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小鸟唧喳的星期一早上,太阳透过下班直接晒到窗前,将阳光洒落在室内,空调还没有打开,室内有点闷热。周皓这才起来,走后椅子的后面,轻轻扭动绳子,将窗帘缓缓放下。
“笃笃笃”
“进来吧。”五分钟之前,郑笑爽神神秘秘地打电话上来,说有事要上来一趟。
“周副县长早。”郑笑爽穿着红色碎花短裙走了进来,裙角微微地带了起来。整件衣服给人的感觉就是比较幼稚,与一个在机关单位工作的人并不太相衬,但配上她那小巧的身材还算挺适合的。美中不足的就是这种衣料的通透性比较强,稍稍迎风飘起,连里面的颜色也显然而见,还好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颜色,纯纯的白色正好配上她纯真率直的性格。
“坐吧。怎么了,有什么事?”周皓将正在阅读的文件向前一摊,将视线转移到郑笑爽身上。
“呃,这个是给你的。”郑笑爽犹豫了一下,递上了一个棕色封皮的信封,鼓鼓的。
“是什么来的?”周皓疑惑地看着郑笑爽,然后拿起信封打开一看,是一大叠的百元大钞,他将信封扔回桌面,然后冷冷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都不知道。这,这八千块是我同学让我转交给你的,她叫李晓琳,她说你会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的。”郑笑爽低着头说,“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一时口快,才说了现在我算是你的半个秘书……”
“不用再说了,这些钱你帮我全部退回去。”周皓并不客气地说,为人子赡养父母是应该做的事,何况他只是出了他应出的医疗费用,姐姐已经为这个家庭做了够多的事了。
“县长,这个钱我看我是退不回去的了。我同学说要是我完成不了任务,就不再当我是她的同学了。”郑笑爽将钱再推到周皓前面,有了前几天在酒桌上面周皓替她喝下半杯酒的经历,她相信周皓不是一个难相处的人。
“那是你的事,我可没答应要收下。”李晓琳的性格,周皓也是清楚的,倔,决心要做的事就一定会做,看着郑笑爽那一面无辜的表情,他也开始心软起来。
周皓拿起信封,由里面数出了两千元,放在桌上,想了想,又再数出一千元,然后将剩余五千元的信封递了回去,说道:“你就告诉你同学,实际医疗费花的三千块钱我收下了,别的都退回去。”
“真的?她说帐单上面写的是八千。”郑笑爽没有接信封。
“你不是说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的,怎么知道是帐单写的是八千的。”周皓骂道,“我结的帐我会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帐单是这个数,但实际上只花了三千。这多出来的我是不会收的。”实际花费了六千,两姐弟平分下来,刚好是三千之数。
“真的?那太好了,余下的我下班就退回去。”郑笑爽虽然不太相信,但周皓已经作出了让步,她也能在李晓琳面前交差了,就爽快地接过了信封。
“等等,这一千块是给你的,拿去。”周皓在桌上那叠钱上数了十张递给郑笑爽。
“啊,我不能收。”郑笑爽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手,条件反话下马上将手缩到身后。
“不是我给你的,是体育局给你的。”周皓将钱放在郑笑爽面前说道,“上周他们给了你一个礼品袋,我看里面的都是两条烟和一瓶酒,想着烟酒你拿去也没啥用处,就用钱跟你买下了。
郑笑爽早就听说过那些跟着领导走的司机和秘书,日子过得挺滋润的,不是这个送礼就是那个送钱的,但没想到好日子这么快就来到自己头上,而且一出手就是一千元的等值礼品了。
周皓见郑笑爽迟迟没有动手,又继续说道:“快拿着吧,那些礼品可不止一千块,我已经是占了你便宜的了。”
“嗯,那谢谢了。”郑笑爽这才伸出一双小手,将桌上面的钱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然后试探地问,“周县,没事我先回去了。”
“等等,你急什么。”周皓不满地瞥了郑笑爽一眼,然后由抽屉中拿出几页资料,然后递过去说道,“反正你过来了,我就将本周的工作也和你说一下吧。周三下午我要去县粮食局一趟,顺带也去一下荣安县中央粮库和荣安米酒厂,这个不用准备什么讲稿之类的了,但这几页资料你还得抽时间看一下,记着,上班的时候不要看,这份资料需要严格保密。”
郑笑爽接过资料,面色变得凝重起来:“周县,你的意思是我也一同下去酒厂。能不去吗?”
“当然能,只要你有恰当的理由。”周皓没有正面回复,但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他知道郑笑爽不想去的理由:荣安米酒厂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末以职工持股的方式进行改制,企业效益一直不错,而改制之后的厂长叫郑明彬,正正就是郑笑爽的父亲,只是这个父亲在郑笑爽只有五岁的时候就已经与她妈妈离了婚,因此郑笑爽可以说是在单亲家庭中长大的。
想到即将要看到不愿意见到的人,郑笑爽连续两天都有点心不在焉了,资料上面是由县信访办转过来的资料,据酒厂的职工反映,这两年酒厂的效益一直挺不错,再加上福华市内其它的酒厂都因为经营不善而到了半死不活的,按道理职工的工资应该有所提高才对,但事实却偏偏相反,荣安米酒厂的流动资金反而日渐稀少,而且有相关资料反映,去年雷声颇大的动用酒厂资金收购的洛溪县米酒厂,在今年的流转消息中变了一个版本,洛溪酒厂的表面持有人并没有改变,更有传闻其实际持有人就是郑明彬,所反映的问题都有是有根有据的,还有部分相关的银行流水帐单,显然是内部职工倒腾出来的消息。
“周县,我想和你说个事,我不方便去荣安米酒厂,我要求避嫌。”临上车前,郑笑爽几经思考,还是觉得应该向周皓坦白。
“不用说了,你要说的事我全部都知道了,郑明彬是你爸爸。”
“啊?”郑笑爽眼睛瞪得圆圆的,临时合同工的档案审核并不像公务员那样严格,她的档案上面父亲这一栏是空白的,而平时别人提起好爸爸时候她也是三缄其口。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嘛。”恶补了领导的艺术这一类型书籍的周皓,原来是借此机会对郑笑爽作一个试探,“先上车吧,一会儿还有县纪委的一个同事也一同前往,记着多察看,少说话就可以了。”
督察室的骆图是新近由福华市借调下来的,也不过三十出头,话语不多,却有着一对鹰一样锐利的眼睛。
督察室对于分管副县长的到来显然是早有准备,周皓甚至由他们的眼神察觉到估计连督察室的人也在其中也是知道的。粮食局和荣安中央粮库之行也只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只是原定酒厂之行是重中之重,约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却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而不得不缩少了近半。
“我看粮食局分明在为郑明彬作掩护,行程早就提前发下去,竟然会在这样的场合说找不到粮库的钥匙,真是天下奇闻。”骆图一路上很少主动说话,在车上就再也忍不住了。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骆科也不能凭空就说这个郑明彬有问题呀。”血浓于水,郑笑爽也不希望父亲真的是这样的人,“我看有问题的是粮食局,严重的工作失职。”
“小姑娘,你还太嫩了。”骆图没有因为郑笑爽是周皓的“秘书”而有所顾忌,相反他坚持据理力争,“一个主管部门居然会为了一个下属企业的问题要有心去拖延,越是这样,越显得问题越深,估计背后牵涉到的经济利益不少。”
郑笑爽没有再争辩,她不得不承认骆图的说话是有根有据的,而且车子已经跟在粮食局的车辆后面,转入了荣安米酒厂了。
荣安米酒厂里面彩旗飘扬,挂着好几条醒目的横额“以厂为家”、“以质量求生存、以信誉求发展”……,当然少不了的是还有一张特别醒目的大红纸,上面写着“热烈欢迎周皓副县长莅临指导工作”。
“看,那些横额都是刚刚挂上去不久的,摆明就是心虚,我想只要花时间,一定能挖到问题。”骆图临下车时候还丢下一句狠话。
“周副县长,这就是荣安米酒厂的厂长郑明彬。”为表隆重其事粮食局局长甘伟坚也跟着全程陪同。
“你好郑厂。”周皓大大冽冽地伸出右手,郑明彬给他的感觉是虽然瘦瘦削削但非常精明的感觉,而且外表上面和郑笑爽确实有几分父女相。
“周副县长你好。”郑明彬穿着深蓝色的厂服,脸上还带着油污,但一双手是干干净净的。
“这位是府办的骆图,这位是府办的郑笑爽。”甘伟坚继续介绍一同下来的两位府办的工作人员。
“你好郑厂。”郑笑爽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自从大学毕业后,她就再没有再见过父亲一面了。
反而是郑明彬先是愣了一下,这才反映过来,他双手深深地握着郑笑爽的手,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松开。
“小郑同志是周副县长的工作秘书。”甘伟坚似乎看到了郑明彬的失态,提醒道。
“喔,原来是郑秘,失敬、失敬了。”郑明彬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周县,是先到会议开一个茶话会对吧?”甘伟坚走到周皓身边,大声问道。
“直接到车间吧。”周皓看了看腕表,茶话会那些务虚的东西他不喜欢搞,虽然也知道车间也不可能挖出问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