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嫔?你是怎么知道的?”福临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宁悫妃怯怯地望了望福临几眼,终究不敢直视,轻声说:“臣妾见瑞嫔在景祺阁没个伺候的,吃用也缺,是而隔断时日会过去看看。”
“当初不是你说瑞嫔要害你儿子的么?现在怎的如此好心了!”福临冷笑,目光如刀子一般,盯着宁悫妃。宁悫妃脸涨得通红,不敢再说话。孟古青却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温和地望着宁悫妃,道:“这种时候,就告诉皇上吧。皇上一向大度,哪里会与你计较这等小事。现在重要的是,瑞嫔去了哪里。景祺阁里,可一直有侍卫守着的。”
“是。”宁悫妃蹙眉,怯怯地说道,“臣妾一向恼怒瑞嫔,是而有时候、有时候会跑去景祺阁,看看她的惨状。也好,也好……”众目睽睽之下,宁悫妃实在没办法将那点小心思若无其事地暴露出来。福临也知,不耐地摆了摆手,道:“好了好了,朕知道了。”
瑞嫔不见,若在平时,的确是一件大事。但现在福临焦头烂额,哪里还有精力管那种事情,将宁悫妃晾在一边,便继续拷问那些奴才。不想,哭得没力气一直瘫倒在一旁的谨妃,却忽地有了力气一般,道:“皇上,皇上,奴才见过瑞嫔。瑞嫔、瑞嫔她就在这钟粹宫里!”
“什么?”福临暴怒。乌云珠忽地站起,噗通跪在福临身旁。福临忙扶起她,安慰道:“朕吓到你了?”
乌云珠不停地摇头,却不敢站起来。她连连道:“皇上,请皇上恕罪,臣妾……”
“乌云珠你……”福临不解地望着乌云珠。乌云珠忙说:“是臣妾,是臣妾把她接了出来。但是……”乌云珠的语速忽地加快,道,“但是,瑞嫔她实在是太可怜了。在景祺阁,就她一个人。那些送吃食的奴才一个个无比心狠,只给了清汤寡水,甚至有时候根本就是残羹冷炙。臣妾看不过去,所以将她接了出来。”
“是啊是啊皇上。”蓉妞也忙为自己的主子辩解,“我家娘娘一向心软,在路上见着乞讨的也要施舍一番。这次见瑞嫔过得那么辛苦,才会出手相助。皇上,您不可以怪娘娘。”
“放肆!拖出去杖十棒!”福临不容她说完,便下了命令。那外头的奴才如狼似虎,拽起蓉妞便往外拖。蓉妞哪里见过这个仗势,惊吓不已,连连尖叫。乌云珠见状,慌忙抱住蓉妞,扭过身子祈求福临,道:“都是我自作主张,皇上您要罚就罚我吧,蓉妞只是一个小丫头,什么都不懂。皇上,皇上……”
福临转过身去,终究不忍摔开乌云珠。乌云珠见有戏,又哭又喊,不停地祈求。孟古青见了,暗暗叹气。这乌云珠,实在不识好歹。显然是她惹怒了福临,福临满肚子气,偏偏不忍心罚她。恰恰这时候蓉妞没规没距跑了出来,给了福临一个迁怒的机会。若福临不罚蓉妞,只怕往后见了她,心底都得有根刺。
外头的惩罚已经开始了,蓉妞跟在乌云珠身边,连粗使活都没怎么做过,细皮嫩肉的哪里能够承受这么大的棒子杖在身上,早就尖声惨叫起来。那厉叫传进屋里,刺进人的心底,叫大伙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显然,福临这暴怒的状态,谁惹上去谁倒霉。
乌云珠听到蓉妞的惨叫,更是心疼,焦急得跪在地上。福临走一步,她便拖着沉重的身子跟过去。孟古青见状,劝道:“董鄂妃,你还是快快起来把,砖地凉,别伤了身子。无论是奴才还是主子做错了事情,皇上惩戒也是应当的。”又对福临说:“皇上,无论现在发生什么事情,大家的身子是最重要的。您就饶恕董鄂妃,快请她起来吧。”
孟古青坐了这和食佬,大家都惊讶不已。毕竟,如今宫里稍稍对她的后位有点威胁的,便是董鄂妃了。若是常人,抓住这个机会,定然要将董鄂妃死死地踩在脚底,哪里还会帮她说话。便是吴良辅,不由得也抛过来一个疑惑的眼神。
孟古青却知道乌云珠在福临心底的位置。只要这次下毒不是乌云珠做的,放出瑞嫔那种小事,只要让乌云珠稍稍吃点苦,福临就会释然。更重要的是,乌云珠愈惨,事后福临便会愈心疼。若不能一次性将乌云珠掰倒,不若慢慢地一次一次叫福临怀疑叫福临失望。惩戒了蓉妞,这件事便够了。
只可惜,到底是谁下的毒,她只能大致猜测范围,也不知道是谁做的。如今,瑞嫔倒是也有可能性了。只是,好不容易出了冷宫,这个女人首要的应当是重新得到宠爱,好光明正大地离开冷宫,而不是继续树敌。
至于瑞嫔,这次绝不能给她机会。她话锋一转,道:“不过董鄂妃,瑞嫔她是犯了错,皇上才会叫她去景祺阁反省。你进宫不久,可能不知道缘由。往后做什么事情,还是与皇上商量商量的好。现在,瑞嫔到底在哪里呢?”
孟古青叹气,摇了摇头。乌云珠忙解释道:“她说她是冤枉的,说有人陷害她。皇上,也许其中另有别情。皇上,你再给她一个机会,听她解释。”乌云珠无比焦急,看了屋子里一圈,奴才们都在地上跪着呢,只得乞求吴良辅,道:“吴公公,还麻烦你,去我的、内寝,将瑞嫔请出来。”
吴良辅望向皇上,见他点了点头,带了几个小太监便进去,将瑞嫔带了出来。
瑞嫔一身素服,眼窝深陷,神色无比憔悴。但是,脸上涂有脂粉,明显精心妆扮了一番。在北三所景祺阁的日子,没一天好过的。吃用又差,诸事都需要自己忙活,又得忍受主子下人们的嘲讽。她行事是后宫中比较张扬的,得宠时没少得罪人。进了冷宫,怎会没人过去讥笑几番。如今虽然在钟粹宫,好好收拾了一番,但先前的光华早已失去。白衣,已经不能给她增添光彩,反倒显得她越发没有精神。
这会子被带出来,她慌张不已,去寻找乌云珠的身影。福临厌恶地看了她一眼,道:“朕记得朕说过,叫你在北三所反省,不许出院门一步,不许见任何人。否则,赐白绫一段。现在,莫要怪朕了。吴良辅!”
吴良辅忙唱诺,过来听命。瑞嫔见状,没想到情况会这么糟糕。福临根本不为她所惑不念旧情,连一点点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记得,蓉妞说过,董鄂妃尊宠无边,无论提出什么要求,皇上都会答应。虽然在冷宫,也听过来探望自己的丫头说起董鄂妃的荣光。所以,才胆敢出冷宫,只望能够寻到一个时机,重新飞上枝头。她连忙磕头,道:“董鄂妃,求你,救救我,救救我。你把我带了出来,叫我见了人。如今,我活不了了,求你帮我求求皇上,饶我一命。我回北三所,我往后老老实实的,再也不出来了。董鄂妃,你说的,你说什么皇上都会答应你。”
瑞嫔状若疯狂,什么都往外吐。乌云珠这会子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就算想求情也心有余而力不足。福临听了瑞嫔的话,反倒脸一阵比一阵黑。福临挥了挥手,道:“吴良辅,照朕旨意去办。”
福临这会子并没有传出什么旨意。那么便是以前“赐白绫”的旨意了。前些时候,瑞嫔还在幻想,皇上见了她的样子,说不定就和在大佛堂见着她一样,被她吸引了。这一会子,就犹如从天堂摔进地狱,竟然连翻身的可能性都没有了。
临死之人,定有一番挣扎。福临看得心烦,不由得瞪了乌云珠几眼。乌云珠从来没有见过福临这种样子,吓得哪里还敢说话。瑞嫔见她一句求情的话也不说,哭道:“董鄂妃,我在北三所,好好的,你为什么要带我出来,为什么要害死我?”
瑞嫔被拖走,鬼魂一般控诉的话语还在屋里游荡。无人说话,无人为她求情。这宫里,算本就没有什么情分。所谓的求情,不过是求得一个宽厚慈善的形象。说不得谁心冷,不过是自保。说起来,谁能够信得过谁?谁知道谁会成为谁的踏脚石?后宫之中,甚至分不出对错,不过是成王败寇。输了的,也只是活该!
就连乌云珠,所谓的善良,在这个时候,也住口了。
福临站起身子,就像一头暴怒的野兽一般,走来走去。乌云珠身侧,少了一个不停地抚慰她的人。下毒的人还没有查出来,又发生瑞嫔这段插曲。以孟古青在后宫活过一世的经验,知道这样的事情,若不是被撞见了或者身边有他人的眼线,一般情况下是查不出来的。当然,太后到场另外。太后本身便是其中高手,后宫女子使用的手段,她哪一样不是用得炉火纯青了。不需要直接的证据,大致也可以猜出问题在哪里。只要不伤害到自己的利益,太后不会介意惩罚几个人。
所以,孟古青才一再忍耐,不许自己冲动。没有绝对的把握,绝不做叫太后警惕的事情。
果然,如孟古青揣测,奴才们打也打了,没有谁认罪。反倒是瑞嫔这件事情,很快就清晰了。乌云珠在这皇宫里闲狂时,经过了北三所,听到一阵一阵凄惨的嚎叫。一时好奇,便过去看了。原本这冷宫里,只是禁止里头的人出来。外头的人想进去看看,没有谁禁止。乌云珠这样的宠妃要进去看看,谁会阻拦。于是,乌云珠听到了瑞嫔诉冤,起了恻隐之心。如此三番,找了个机会,让瑞嫔换上宫女的衣裳,混了出来。侍卫们见了董鄂妃,往往不敢直视,皆低头请安,哪里注意到乌云珠带进去的是几个人带出来是几个人。所以,居然没有人发现。
这么大的事情,居然就瞒了下来。直到这一次,恰恰宁悫妃知道了,听得皇上在钟粹宫,便跑过来禀报。又恰恰常来钟粹宫的谨妃,知道这件事情。平时,可能因为交情,装作不知。这会子四阿哥人事不省,心中满是怨恨,哪里还会帮着掩瞒。更恰恰的是,钟粹宫里一团乱,皇上心情不好,因此瑞嫔便一丝生机也没了。
孟古青垂首敛目,瑞嫔这毫无生机,只怕真是乌云珠所害。她的行为,叫福临震惊无比,哪里想得到自己心中天仙一般的人,居然会做出玩耍心机这等事情来。
事情进入僵局,福临不再说话。只铁青着脸等待四阿哥的情况。贞贵人与谨妃,之前喝了太医配的药,已经好了个**不离十,只是身子没力气。福临走来走去,每一步都似踏在众人的心上。与这事有关的人,个个心惊胆战,谁也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处罚。
外头,蓉妞的惩戒已经结束。景祺阁那边,不知道是否结束。能够肯定的是,瑞嫔已经没有明天了。
似乎等了许久许久,赵太医终于露出一丝喜色:“皇上万福,四阿哥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冷清清清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