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男人中央,站了四五个军官打扮的人,一人拿根毛笔,在卷轴上写写画画,旁边几人在维持秩序,。我仔细打量了一番,这几个人,我都不认得,我一向分不清汉朝军队里复杂的头衔,不过也勉强看得出,他们几个的穿戴,比赵破奴高不识他们,要逊色几分。
他停下笔来,另一人便挥挥手,不耐烦道,“下一个,下一个!”
旁边便有人把先前那人带走,站到墙边的队伍中。
跟在后面的是一个魁梧的壮汉,走上前去,瓮声瓮气道,“李狗!三十五岁,官庙村人士。”
拿笔的那人把他名字记下来,和前面的人一般,他也被带到了墙边。
报名的程序比我想象中简单,并没有要求出具身份的相关证明。我松了口气,转念一想,便又明白,霍去病此举,是不想将流亡汉朝的匈奴人排斥在外,他手下的匈奴将领不少,譬如仆多和复陆支。他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与这些匈奴军士的骁勇也脱不了干系,毕竟马术方面,匈奴人比汉人,还是要强上那么一些。
我上前两步,跟到队伍的末端。
大约是最后一天的缘故,这些来应征的人,看起来都不怎么样,负责招兵的几名军官,也都意兴阑珊,提不起精神,。
在报名的台子后面,立了一个小小的香案,一炷香已经烧了大半,香案上铺了厚厚一层香灰,旁边站着一个军官,靠着城墙,懒洋洋地盯着香头。
我又朝反方向看去,没有半个人影。不知道这是第几柱香。
报名的台子前。忽然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令得站在暖洋洋的日头下,那些昏昏欲睡的人们,精神都是一振。
“张二宝,十七岁,少华山人士。”
唔……我眯起眼,看向前面那个挺拔的背影,依稀能看出当年丛林中。那个少年的影子。
居然是他!
这算不算得他乡遇故知?
征兵的军官面色比方才也和悦了些,没有不耐烦地随手一指。而是拍拍他的肩膀道,“小兄弟,你先上那边等着,这一轮比试结束之后,就到你们上场。”
张二宝应了,跟着军卒走过去,一样守在城墙脚下。
在他后面的,却是一个瘦小的中年男人,尖头鼠目。形象甚是萎缩,刚刚振作一些军官们脸色又委顿下来。
执笔的军官草草记了名字,叹道,“来应征的,越来越不像个样子了。耗了一天,一个都没挑出来。”
旁边的军官冷笑一声。“一个个都冲着那两千钱的入伍费来,当这钱这么好拿的么?无知蠢货!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长了满脸的络腮胡,模样甚是凶恶,周围的人听了这话。都十分不爽,但没有一个人敢出言顶撞,。
我既是真心实意来应征的,当然不属于骗钱的一类,所以我自动将自己从他的攻击范围中剔了出去,倒也不觉得他这话有多么刺耳。
香案上燃着的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了一根,明晃晃的日光下,红色的香头一闪一闪,顷刻间便下去小半截,果然如谷岩所说,这香燃烧的速度,比寻常的香要快了不少。
我计算着自己的时速,秋日的太阳虽然不算毒辣,但这么一直站在日头下面,身上也有些黏糊起来,胸口越发憋闷,近日见长的胸围有些不适应布带的捆绑,隐隐作痛。
我真心的觉得,做女人真他妈的麻烦。
前面的队伍渐渐缩短,我的身后又多了长长的一队,还不停地有人加入进来,长期不洗澡的浓烈的体息,污浊了周围的空气,各种各样的汗味充斥鼻端。我只能紧紧盯着香头,盼望它烧的更快一点。
前面的人一个个减少,终于轮到我,络腮胡军官扫了我一眼,皱起眉道,“怎么连娘娘腔也来凑热闹。”
周围有人哄笑起来,不少目光都朝我看过来。漫长的等待,众人早已经疲惫不堪,难得有人可以取笑,正好用来调剂身心。
我没有说话,只淡淡看着他,他见我无动于衷,有些不悦道,“报名字。”
“吴次仁,十八岁,太华山人士。口天吴,主次的次,仁德的仁。”我刻意多说了两句,免得被他窥破我名字的真谛。
执笔的军官抬起头来,“你识得字?”
“小子祖辈行医,识得几个。”
他多看我两眼,目光和善了一些,看见我的身形,摇摇头又低下去,“识得字倒是不错,可惜这次征兵,不要文职,。”
他在竹简上写下我的名字,便不再多说。络腮胡摆摆手,一个军卒走过来,把我带到墙角下候着。塞给我一个木牌,上面写着两个字,“庚午”。
“这是你的腰牌,别弄丢了,回来拿着它到楚伍长那里报到。”他指了指看着香案的那人。
我把木牌揣回腰间,对他道了声谢。
这个地方有阴凉可乘,比方才排队的位置,风水好了不少。因为一会儿考试的时候是各凭能耐,不需要排队,大伙儿都三三两两站着,见我过去,有些好事的目光便朝我投了过来。
我寻了个人少的角落,抱着手靠墙一站,闭目养神。
我自问已经做得够低调,还是有麻烦要找上门来。
“瘦得跟麻杆似的,也敢来参加比试,识得两个字就了不起么?当兵可是要去拼命的,认字有个屁用。”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旁边嘀咕,似乎对方才登记的军官多看我两眼,很是不满。
我闭着眼,对于这种无聊的人士,只要不是打上门来,我一律可以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毕竟这里是考场,总要给军官们几分薄面。
见我没有动静,嘀咕的那人大约觉得无趣,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
周围的人都在小声议论着,我侧耳听了听,似乎都是关于这两天的比试情况,有人忧心忡忡,有人却是信心满满。
忽然一人道,“看,那香头就快要灭了,就要该咱们上场了。”
另一个声音道,“回来的不过三四人,也不知道在那香灭之前,还能有几人跑完。这沿途都有人盯着,想要玩点花样都不可能。”(未完待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