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次的接触让茶夜心生惧意,尤其是第二次,那种感觉本来已被她抛在了脑后,毕竟多年研究奇闻异志,却也没有半点进展,不得不放在一旁。然而这一次扩大的神经,让她想忽视,却再也不能了。
这也提醒了她,会不会是因为她左臂异常的原因,才会让她对那幽铃之声有淡淡的免疫力。思及此后,她立即想起那天在秋凉寺时,褚月浅分外清明的五识。再一想他久病之躯,她却从来都不知道褚月浅究竟是什么病,难道褚月浅和她一样,也是个异体?
灵蛇圣姑的出现使得褚家水涨船高,先前被百里赋掏去的一大块肉,在此次金子上翻回了本。尽管边疆战事停下,导致金市没有像茶夜与百里赋预想那般升倍,但这次人为的助力却让金市的价格真的升了起来。有时候茶夜也会想,如果不是徐林告诉她边疆这次休战的原因是因为某人与侯爷的协议的话,她真的会以为此次是即墨家的人察觉到褚家此次是要调整金市的倍率,才故意休战的。
一切能这么快的将金市搞的风声水起,不能不说褚家造了一个平台,茶夜点了把火,而灵蛇圣姑却是浇了一大桶油,这场火才能烧的又旺又狠。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件几家欢喜几家愁的事情。褚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翻盘,皇家肯定是高兴的合不拢嘴的,天朝到今时今日,本就已经无法扭转即墨家兵权一家独大的局面,若是褚家弱下去,那离亡国也就不远了。也正是因为如此,侯爷绝对是恨的牙痒。
虽然即墨溪有与褚家结盟之意,但即墨啸却是一个十足的敛权之人,不握在他自己的手里,他是一万个不放心的。
但是这次灵蛇圣姑浇的油真的太大了,茶夜不得不担心边塞的战事,若是如此继续这样下去不消退的话,难保突厥与即墨啸有协议的人会出尔反尔转而投向褚家与皇家这一方,到时候发起狠来,突厥人又占地理优势,要是趁其不备杀出边境,那可真要糟糕了。
茶夜头疼不已,恨就恨在这次起乱的不是内贼,而是外寇。
褚家家大业大,多少年积下的家业纵然稳固,但是也绝对是有纰漏的,只是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与暗探,茶夜却根本察觉不到一丝半点。她不由的越想越深,最后把脑筋转到了褚家上一任当家人——褚月浅的祖母身上。
海棠在一旁坐着,瞧看着茶夜表情深思忧虑,怎会想到茶夜想的竟是如何平衡即墨家与褚家的势力,只以为她为那灵蛇圣姑的诡异而不解,小心翼翼的开口:“其实姑娘大可不必在意那灵蛇圣姑,到底她也没能影响到您和少主的心神,左右她现在也是站在咱们褚家这一边的,就别多想了。”
一话点醒茶夜,她抚了抚手上异志的封皮,此时她正发愁如何能进得褚家的正宅。海棠一语便送上了个最恰当不过的理由,她眼底有精光闪过,垂首却是哀叹:“我只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何那幽铃对我和公子没有效果呢?这些奇书异志看了那么多,也没让我找到答案。”
“少主这些书多的很,姑娘再向少主讨就是了,实在不行姑娘找个时间和少主去他的藏书阁看看,肯定能找得到的。”
茶夜心中一喜,面上却不为所动:“那多不好,我来炎京这么久都没进过褚家的宅门,想必是身份不方便的。”
海棠却摆手:“姑娘为少主做了这么多事,现在哪还有不便之理。不过姑娘您可别怪少主,毕竟人言可畏,起初各铺的掌柜对姑娘也都不信赖的,少主没把您带回府里,也是为了姑娘好,万一有人递话过去,总归是件伤姑娘心的事。”
“我晓得。”
海棠见她还是面有郁结,索性站起身来往外走去:“这事包在我身上了,您帮少主那么大的忙,去府上找几本异志解解心结还不是小事一件么?姑娘不必顾忌太多,您的心结早点解开,才能更专心的把心思投到生意上去,海棠跟在您身边,少爷早也就嘱咐过这点的。一定要让您开开心心舒舒服服的,万事都以你高兴为前提,去找书而已,多大的事儿”
海棠就这么出了门,茶夜当时有一刹那想要阻止她的冲动,她是真心想要阻止。自从她与褚月浅结识到今天为止,他身边的人和派在她身边的人,无一不是对她照顾有加,她也从来没有因为未踏足褚家宅门而心生不悦。然而今天她为了要灭一灭褚家的兴旺,却使了这样的心计,可她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
她,她这是在以怨报德啊
可她终究还是忍住了冲动,她一身的牵绊与挂念都在另一头,她如何放得下。
半晌后茶夜起身,亲自去购了食材,回来后放了厨娘半天假,亲自下厨做了最费功夫最难做的美味的日式料理,一道道精致的拖盘下用冰镇着,又好生布置了一下房间。海棠回来后见她这样自然猜出了一二,笑的好看却很贼,随便寻了个借口便出门去了。茶夜后而又亲手剪了红纸糊了两盏日式灯笼,点墨一个‘清’字,立于桌两旁,这才静静坐好。
到了晚上褚月浅果然来了,一进门便呆愣住。
“这是……”
茶夜起身行了日式的礼节,温声道:“这是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的异域风俗,菜式也是按照书中所描绘的制作的。”说罢又笑着指了指桌椅:“其实是当地的风俗是跪膝用饭,但中原男儿膝下有黄金,我便没按照书中一模一样的来。”
褚月浅望着她,一室荧红之下他的双眸愠润的似是要润出水来,他静静的走到桌前伸出两指探入精致的绿瓷盅里,豆红的酒壶在温烫的水里立即一高一低的探起了脑袋,那温烫的水温就像将他整个人都浇暖了,静谧中他双目低柔睨望向茶夜,墨般的眸子如璀璨的星子……
茶夜望进去,立即脑中一道霹雳,她看到褚月浅现下的样子万分后悔自己今天的这个决定褚月浅虽然不常却也偶尔会在言语之间流露出一丝半点的蛛丝马迹,她自认褚月浅不可能对她生出歪想,但褚月浅那种示好,想让她像他一样将对方当作心中的知己一般知无不言,她心中一直都是有数的。事实上其实他们二人只差那一层纸了,一直以来都是非一般的默契,茶夜就算嘴上态度上与他保持距离,可心里却一直都是很近的。只是她有太多的秘密,那层纸她绝对不允许破掉。
她的心思褚月浅又怎会不知,所以才只是试探而并非真正说明,表面上也一直都维持着合作关系,而正是因为如此,褚月浅偶尔的试探也只能让她本就不准备接受的心情只能躲开避让佯作不知。
然而眼下,她突然后悔了,褚月浅现在深邃的目光让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她甚至惊吓住后退了两步,然而正是这两步,她看到那对星子骤然间一抖,瞬间失去了光彩。
他搓了搓那沾湿的两指,此时手指的湿润脱离了那小炭加热已呈冰凉,他垂眸端的是与往日无二的微笑,声音有难以察觉的暗哑,说得全然是与风月不相干的话:“菜是冰的,酒是烫的,这种异域风情,浅真是孤陋寡闻不曾见过的。”
看他如此沉重的佯作云淡风清,茶夜心里五味杂陈,然而心里再如何苦涩也只能一一压下。于是很快的调整了情绪笑着为他一一夹菜,并在一旁兴致勃勃的解说一二,褚月浅笑的平静而满足,频频点头赞叹不已。
然而尽管褚月浅表现的很平静,茶夜却明显的感觉到褚月浅今晚和往常的不同。他看起来心事重重,茶夜暗下里揣测观察了许久,隐隐觉得似乎与她之前所忧心的应该是无关,于是便小心的探问。
褚月浅顿住,面容一僵连带着双眉也极快的蹙了一下,然而很快便恢复如常,只淡笑道:“下个月就该巡城例行监察了,照旧例,再回炎京时又要到年底。”他抬眉眼神温温淡淡的扫过她的眉眼,依旧不愠不火:“在离京之前这一个月内,我会很忙,来你这里的机会怕是不多,你且要照顾好自己。”
茶夜一诧,她没想过褚月浅每年都是这样过的,上半年随机随性的抽着城镇检查,下半年就例行监察正访,这样等于是一年到头皆在全国飘荡。他这样的身子,能见好才叫怪
然而很快的她便觉得时间当真是少的可怜,如何要她在一个月之内的时间把褚家这把火浇的不那么旺?她之前好不容易想好的对策进褚家寻褚家的纰漏,这要如何能做得到?
想归想,面上却断不能显出分毫,茶夜抚了抚胸口做释然状笑道:“幸好你跟我说的早,这一个月也够我安排了。你若是晚告诉我几日,你岂不是要累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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