
这样的她,不应该在战场这么血腥的地方杀戮。
静汐自然不知道众人心里的想法,只是握紧手中的利刃,杀伐凌厉。她只想快点结束这场战争,她讨厌看见满地白雪里刺眼的红。
白袄染血,异常的妖艳绝伦。
杀人,杀人,脑子里面只有杀人,杀了胡郸人,这一切就能结束了,她讨厌雪地,讨厌无止境的杀戮。
不知过了多久,杀戮声随着胡郸狼狈撤退渐渐消失,战场上归于宁静。
寒阳将士欢欣鼓舞,庆贺再一次大胜,耳边的喧哗声再惊不起静汐任何一点思绪。茫然地走到秦虎的尸体旁边,身下的白雪透着红光,眸底生寒。
很多很多年前,就有这么一个人躺在雪地里,毫无生气,身下也是一地的血。
那是她第一次杀人,杀一个躺在雪地里奄奄一息的人。
静汐不知道自己这辈子究竟杀了多少人,这么多年了,杀人似乎已经麻木。惟独清清楚楚地记得第一次杀人后,一个人跪在雪地里的那种无助和恐惧。
楚墨麟踩着积血,走近她,轻轻地唤她:“静汐……”
“不要过来!”静汐回头,瞳孔没有焦距,甚至不知道是谁走近,只是本能地阻止那个人。无止尽的恐惧遍袭全身,她蜷缩着身子,跪在了冰冷的雪地上,失去了往日淡然冷静,傲视苍生的神采,无助地像个孩子跪在茫茫的雪地里,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那个可怕的下雪天。
脑海中有个冷厉的声音回旋。
“拿起刀,杀了他。”
“快拿起刀,杀了他!”
“杀了他,你就可以见到你娘了,只要你杀了他,我就让你见你娘,快,快杀了他!”
一遍遍,一声声,一句句,冷入骨髓。
耳边依旧是将士的欢呼,没几个人注意到静汐,唯有那个英挺的男子,站在白衣女子的身侧,看着她的脸色白得几近透明,心下一阵刺痛。
“静汐。”
他喃喃地唤着她的名字,指尖颤抖。他感觉到了她的痛,她的无助,她的孤独。
众将从欢呼中回过神来,想到了在此战中牺牲的将士,缓缓围过来,一脸悲泣。
静汐还记得初来寒阳城时,三箭穿过秦虎的盔帽。记得那个小将微微脸红,对自己下跪见礼。记得他叽叽喳喳为写毛笔字而抱怨,却被她偶然听见,霎时通红尴尬的神情……
如今,这个人却毫无生气地躺在雪地里,再也没有了生气。
望着茫茫雪地上一具具沉默的尸体,战场上突然安静下来了。谁都知道战争的残酷,每一次战争,没人敢在战前就拍着胸口保证自己能活着走下来。
说到底,是生死难料。
眼见着自己的同伴一个一个倒在战场上,谁的心里会好受?没准,下一次,躺在这里的便是自己。可是,他们却不能后退,他们的国家需要他们守护,他们的亲人需要他们保护,他们肩上扛着保家卫国的责任。
李成魏和杨大头红着眼睛,抬走了秦虎的遗体,透着悲壮。这样的战争,究竟还要持续多久?
“静汐,雪地里冷,我们回营吧。”楚墨麟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去扶住那个眼神有些涣散的人儿。她的身子,居然在发抖。
静汐微微回头,神色黯然,眼神飘渺迷茫,声音浅薄无力:“我记得自己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才只有四岁,也是在下雪天,我拿刀刺进了那个人的心口,血融进了雪地里,很红很红……”
“当时很害怕,几天几夜都睡不着觉……但后来,杀人多了,便麻木了……可是,我却很害怕下雪天,害怕回想起那时的场景……”
她自言自语地说着那些遥远而血腥的事,可怕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在云泽山庄的几年,是她的噩梦。如果可以,她宁愿从来不是云家的孩子。
“静……汐……”楚墨麟喉咙梗塞,除了叫她的名字,居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就是为什么她害怕下雪天,四岁,一个四岁的孩子还什么都不懂。
她究竟经历了什么事?
不顾众人的眼光,紧紧抱起了她,往军营走去,心痛到无法呼吸。
静汐没有挣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仅仅抓住了他的衣领,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的浮木,紧紧地不肯松开。
静汐的样子吓坏了楚墨麟,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神经随时濒临崩溃。
静汐昏睡了一整天,楚墨麟在床榻边守了一整天。军中上下都不知道为什么,只道是静妃劳累过度,可是,又岂止是劳累过度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