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放下酒杯,伸手从书桌的抽屉里翻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枝点燃。
“我以为你已经戒烟了。”冷不丁,穆寒发出一声锐利的呵斥,口气与刚才的柔声细语截然不同。
我诧异地回过头,发现穆寒的目光凛凛生威。
“我说过要戒烟了吗?”我一边嘀咕,一边暗自思忖。
可不,自从那天因为低血糖晕倒去医院看急诊之后,我真的再没碰过香烟。书桌上的那个硕大的水晶烟灰缸还是那天穆寒清理过的,至今仍然空空如也,清透得能映出人影。
“我以为你并不介意我吸烟呢。”我继续低声嘀咕,心湖漾起一层烦闷的涟漪。
“不是介意,我是担心你的健康。”穆寒的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温和。
也许,真的该戒烟了。我叹了口气,很不情愿地将火光灼灼的半截香烟在烟灰缸里捻灭。最后的火星在黯然消失时升腾起一缕袅娜的青烟,依依不舍地缭绕在我的指间。
我忆起当初为帮第二位男友戒烟所付出的辛苦以及最后的无果而终,如今轮到我自己。无论是出于对穆寒关爱的回报还是对自己健康的守护,我相信过程不会太费周章。只是联想到刚才穆寒因妄自揣度而判若两人的态度时,又让我感到讶异和不快。
一道阴森的亮光划过我的视线,是无名指上那枚你中有我的戒指。恍惚中,那些叶片和花朵随着交错往复的藤蔓,忽然仿佛着了魔,有了生命似的,肆意蔓延,挣扎攀附,凶狠地扣在我的手指上,作势要钻进我的骨肉里,生根,发芽。
我顿时惊慌失措,胸口急促地起伏不定,大口喘着粗气,下意识地抓住那枚戒指想要把它摘下来。
“你怎么了?”穆寒拉住我的手问。
“哦,没什么。”我回过神来,再定睛看那枚戒指,它纹丝不动,没有任何变化。
我用力甩甩头,然后,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心跳逐渐平稳下来。
奇怪,怎么会产生如此诡异的幻觉?莫非又是低血糖在搞鬼?我暗自纳罕。
穆寒并未察觉我的异样,他拥着我的肩,把我带到窗前。
“又有一枝合欢花开了。”他说。
果然,在浓密的枝桠间,又有一簇如丝如缕的红缨,挣脱束缚砰然炸开,在碧绿如羽的叶片的掩映下摇曳生姿。
雨丝越发迷离,将远处的山峦与近处的花园渲染成一幅颇具莫奈遗风的风景画。光与影,色与形,相互融合,分不出清晰的边界轮廓。
“接下来会有越来越多的花争相开放,直到整个树冠都被红色的绒丝花蕊覆盖,变成一棵如同火炬的红彤彤的大树。朝开暮合,晨昏相守,还有什么植物像合欢花这样被赋予了思念与忠贞的深情厚意呢?”穆寒语调低回地说。
“真期待花开满树的情景啊!”我把脸探出窗外,让湿滑的雨丝淋在因微醺而酡红的颊上。
“最爱朵朵团团,叶间枝上,曳曳因风动。穆寒轻声念诵,眼神飘摇在合欢树的葱茏里。”穆寒随口吟道。
“缕缕朝随红日展,燃尽朱颜谁省。可叹风流,终成憔悴,无限凄凉境。”我接着念下去。
穆寒收回视线望着我,唇上浮出一抹温存的笑意。
“原来你也读过这首吟咏合欢花的词。呵呵,我还以为能在你面前卖弄一下呢,没想到又是班门弄斧了。”他的笑意更热切了。
“比背法律条文的数量我绝对不如你,若是比背诗词的数量,我敢保证你的胜算接近于零。”我也笑了。
随即又怅惘起来。
“这首词的意境通篇都写得很美很婉约,只是收笔处稍嫌凄怆了,读后让人心情黯淡。”我叹息道。
“谁都希望结局圆满,但世事纷扰,大多不尽如人意啊。”穆寒回答。
“我们能相守一辈子吗?”我问。
“一辈子很久吗?”穆寒反问。
“很久,久到遥遥无期,看不见尽头。”我手搭凉棚,故作轻松地眺望远方。
“那就让我们相守在每一个看得见的当下吧。”
穆寒握住我的手,手掌的力道令套在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紧紧压迫着我的骨节,霎时痛彻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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