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草木皆兵
褚月浅的声音在檐下轻轻唤起,微扬着下巴淡淡温和的笑看着她,茶夜这才醒转过来,长街上早已空无一人,三千精羽骑也早已络绎而去,她竟然傻站到现在。
她向下轻轻一跃,褚月浅已递好了一只手接着她,阳光下他的笑容那般让人觉得温暖,不灼热不炽烈,就像一个烘在心底的一个暖炉,时时刻刻不在温暖着你,就连眼下催促她该起程了,也是这般愠润如玉。
离开了炎京那个是非之地,整个人都像卸下了一块大石轻松起来,沿途一路南下,去的是与即墨溪截然不同的方向,茶夜偶尔会向西南方看去,褚月浅每次瞧见便自动避开留给她空间,海棠却次次都嘟着嘴甚是不悦。
一路跟行的有不少人,整个商队的气氛都是极好的,大家相处友好谦和,离了炎京之后都随和了许多,除了偶过几个城镇停上几日之外,几乎都在山中行走,倒像是全国旅游了。
然而,没向南行多久,就出现了麻烦事。
途经晴城附近时,竟见到有流民逃难,起初在山道上只见少许稀稀落落的几人,而后越往前走竟越来越多,甚至看到聚众达上百余人的难民向北逃去,当下众人便变了脸色,拦住一个青年塞了二两银子才能勉强留得那人半个时辰的时间,说了情况。
晴城是比较偏僻的一个城镇,镇子四面环山,与外界只有一个山谷中的小路可通行,这地界儿原本没有城镇,只是一个小村子而已,十几年前因为风景秀丽被文人雅仕游历江山时所发现,而后在此地作了一赋词而名动天下,于是此地因此而成名,成了一个小小的旅游圣地,又因地势环境的优势,四季温和极养人,不少有钱人都在此地建了别苑,闲暇时来此生活几日,于是便有了这个新城。
可是一个月前,这里却突然冒出了山匪,几次洗劫民舍,让百姓大为不安,又因这里治安一向很好,民风淳朴,突然冒出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山匪,竟根本没有招架的能力,而从年后到现在,因为朝局的不稳,半余年来那些有钱人与达官显贵也都无暇过来消遣,交通不便,几次派了人去邻城投案,却迟迟未果,大家实在是禁不住那些山匪的彪悍,在一次纵火血洗之后,连夜逃离了晴城。
那人说到这里,便不肯再说下去,焦急无比,最后鞠了一躬:“真不能再耽误了,各位看来不是普通小门小户的人家,我劝你们还是别去晴城了,而且这一带都不安全,你们最好想想办法能避就避一下吧”说完就快步的追上了大队伍,继续逃命去了。
遇到这样的事,所有人都惊觉不可思议,晴城再是交通不便也不至于一个月被洗劫数次都没有救援赶来查看搜剿,几人对视一眼后,便都已猜出了大概。
只怕晴城派出的人多半是遭遇了不测,消息根本就没有传出去。
当下所有人立即调转方向,向另一方向行去,车厢内茶夜与褚月浅面色都甚是凝重,半晌后茶夜开口:“这一带只怕都在那些山匪的控制范围内,我们这个商队太显眼了,这样很容易召来他们的人,只怕很危险。”
褚月浅也正在思量这件事情,茶夜一出口他便连连点头:“趁天没黑先赶路,离开这里越快越好,天黑前分散商队。”
茶夜掀帘看了看天色,凝声道:“也唯有如此了。”
行了一个时辰左右,马车这般赶路似逃命一般,大家就算是坐在车辇内也劳累不已,在一处山脚下停下休整,褚月浅亲自将事情说明了清楚,一点也没有隐瞒危险性,叮嘱大家不要慌乱,各自分开行走,路过城镇便在分号留下记号,暂时先不要会合,等离开这一带山脉之后再议。
一共分了十队,可见这次商队极其庞大,归整了货物与日用品和人手,众人都极力反对褚月浅身边只带着茶夜与海棠和穆清,实在人手太少太不安全了,万一出了事……
褚月浅看了看众人未语,还是海棠站了出来:“我与穆清都有些身手,就算不是高手也能抵抗一二,而且茶夜姑娘也是有底子的,你们尽可放心,况且少主身边人手越多,越是惹人怀疑。再者,我们一看就是手无缚鸡之力之辈,若是带上陈三这样的人在身边,只怕更危险。未免召来恶人的视线,还是这样安置最为妥当。”说罢就看了陈三一眼,陈三是典型的一介武夫样,让人一看就不敢靠近,虽说放着这样的一个人在身边甚是有安全感,但对方可是山匪,都是成群结伙的,根本不会拿陈三这样的人放在眼里。反而越是他们这样的组合,越是安全。
众人听罢也没得反驳,只得应了,当下便分给褚月浅最简朴普通的青帘马车,众人再三道了保重才纷纷各自离去。
众人一离去,只剩下了自己人,茶夜才终于将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浅,你是不是也察觉出了异样?”见褚月浅向她看来,便又道:“虽然经济的变动与战争会让犯罪率高升,但也是循序渐进的,金价与物价的涨势虽然是突然间的,但并不是十分的夸张让百姓难以接受,就算会导致犯罪率上升也不应该这么快,更不应该这么狠。”
穆清在外面驾车,海棠在车内虽然听着却也听不懂,只听出来这山匪似乎不简单,当下心里也是一紧,不由自主的看向自家少主,褚月浅也是双眉紧蹙,而且茶夜的话越听他越有点迷茫,觉得茶夜说话总是时不时的冒出一些古怪的词汇,然而细细一捉摸,倒还挺贴切,但眼下也顾不得问这些,只点头道:“而且这些山匪很厉害,我从没听说过哪路的打劫竟然能一月洗劫一个地方数次的,而且还能这么有头脑断了这个城镇与外界的联系,简直,简直是太训练有肃了”
这最后一句话让茶夜豁然开朗,她心中其实也隐隐有这方面的猜测,但却不敢妄自猜测也觉得不太可能,的确是太训练有肃了如果他们真的只是山匪,那真的就太厉害了,晴城人去楼空,他们若是占山为王那是最好的结果,怕只怕他们要连附近的山头全部都占了,那才是可怕的。
可更可怕的,就是褚月浅说的这种,如此训练有肃,不是山匪便是流兵啊
而能这样打家劫舍没有半点人性的手法,天朝的流兵再是不济,也不可能对本国的百姓下得了这样的狠手
茶夜几乎一个倒吸气,海棠见茶夜脸色苍白立即赶了过来帮她顺气:“姑娘别急,什么事想清楚了就一定有解决的办法的”
茶夜苦笑,心道:就是因为想清楚了情况,没有了解决的办法啊
摇了摇头,看向褚月浅:“你有没有在墨家军中安插的人马?”
褚月浅一愣,没想到茶夜会如此问,茶夜见他这样看自己,当下也意识到自己越界了。
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褚月浅从不问她是否与即墨家的人有没有联系,她也从来都没有问过褚月浅任何敏感的问题,这就像两个人的默契一样,就按照两人最初的约定:只是合作,互不干涉。
眼下她这样问出来,也是事有缓急,她不得不问,于是立即开口解释:“我绝对没有别的意思,我是想知道最近几次边疆的战事是否有流兵逃走,我怀疑那些山匪不是我朝的子民,如此狠手这般铁血,极有可能是突厥的人,若真是那样,事情就严重了”
褚月浅张了张口,后而抿唇深思起来,茶夜知道他需要时间思虑一下,毕竟这是一个越界的问题。可两人这般不语显得很是生疏,海棠在一旁干着急,本来前几日茶夜天天盯着即墨溪行军的方向看,她心里就已经很替褚月浅难过了,现在好不容易茶夜不看了,竟被这个话题搞的生疏起来她是既恨茶夜问了这个问题,又恨褚月浅瞒着茶夜不肯说,一个人在一旁气的呼呼直喘气。
这时帘子被挑了起来,穆清探了脑袋进来,几句话将这尴尬的场景解了围:“姑娘,少主,其实依小的猜想,那些人也八成就是突厥的流兵了,根本不用去前线求证的,哪场战场下来没几个幸存的啊?除非连月和莫小竹带着将士们把敌兵的尸体原地踏烂,不然总有些侥幸活下来的,我听老一辈的人没少说过这类的事,有好多这样的流兵有的都在其它国境安家立室了……”
眼看着穆清不知要说到哪里去了,海棠上前将帘子扣上:“行了,赶你的车吧,天快黑了仔细着路”嘴上骂着心里却对穆清刮目相看了,心道不怪茶夜对这小子器重,的确是有点脑子的。
海棠还未回过身来,就听褚月浅已经轻声开了口:“不瞒你,是有人在军中。”海棠回过头来的时候,瞧见褚月浅的眼神扫了一眼车帘,不由的心中一乐:看来少主也挺感谢穆清这次机灵呢。
而他这一眼,却让茶夜心虚的打了个激灵,不过想想刚才穆清说的可是替他解围的话,不禁觉得自己多疑,都有点草木皆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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