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往事书，半滴眼泪
她睁开眼睛，眼前是无尽的黑暗。金色的鳞片破开灵魂的海洋，将光芒映入她的眼帘，吸引着她向前走去，顺着心中的波动，走向真正的真相。记忆之河汇入滚滚的灵魂之海，在起伏消失的金色鳞片间，灵魂的深处有着潜藏已久的东西，吸引她寻找真相。
支离破碎的世界，无数的记忆碎片漂浮于灵魂之海上，闪耀着金色的辉光。回忆的波动，黑色的天幕，金色的鳞片，内心的悸动引领她走向梦幻般的世界，一路之上，金色的记忆碎片融入了她的身体，让她记起了她的身份，命运魔女……
往事书，金色的鳞片渐渐化为一道金色的卷轴，经历了无数个夜晚无数次梦境慢慢凝聚成的回忆的往事书，记载着她失去的一切记忆中最最最不可遗忘的部分。
卷轴上记载着魔女之夜的一个疯狂的计划。
原来自上古以来，魔女之夜的理念就是维持这世界的安宁，让战争远离，让灾难止步。可惜争斗永无止息，从内法兰的一家独大到百族争鸣的繁荣盛世，杀戮和悲伤从来没有停止过。表面的强大和繁华从来不能掩饰罪恶的本质，生命受到漠视，压迫变成常态，无论是内法兰雄霸天下还是百族林立之世，时间前进，文明的进步只是表象，冥冥中仿佛潜伏着一头可怕的巨兽，使火焰笼罩大陆，使悲伤降临世界，魔女之夜极力消灭灾祸，有时却无力回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灾难降临……
直至万多年前魔女之夜轮回完毕，新一代魔女之王即位，她是睿智而远见的智者，她看到了大陆百族的积弊，看到了天堂和地狱的隐性威胁，看到了欲.望和恶念的反复，还有在血和仇恨的浇灌下蠢蠢欲动的人类。如果魔女之夜还坚持着独立世外暗中引导的原则，那么前所未有的浩劫即将到来。这不是简简单单的兴衰更替，被终结的也不仅仅是百族争鸣时代，因为有迹象表明地狱的指挥官们已经将目光投向了这连通诸界的战略要冲，魔神的爪牙已经伸向了尚显脆弱的庇护所世界，到了那时，一切即将迎来毁灭的终焉。
于是从那时开始，魔女之夜开始了新一轮的行动，一个庞大的计划慢慢地展开。自魔女之王以下，从十二上位魔女普通的魔侍，北地，西界，南疆，中土，东境……魔女之夜精锐尽起，带着神秘的力量传承和宝贵的科技技艺，各自主持着隐秘的任务。
简单来说，魔女之王的计划是运用魔女之夜的直接力量，扶持一个孱弱但充满潜力的民族，在大陆上发动倾世的战争，让所有堕落到无可救药的种族陷入毁灭和绝望。而这充满生机的新生民族将走上大陆的舞台，一位伟大的王者将带领他们，消弭所有的悲伤和邪恶。新的民族将建立新的秩序，失败者等待着下一次的兴衰更替的轮回。
已经出现萌芽的人类的反抗力量，在魔女之夜的引导下加速成长起来。魔女之王的计划是如此恢弘庞大，让人类受益万年的七职业只是计划的分支之一，战神殿，学识要塞，天空圆顶……人类在魔女们的帮助下建立了万世不易之基，反抗的力量在圣地中积蓄，最终在一万年前，大陆上掀起了前所未有的血战，奴隶们拿起刀剑，自由者发出怒吼，复仇的火焰烧得不是很久，但是却燃得很彻底，人类的决绝和复仇的力量是如此得猛烈，甚至让魔女们也觉得措手不及，短短的时间，昔日荣耀大陆的百族已经在人类的战旗下灰飞烟灭。
但是就结果来说，魔女们还是很满意的。虽然当初的计划是选出一个完美的领袖，一位诸王之王。但是她们现在发现，有七个无敌的圣者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更重要的是，在血与火中新生的人类是如此得完美，他们坚韧而团结，热忱而善良，不畏牺牲，充满理想，崇尚德行，坚忍正直，他们将所有的仇敌放逐，随即击败了蜂拥而来的地狱大军，获得了第一次月蚀战争的胜利，用牺牲和战斗再次捍卫了来之不易的家园，随即用生命中的全部热情投入到新家园的重建。
安宁与和平终于降临了大陆，没有纷争，没有尔虞我诈，也没有杀戮和征战。魔女之夜筹划数千年，无数的谋划和实践，耗费了无数的人力物力甚至是牺牲，有此成果始觉满足。正当她们准备再次隐居世外享受这次大行动的成功和荣耀之时，形式竟然直转而下，几百年后，自由的第一代人类大多已经寿终正寝，但是他们缔造的王国却迅速滋生了可怕的罪孽。没有外敌的压迫，没有自由的渴望，人类的心灵迅速地腐化，和平安逸之后，迎来的却是对同族的压迫和折磨，昔日人类所受的苦难，居然重现在了他们自己同胞的身上。
魔女们失望之余，又复震怒，直接找上了当时健在的初代圣者，要求这些人类的最高领袖对民族滋生的邪恶展开消灭的行动。但是出乎她们意料的是，人类圣者们对此兴趣缺缺。他们都拥有世间难寻的智慧和境界，也对人类充满了热爱和情感，但是让魔女们不能理解的是，他们竟然对本民族的邪恶和丑恶视而不见。他们的理由是此乃人类根性，只能由人类自己来克服，圣地过分插手普通人的世界，只能引起不满和恐慌。灵魂的局限性无法根除，与其雷霆手段镇压日后引起反弹，还不如发扬善性对抗邪恶，单一的屠戮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反而会引起猜忌和恶念。太阳普照万物，然而正是光明造就阴影，消灭阴影的唯一方法就是消灭太阳，但是没了太阳，人们还能生存吗？
但这些理由在魔女们看来，就是背叛和不可理喻。无法接受这种说法的魔女之王拂袖而去，留下一个个或苦笑或摇头或皱眉或淡定的圣者在身后直翻白眼，魔女们决绝又失望地消失在世人的眼前，回到了她们原本的家园，她们还在暗中观察着这个世界。
但是时光流转，一代代圣者先后逝去，而不朽之王等人描述的梦幻般的世界还未实现，魔女们入眼所见，只有光明和黑暗交织，美好和丑恶并存，在某些时刻某些地点，邪不胜正只是幻想，热血变成脑残，冷漠成为常态，力量成为真理，道德变成笑话。而五千年前的第二次月蚀战争，也完完全全是第一次战争的翻版。虽然战争中涌现出了一批批知道何为牺牲何为战胜的英雄，以血与火重铸人性之初的美好，然而在战争胜利之后，重建家园的人类在和平的陶醉下不可避免地又滋生了恶念，苦难和丑恶再次降临，乱世和盛世总是来回交替，轮回更迭，王朝兴衰，也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原地踏步。
觉得自己几千年来为之奋斗的事情其实是彻头彻尾的大错误，魔女之王决定挽回自己的失误，为此，她制定了新的计划，并得到了愤怒的魔女们的认同，但是一如有思想的地方就有分歧，就算计划并不是报复性的毁灭，但是还是遭到了一小部分魔女的反对。
其中就包括了她……不，那不是她，她是神秘侧的魁首，看破世界命理的魔女，而她只是失去记忆的c.c。但是唯有一道记忆可以肯定，在那风与云的源头，她最后一次看到了魔女之王的眸子，幽深如墨，玄若深渊。
梦境在最后一刻戛然而止，c.c猛然睁开了眼睛，十六夜咲夜和优还在熟睡，而泪水已经流满了她的脸庞。这些年来，琐碎的记忆慢慢编织成完整的图录，将真相慢慢地呈现在她的眼前，直至有一天，所有的一切都将会完美地重现在她的脑海，她为何会失忆，她的决心，她的经历，她的记忆，而到了那一天，她的记忆将编织完满，驱使着她去履行自己的天命，不是简单的记忆的驱使，而是灵魂的悸动和内心的选择，而到了那时……她即将真的离开。
因为我即将变成真的我。
不是那个喜欢吃披萨整天懒洋洋的神神道道的c.c。
而是不知疲惫无惧悲伤以一己之身对抗魔女之夜的命运魔女。
那才是真正的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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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记忆中，第一次遇到c.c是大约两年前。
一个宣称要告诉他如何为王的女人，神神道道的，说着些看似有道理又像是大空话的话。喜欢吃披萨，懒得要死，有时警醒得像头母狼，有时又慵懒地像条小狗。没人知道她从哪里来，也无法判断她的目的，但是既然战神都说这货人畜无害，那么凯撒也试着保留性地接受这个不请自来赖着不走的女人，毕竟算是养眼，说话也有些用处。
好吧……主要是因为，不知为何，他对这个女人抱着些熟悉的感觉。
流泻顺滑如同最华美的丝绸一般的绿发，闪耀着金色光芒的美丽的眸子，其实在c.c第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一种奇异的感觉就充斥了他的心房，宁静而悲伤。他似乎忘记了某些绝不能忘记的东西，为此悲伤，但又为她的归来而感到安然，这很好，不是吗？
不知什么时候，这个自称为c.c的女人已经在他的心中占据了一席之地。她在凯撒十六岁的时候出现，看着他一天天长大，用智慧和力量统治这片北地，成为伟大的王。她从来不出现在人前，但是对于凯撒来说，她是特殊的，不可或缺的。
在某天，凯撒发现c.c已经像赫萝与紫那样一天不想浑身难受的时候，似乎已经晚了。他甚至不知道c.c是如何野蛮而不着痕迹地闯进了他的心里，紫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赫萝是因为无数次的心有灵犀，那么这个女人又是依靠什么在他心中留下痕迹的呢？
不知道，搞不清楚，弄不明白。只是两年的时间如此而过，不长不短，平静而祥和，他隔三差五去c.c住的小屋烤上几十张披萨，他的手艺娴熟而顶尖，只是因为她喜欢吃——为此可以去一趟南方，绑几位顶级的皇家厨师，请教出所有的秘诀，然后用野蛮人的劲头经历成千上万次的失败，吃上成千上万张失败品，然后练就如今的技艺。这故事扯淡而温暖，虽然傻，但是如今回忆起来，也只是淡淡一笑，丝毫没有后悔的意思。
我，可能在以前遇到过她，虽然我不记得了。
如果说这个念头在以前只是淡淡的一抹，但是这几年经历的事情让他越发确信了。他的灵魂中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塔格奥的随意涂鸦，战神殿老家伙们隔三差五地胡写乱画，他的灵魂甚至能超越虚空跟魔龙进行对话，还能连通世界之石，又可以与整个北地的灵魂们甚至是物质们发生精神共振，最近还吃下了一道精神灵脉，有些记忆的封锁何足道哉。
果然，关于黑猫的记忆验证了这个猜测。八年前，他魔龙之力初次觉醒，为了保护当时还弱的灵魂，有关于塔格奥的记忆和那一晚的杀戮被战神殿封锁，直至那场大火和火中的五更琉璃让他经历了相似的场景，不但唤醒了新的龙吼，还解开了尘封的记忆，这代表着有其一必有其二，他之前看黑猫也有眼熟的感觉，既然如此的话，那么说明，对c.c的熟悉感也真的有这种事情了？
这猜测让他有些兴奋，属于孩子即将揭开谜底的欢呼雀跃。他不止一次地在想之前究竟跟c.c有着怎样的遇合，但想了好久也不得要领，其实不知道就不知道，没什么好在意的——最重要的是c.c在身边吧。就算黑猫的记忆没有恢复，现在的五更琉璃还是会在北地乖乖给他打工，坐镇天王殿，用智慧之泉管理着北地的事务运转，谋划天之帝都的建立，同理，就算想不起与c.c以前的回忆，但是这两年的记忆还如此真实地存在，他要跟她永远在一起的心意也从未改变，以往已逝，来者可追……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感觉已经慢慢地改变了。就连当时c.c执意离开北地，离开自己，去完成某个既定的使命，他也没有这种感觉。一直以为c.c跑得再远也离不开自己的手掌心，总会找打她，然后狠狠地打她屁股，打到她知道错了为止……
直到分别之后的再重逢，两人在离别之后的对视时，看着c.c平静中含着激动的眼神时，凯撒的心却狠狠地抽搐了一下，这是一种不妙的预感，他似乎预感到自己要失去什么，而以后c.c的不正常的话语和太过诡异的言行，更加亲密的态度，一切的一切分明是在享受最后的温存，她到底坚持着怎样的使命呢？魔女之夜对她的追索，次元魔女的骤然发难，贞德当年经历了什么以至于跟魔女之夜分道扬镳……
魔女之夜的秘密已经悄然地跟c.c纠缠在一起，而他心中牵挂的命运魔女，正是一切疑难的中心，一切问题的根源，她到底背负了什么他没兴趣知道，但是唯一一点可以肯定，他要保护她。
但是依旧有些恐慌的感觉呢……梦中偶尔会出现的场面，北地浩瀚的星空之下，绿色的长发垂到他的脸上，金色的眸子中蓄满了泪水，她的表情又震惊又有悔恨，有感动又有虔诚，她的背后是漫天的风雪，犹如无数逝去的生命，这是残破的记忆中唯一的景象，是他唯一能捕捉到的回忆，至于其他……只有惊鸿一瞥的闪现，然后在他的竭力追索中渐行渐远，意义不明的声音和影像，最终成为毫无意义的空白。
或许这个梦一般的女人，会在将来的某个时间更为决绝地消失，决绝到他永远不会找到。这种失去的感觉他没有体会过，也永远都不愿意体会到，如果世界上还有我无法保护的东西，那就变得更强吧，逝去的记忆其实没有任何的意义，只要她还在我身边……
那就用记忆中仅存的那一片星空起誓吧，立下约定，再不会重现当时的心境，不断地变强，不断地获得力量，从战神殿也好，从这副身体里也好，从塔格奥那里也好，自己去拿也好，等别人来送也好，甚至是去求也好，直至天下在没有无法战胜的事物，直至世间再也没有谁能够夺走自己珍视的任何之物，哪怕是命运，魔神，亦或是时间。
凯撒握住醒来时流下的半滴眼泪，任凭它消失在掌中。
放马过来吧，混球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