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了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慢慢扬起头来,“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轻易离开,。”
郭志壮不敢置信道,“赵大哥,吴兄好容易回来,你怎么能……”
“你既然撞在我手上,我别无选择。”赵破奴面色木然,“你不该来这里,更不该去招惹他。”
我自嘲地笑了笑,“哪有那么多不该?如果说不该,当初你就不该让我随军通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拦不住我!”
赵破奴的脸色,黯然了那么片刻,一闪即逝,令我几乎怀疑是我的错觉。
下一瞬,他已经展开了竹卷,神色淡漠地伸出手来,何都伯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唤了小兵给他取了笔来。
“我真刀真枪拼到现在,你不能就这么将我抹去。”我踏前一步,沉了脸。
他接了笔,头也不抬,在竹卷上寻找着我的名字,丝毫不耽误手下的功夫,只淡淡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一把握住他的笔,“赵破奴,我们做笔交易,我不知道李子兴的存在,你也当没有看见过我。”
何都伯目瞪口呆地看着我,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地出现了惊讶这个词,敢用这种语气和赵司马讲话,大约是活腻味了,。
赵破奴脸色一沉,抬起头来,“你在威胁我?”
“不敢,只是和你谈个交易。”我咧了咧嘴。
他正要说话,却又停了下来,似乎在倾听着什么。我心头一动,但觉脚下的土地在微微发颤,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
赵破奴看着远处。动了动唇。道, “……现在谈这个交易,恐怕迟了些。”
我听懂了他的话,不自觉地后退半步。
树林里已经奔出几骑铁骑来,为首的那个一身银色的铠甲。明晃晃的耀眼。看得我两眼发晕。
张二宝兴奋地低声喊道,“冠军侯!吴兄,那就是冠军侯!”
见我面无表情,他抓了抓头。又道,“哦,我忘记你是参过军的。”
我顾不上他在说什么,眼前只有那个不断放大的人影。一队骑兵直直朝我们冲过来。挟着万钧雷霆之势。我下意识地想退,抬起脚又放下来。
还没有见到他,我竟是自己先怯了么?
去漠北拿回手柄,本是理所应当的事,我却又有什么可怯的?
心理防线还没有建设好,骑兵已到跟前,赵破奴引着几人迎上去,“将军!”
众人都羡慕地看着,稀稀落落地也喊了声将军。
张二宝努力够着朝前看,我顺势一缩,不着痕迹地退到张二宝身后。那个俊朗的少年一撩披风,对赵破奴挑眉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刚好路过,顺道来看看招兵的情况,。”赵破奴握着竹简,欠了欠身。
他哈哈一笑,“这么巧,那就一道看看吧。今天成绩如何?”
他没有朝我的方向看,我的头已经低得不能再低,心脏不争气地跳得厉害。我来的时候,并不是想和他在这里发生冲突,只是想取得一个话语权,他突然的出现,让我不得不从新考虑我的计划。
就听何都伯道,“……回将军,今天共有五十二人胜出,一会儿还有最后一场,大约还能再有十人左右。”
我暗自揣摩,这五十二人中,包不包括我,看那何都伯犹豫了一会儿才说话,大约是在等赵破奴的示下,偏偏赵破奴一声也不吭,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按照赵破奴的意思,将我从名单中减去了。
我握了握拳,赵破奴居然没有主动把我交出来,叫我颇有些诧异。
只盼着他是顺带看一眼,看完就走,不会注意到我的存在。
我正想着,张二宝却开了口,“咦,吴兄,你怎么缩到我后面去了?刚才那赵破奴说要把你从名单上勾去,现在冠军侯来了,你也不用怕他。”
他说话一直都是坦荡得很,从来只担心别人听不见。好似一个棒槌落在我脑门上,我想死的心都有。
张二宝接着道,“你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因为他已经被人拎到一旁。
一道黑影笼罩在我的上方,我慢慢抬起头来,对上一双冒着寒气的眼。漆黑的瞳眸在看到我的瞬间收缩,我的心脏,也在刹那间缩紧。
我早就知道,即便我易了容,被他看见,依旧是只消一眼就能被认出来,。
背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那具身躯散发出来的气息,令人无端胆寒,把周围的人生生逼退了两步。我身经百战,神经又大条了些,尚能勉强镇定地站着。
虽然我也很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今日真是出师不利,出师不利啊!
暴戾的气息隐隐形成了一股风暴,我不巧就站在中心。
他盯着我,不怒反笑,嘴唇挑起一记微笑,只是那微笑却冰冷如铁,将人从头到脚冻得透心凉,“居然还学会骑射了,好大的本事!你好得很,凌……”
我刷地单膝跪下,朗声道,“在下吴次仁,甘愿为冠军侯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杀敌报国。”
我其实很佩服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说出这么有条理的话来。
他眯起眼,微微抬头,阳光照在他俊美无匹的面庞上,有种夺人心魄的犀利的美,然而此刻却无人敢抬头去看他的脸,众人都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被他身上那股煞气,压得喘不过气来。
我以为我此刻还能完好无损地蹲着,委实是个奇迹。
“吴次仁?吴次仁!好!好一个无此人!”他怒极而笑,扬起马鞭,狠狠冲我挥过来。
我定定看着他,抿了唇,不躲也不避,他的怒气越发地磅礴,马鞭狠狠落在我的后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火辣辣的疼痛从后面传来,疼得我半边身子都有些麻木。
这是他对我最狠辣的一击,但比起被抽飞出去的公孙敬声,他这一鞭已是手下留情,。
鞭子顺势在我腰间一缠,下一秒,身子已经腾空而起,落在他的正前方。
“驾!”
上方传来一声暴喝,那匹神骏的黄骠马便扬蹄向前奔去。所有人都愣在当场,没有一人敢阻拦,也没有一人敢跟上来。
呼呼的风声从耳畔掠过,我被鞭子捆成粽子的形状,横放在他前方,只看到两边的黄土迅速向后退去,血液全部朝大脑涌来,颠得我一阵阵晕眩,胃里翻江倒海,一股热潮向喉咙口冒了上来。
不知道跑了多远,我面朝大地,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的怒气却清晰无比地从他抓着我的手心中传来。
先前挡了李子兴的黑马,又被他如此蹂躏,我这只手腕,怕是保不住了。
我硬生生将喉头的热浪压下去,片刻又冲了上来,往返几次,喉头隐隐有股腥甜的味道,眼前一片模糊,如果不是被他紧紧拽住,恐怕已经大头朝下掉下马去。
我涕泪横纵地想,如果是他想通过这种方式折磨我,效果确实还不错。
黄骠马终于停了下来,他拎着我,如同拎着一袋大米,从马上一跃而下。
我只觉得天旋地转,已经分不清身在何方,不远处隐隐是座帐篷的轮廓,我被他拖着,踉踉跄跄地走过去。
一个高壮的男子迎上来,“将军!”
“周围十丈之内,不许任何人靠近,违令者斩。”他的声音在我头顶上响起,冷漠无情。
“是!”男子没有多话。
走了几步我才响起,那声音听着像是仆多,。
霍去病揪着我的衣领,单手掀开门帘,将我用力一推,我便跌跌撞撞地摔了进去。
许是我运道好,许是他还留了几分情面,帐篷中央放了一块动物毛皮,旁边却有许多书卷武器,我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摔得鼻青脸肿,而是正好落到了那块毛皮之上。
一拉一掷,虽然这兽皮松软,摔上去不疼,被他这么拖拽着,胸口却憋闷得慌,一口浊气还没来得及呼出来,一只大手便狠而准地扣住了我的喉咙,我挣了挣,随即软了下来。
其实他大可不必这样掐着我,一路颠簸,我只觉天旋地转,已是半死不活,浑身上下没有半分力气,软得好似烂泥一滩。
我动一动,只不过是想换个舒服些的姿势而已。
他俯下身来,我头晕得厉害,微微闭着眼,耳畔是他粗重的喘息,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这一路奔波。
“凌霄,你想做什么?”他的声音,是我从未见过的冷厉。
我被狠狠按在兽皮垫子上,他压住我的腿,手腕被他另一只手扣在头顶,竟是半分也动惮不得。
我睁眼,试图集中焦距,却始终对不到他的脸上,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无力,却坚定得出奇,“我要随你去漠北。”
“荒谬!”他一声暴喝,如同半空劈下一道惊雷。“漠北凶险之地,是你一个妇人去得的吗?”
“他们去得,为何我去不得?”我终于将目光定在了他的脸上,深深吸一口气,“你规定的三关,我也是真刀真枪,凭自己的本领,一关不拉地闯了过来,你挑选的士兵去得,凭什么我去不得?我一样能阵前杀敌,他们能做到的,我也一样可以!”(未完待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