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乌云珠胎动腹痛,幸亏御医及时赶到,为她开了安胎药,这才母子无恙。
知晓这消息的福临心疼不已,连续几日陪着乌云珠。只是,乌云珠情绪低沉,一直闷闷不乐。福临亦觉得这些日子烦闷异常,看着秋猎日期快到,干脆提早开始秋猎,前往南苑。
太后许久不问世事,一直呆在慈宁宫中。皇上虽有邀约,却被太后拒绝。后宫之中,皇上只带了孟古青与乌云珠二人前往。更有各王族宗室子弟皇亲贵胄,浩浩荡荡一路人开拔往南苑去。
乌云珠八月胎儿身子沉重,是而坐在轿子里。孟古青与皇上则各骑一匹白马,并列前行。福临那马是雄马,性子激烈,高昂着头嘶鸣不已。孟古青□的却是一匹雌马,身量小了很多,性子也温顺。福临犹记得大婚后秋猎孟古青骑术不精堕下马来的事情,靠着精湛的技艺将□的马控制得缓缓前行,不叫孟古青落后。
秋日天高气爽,南苑风景异常优美,草地上遍布湖泊密林,身旁杨树树叶枯黄,阔大的叶子纷纷落下。其间又有麋鹿雉兔等兽类穿行期间。远处山头枫叶红似火,烧灼了半边天,无比绚烂。福临侧过身子去,挨近孟古青,一手握住缰绳,一手指着远处的风景,吟唱古人赏秋诗词。孟古青眸子含笑,侧脸似乎也被绚丽的枫叶染上了一抹红。
乌云珠掀开轿帘,望向福临与孟古青,心中无比黯然。然,只得安慰自己。这秋猎皇上一向只领着皇后出来,这一次有她,可见皇上心底对她别有一股情意。可不是,皇上不顾她是博果儿的福晋,不顾满朝文武反对,执意娶她进宫,怎会是虚情假意?不过是出身过低,做不得皇后,才受这股气罢了。
到了苑囿,已是午后。屋舍早就有奴才打扫好了。福临望了望南苑布局,道:“乌云珠,你身子不便,需要一个清静的地方歇着,就宿在东南角的赏秋苑吧。”
乌云珠听了,心中一喜。这赏秋苑位置好,阳光充沛,干燥温暖,一向是皇帝安宿的地方,如今竟然拨给她住,叫她怎会不欣喜若狂。福临打量她身旁,皱了皱眉道:“蓉妞没有随着你来吗?”
皇帝居然会关心她身边的一个下人,乌云珠愈加开心,答道:“蓉妞身子尚未好利索,臣妾便着她留在宫里养好身子。这次,是锦衣随身伺候。”
“哦。”福临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又对孟古青道:“青儿,你一向大度,定然也同意让董鄂妃住在赏秋苑吧。”
孟古青唇角柔和地上翘,道:“是,皇上。”
福临大喜,道:“那么青儿,你就住在西北角的琼丹苑吧。”孟古青平和领命。这琼丹苑并不是好居所。赏秋苑外头都是种植的花草果蔬,空气清新又安静。琼丹苑外头却是养的珍禽异兽,晚上免不得有兽类鸣叫,扰人清梦。乌云珠忍不住扫了扫孟古青,见她脸上并无怨气,心底有些失落。
福临十分满意,继续说道:“琼丹苑离猎场近,方便你与朕去猎场,策马狂奔。这一次,可不要堕下马来了哟。”
说起这个,福临脸上有促狭之意。孟古青垂首捂脸,娇嗔地瞪了福临一眼,惹得他哈哈大笑,道:“既然委屈你住在这里,少不得朕也陪陪你,住在这里罢了。”
乌云珠听了,垂下头,小脸煞白。只是众目睽睽之下,只得掩下心底痛楚,在奴才们的伺候下前往赏秋苑歇息,等候奴才们准备好了,再用晚膳。
福临则与孟古青留在琼丹苑,两人洗漱了一番,换下一路来染满灰尘的衣裳,着了寻常便服。福临见孟古青洗罢脸,鬓角发丝有些潮湿,显得白净的小脸如同鸡子白一般叫人忍不住向前咬一口,便果真凑过去轻轻啃咬,惹得孟古青只嚷“痒”,哧哧笑着不停地躲。
两人闹了一番,赶往园囿中间的珍宝亭。这亭子极大,顶上爬满了紫藤,花期早过,如今只剩枯桠从生,却别有一番风味。亭中,置有极大的石桌,这会子早就拾掇干净,上头铺了秋香色的绸布,奴才们开始一道一道往上传菜。
福临坐在上桌,孟古青居左。乌云珠赶来,安静地坐在右边。福临离了皇宫,兴致极好,指着桌上的美味佳肴道:“你们两个多吃些,这些平日在皇宫都吃得少。青儿你看,有烤全羊,有麋鹿肉。那头的驴肉,都说塞过天上龙肉……”
孟古青这一看,大多是肉类。杯中,还有马奶酒,散发出浓郁深醇的香味。福临执起刀,割了一大块羊腿肉,又沾了香叶芹递给孟古青,道:“朕知你多年没有回草原,定然无比念家,顾叫厨师们做了这草原上的食物,以慰藉你的思乡之情。”
孟古青接过来,忍不住眼眶泛红。可不是呢,都是熟悉的菜类。虽然粗犷,却代表了草原儿女的狂放不羁。她何止几年没有回草原,是几百年了!咬了一口充满烤得香喷喷的羊肉,忍不住有些呜咽,却将心底的酸楚咽回去,反倒翘起了唇瓣。
福临见她明显想要哭却故作坚强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柔声道:“想家,就多吃点。待有时日,朕陪你回乡去看。”
孟古青放下羊肉,举起马奶酒,感激地说道:“皇上,青儿谢您,敬您。”说毕,一口喝下。福临被她激起心中的热血,亦举起杯来,仰脖全数喝下。酸辣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心中无比爽快。
乌云珠看了看满桌子的肉类,忍不住有些反胃,只得挑了挑之间少有的蔬菜吃。福临见她恹恹的,关怀地问道:“乌云珠,不喜欢这些吃的么?”
乌云珠摇了摇头,却捂住嘴,发出一声干呕。忙站起身来,往外跑出。福临放下酒杯,被坏了兴头有些不悦。孟古青忙说:“皇上,董鄂妃如今怀有龙子,可能见不得油荤。臣妾以为是不是还需叫御厨们再做几道清爽的菜。”
福临扯了扯嘴角,露出半抹笑抚慰孟古青,又令厨子们做青菜呈上来。乌云珠心底如同刀绞一般痛,又不舍得离去,只好忍住反胃的感觉,重新坐在桌旁。御厨们得速度极快,已经加了几道素菜。
然而,依旧全无胃口。又觉得腹中小儿在踢,无比难受。只得茫然地望着桌上的菜,下不了筷子。
福临见状,哪里吃得下去,耐心地问道:“乌云珠,你若是难受,就先回去歇着吧。”乌云珠抬起头来,挤出一抹笑,软软地说道:“皇上,臣妾没事。”
福临只得随着她去。然而,方才的气氛却再也找不回来了。只得随意吃了几口,便散了。
用完膳没多久,西边天空便烧了起来。紫红的云彩映着鸡蛋黄一般的太阳,缓缓西沉。福临没有吃饱,又叫御厨做了点心,奴才们一个个排着队伺候,每人手中端着一个紫金托盘,里头盛了各样点心。
福临拣着点心吃,走在前头。孟古青与乌云珠一左一右,伴着他缓缓行走,欣赏这秋日风光。渐渐地,太阳落下,天色青碧起来,又有风刮过,有些凉。奴才们点起了灯笼,又取来衣物。福临加了一件白色银狐轻裘,乌云珠则穿上了大氅。孟古青觉着这凉爽叫人心底无比清醒,只添了个貉子边马甲。
福临仰头笑着,道:“如今还不是时候狩猎,明日朕想去东头的山脚走走,乌云珠,你身子可熬得住?”
乌云珠点了点头,道:“臣妾无碍。”孟古青有些奇怪,乌云珠这嗓音里居然没了凄酸,无比坚定。
走了一会子,各自回去歇着。这荒山野岭中,独独南苑一块有人烟。若独自一人住在一个院落里,免不得孤单无助。好在,孟古青枕畔有福临陪伴,即便外头有野兽鸣叫,依旧一夜好眠。
第二日一大早便被福临嚷嚷着起来了。不过是出去走走,福临却如一个小孩般心急无比,恨不得立马出发。奴才们只得忙忙碌碌准备路上所用。吃的喝的用的,喂好马,随时准备让皇上骑。又要备着轿子,防备皇上皇后董鄂妃累了。
此般忙乱之后,出发时天色还未大亮。
南苑东头大多是山头,怪石堆着。耐旱的树木早就脱了叶子,孤零零地撑着枝桠。山间小道很窄,崎岖盘桓在一个个山道间。道路很复杂,有时候迎面一座山头来,若不是走到跟前,根本看不出前路在何方。一路行来,倒是趣味异常。
一路停停走走,孟古青身上渗出了一些细汗。乌云珠显然很累,却皱着眉硬撑,一丝苦也不说。福临见状,又是心疼又是敬佩,忍不住撑着乌云珠的胳膊,扶住她,叫她大半身子倚在自己身上。
孟古青却已经心生怀疑,警惕地望着四围。
终于到了这一天。如果她记得不错,前世这一年南苑之行,福临只带了乌云珠过来,途中遇乔柏年刺杀。上世,福临与乌云珠皆无恙。这一世有她在,孟古青看着乌云珠软若无骨地倚在福临身上,往前赶几步。
她不知道到底可能在什么时候出事。可是,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挡在前头。这行为虽然冒险,却可叫福临对她死心塌地。只可惜,乌云珠一直紧挨着福临,只怕到时候速度不及乌云珠。
孟古青一直保持十分警惕。这山路太过复杂,太多地方适合埋伏。好在,走着山路还要承担乌云珠的体重,福临可能累了,叫了锦衣过来扶乌云珠,自己一个人挥着胳膊踢着腿,走到前头去了。
孟古青紧紧跟上前,不被福临落下。忽地,耳朵一颤,听到之前没有的响动。接着,便见一个人影从转角处一块巨石后跃了出来,大声喊道:“狗皇帝,纳命来。”
福临惊吓,愣住在地。孟古青咬咬牙,用最快的速度跑了过去,挡在福临身前。吴良辅紧跟着反应过来,大声喊道:“护驾!护驾!有刺客!”
作者有话要说:额,草稿箱君又来了。亲们,知道明天是什么大日子不?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