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民强吃完古年给带的粥,死皮赖脸的说他儿子孝顺,知道给他这个后爹买吃的,蔡忠这个弟弟比不上。
古年脑袋上的青筋暴涨,很想用拳头给他这名义上的后爹催催吐。
吃完了就睡,蔡民强保持着这个良好的品德,顺便再打打呼噜扰扰人。
古泽的妻子,白露,过来医院拿走已经被清空的饭盒,问候了蔡民强和方宏,好说歹说的把古泽劝了回去,让他至少收拾好自己,补补眠再来医院。
俩人走后,蔡忠坐到方宏病床边上,郑重的道了声谢,“这次,要不是你,就是我哥。这种事儿,谁也不想遇上,不跟你说谢,连我自己这关我都过不去。我哥那个人粗是粗心,但是我知道,他觉得自己对不住你。”
“别,别这么说……”方宏连连摆手,有些激动的想坐起身来。
蔡忠轻轻按了下他的肩膀,“以后,你就是我哥,我亲哥,你的生活我以后包了。我们蔡家会照顾你的。你放心。”
“不,不用。”方宏还是摇头,“我们俩是一队,都是收尾的,这次要是我遇见这事儿,我相信你哥也会这么做的,不用,谢我。”
蔡忠给他掖了被角,探视时间快结束了,他和古年也得离开了。让他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儿记得跟护士联系。
方宏点了点头,让他们回去路上小心。
他们走后,方宏盯着昏暗的天花板,医院里到处都是药水的味道。这种地方他真无法入眠,想抬抬脚,但是无论他怎么使力,那里都没什么动静。把手伸进被子里,捏了捏,不会疼,有肉有骨,他也许再也站不起来了。
跟蔡忠说的那些话,他不是说虚的,救人性命这种事儿不是三思而后行的事儿,当时情况危急哪有时间考虑后果,这样的结果虽然谁都不愿意见,但是也不至于把事情怪到别人头上。救了蔡民强他没什么好后悔的,反正横竖他只有一个人。
“方宏是个孤儿?”蔡忠有些吃惊,停住了脚步,医院小路上昏暗的路灯在他们身后拖出长长的黑影。
“嗯,他是被扔到军区路口的,给舅捡回来,就从小在古家。”古泽抄着兜,跟蔡忠贴着胳膊往前走。“后来从了军,一直跟在我舅舅身边。虽说是长在古家,他也一直知道自己的位置,对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
“这些你怎么知道的?”搓了搓手。
“那次路过书房,听我爷爷说的,让他好好干,为国家人民服务。都是些屁话!”古年嗤笑。
“尊重点长辈。”
“嗯。”
“哎,我是不是忘了件事儿?你想想……”蔡忠托下巴思考状。
古年揽着他的肩膀,把头靠过去,蹭了蹭他的头顶。“银行卡被我气急掰成了三瓣给扔了,又办了张新的。给你塞到钱包了。”
“啊嗯。”蔡忠支支吾吾的回答,他并不贪心古年的钱,只是钱这个东西还是要认真管理比较好。
“我信任你。”古年像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柔声说道。
“过几天,等你周末不上课的时候,跟我去看看房?”蔡忠在昏暗的夜色中如是说。
后边古年停住了脚步,看着蔡忠的背影,拿手背盖住了眼睛,昂首片刻,追上蔡忠,应了一声,“嗯。”
第二天,刮好胡子,整理好仪表的古泽又去了医院。脚步停在病房门口,听着里头蔡民强跟方宏说话,不知道说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弄得方宏哈哈大笑。他可从来都没听过方宏这么笑过,很肆意,很豪放。
推开门,笑声戛然而止。俩人都直勾勾的看着古泽。他觉得有些尴尬,自己似乎到哪儿都不受欢迎似的。
“我过来看看。”古泽掩上病房的门,坐到了方宏身边。
“今天怎么样,身上还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吗?”古泽看着方宏。
方宏低下头,“没,没什么。”
蔡民强看着俩人之间尴尬的气氛,嘴笨也说不出什么,只能憨憨的问候古泽吃过饭没有。“忘了跟你说恭喜,前些日子出任务,回不来,你的大喜日子都没去。”
“军人执行军令是第一位。”古泽冷冷的说,眼睛的余光瞄见方宏的身子抖了一下。
“哎,哎是啊。”蔡民强察觉到了古泽有些不悦,难道他是没选对话题。
过了一会儿,病房里又安静了,有古泽在方宏和蔡民强都比较拘谨,到底还是因为古泽的气场太过强大了,又因为是在部队上的领导,发号施令已经成为习惯,说话的口气比较严肃。
“4床,要做尿液检查。请配合。”小护士推着轮椅进来。
方宏点头,从另一侧用手臂撑着自己,缓慢的挪动着。小护士扶着方宏的胳膊,但是一个纤弱小闺女扶着方宏这个大男人还是很吃力。
那边古泽绕了过来,打横抱起方宏,把他小心翼翼的放在轮椅上,自觉的站在方宏身后,帮他推着轮椅。
“首长,不用,这个可以让护士……”方宏扭着身子,拒绝着古泽的帮忙。
“我来。”古泽没有理会他的话,直接下了命令,方宏惨白着脸,又重新坐好。
小护士拿着病历表,跟蔡民强说,有事情可以叫护士。然后领着方宏去厕所取尿样。
古泽把方宏推进厕所,想跟他一块进去小隔间里。
“这个我自己能做。”方宏这回是万万不敢让古泽代劳了。
古泽把瓶子给他,背过身子。
方宏看了他的背影,然后在酝酿了许久之后,终于取了尿样。他拒绝了古泽想要帮他拿着瓶子的手,“我还没残废。”轻轻说了那么一句。
古泽怔了一下,推着轮椅。
“那天晚上……”古泽开口。
方宏紧紧抓住瓶子,握得手指关节都有些发白。“我忘了。”
是啊,那一夜,只能用酒后乱性来解释,两个人都没有什么责任,方宏事后无论怎么胡思乱想,都没能说服自己,当那一夜是个梦,是假的。屁股的疼痛在提醒着他,那是多么的真实。那之后,他没有再去过古家大宅,在部队上也没有跟古泽正面遇见过,都是远远的看见,然后躲开。他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如果两个人真的没什么的话,不是应该一笑而过,然后又重新恢复到从前的关系么。他不明白自己在躲些什么。
方宏听医生和护士在说,古泽这些天日日夜夜在医院守着,那个人胡子拉碴的坐在手术房外面,出来一个人就会揪着问,到底人怎么样了。他想象不出来古泽为他着急担心的模样。说到底也是因为他们俩根本除了那一夜,也就只是一般上下级关系。如果没有那一夜的话……
“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古泽叹了口气。
方宏把头压得更低了,“你,没有任何责任,也谈不上照顾。”
古泽看着那人稍长的发梢垂下,露出方宏白皙的脖颈,很细,很像一个女人的脖子,白白净净又纤细。恍然那一夜,他也是那样看着那人的脖颈,伏在他的身上,做着他清醒时万万不会做的事情。他曾经怀疑过方宏对他做了什么,因为屁股上的疼痛,但是平静下来之后,他才意识到,或许是弄错了,方宏根本就不会对他做什么,而是,他对方宏做了什么。他压根儿就不明白自己那么做,是因为真的一时兴起,还是……
古泽拿过方宏的尿样递给医生,跟医生在诊室里谈话,问清楚了方宏身体的基本状况,和以后的病情发展。他面色沉重。
“康复的几率还是有的,还是要病人保持积极的态度,不要放弃,最好家人能够有人全职照顾,帮他不时活动下腿部的肌肉。也可以尝试一下中医的针灸治疗。”
古泽点头。如果能让方宏恢复行走,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走出诊室,古泽看着方宏在那边用手握着两边的轮胎,尝试着滚动一下,至少能够自己移动,不用让人推来推去。但是双手根本使不上力,连握住轮子的基本动作都做不到。不一会儿已经满头大汗了。看见古泽出来,赶紧把手收了回来。尴尬的笑了笑。
“以后要去哪儿,我推你去。”古泽说了一句,推他回了病房。
“不麻烦。”
“等你能出院了,我接你回古家,你住在宅子里,有人照顾,我也放心。”
“不用。”方宏下意识的拒绝。
“方宏,我不想再听见任何一句拒绝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听到了吗!”
“是!”本能反应。
推方宏回了病房,蔡民强趴在床上,想弄个鲤鱼翻身,估计是扭着腰了哎呦呦得让医生在帮他检查。“在身体未完全恢复之前,请不要做任何剧烈运动。”
“我得多久才能出院啊,一天不动弹就躺在这儿都快发霉了。”蔡民强抱怨。
医生瞪了他一眼,拿着病历走了。
并不是所有的白衣天使都是和善的。
“方宏,检查结果怎么样?”蔡民强看着古泽把方宏扶到床上。
“身体上没什么其他大问题,就是这儿。”方宏嘿嘿笑着,拍了拍大腿。
蔡民强皱着眉,想说些什么,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今天中午想吃什么?我去订餐。”古泽问。
“医院里的饭挺好。”
“方宏,这医院里的饭真是不能吃,你得多补补,不然恢复的慢。”蔡民强好心的说道,却感觉到阴冷的气息向他袭来,让他打了个冷战。
最后方宏随便报了两个菜名,古泽考虑到方宏现在的健康状态,给他换了两种清淡营养易消化的,问他的意见,方宏也没什么反对说都行。刻意忽视蔡民强想让他帮忙带一份的恳求目光,古泽就去附近的餐馆定餐了,虽然知道餐馆的饭到底也没有自家做的干净,但是来回一趟太过耗损时间,先对付一段时间,等把方宏接回古家再好好补回来。
方宏好像一直就这么逆来顺受的,他说什么他听什么明明有些并不是命令,但是他都是选择服从。他们之间的相处只有发出命令和服从命令这样的模式。
从医院回到古宅,古泽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回了房间。白露仍旧坐在餐桌边,细嚼慢咽吃着晚饭。
洗漱过之后,回了卧室,发现古泽正靠在床头抽烟,眼睛直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坐在梳妆台前面,抹了点养护水,就进了被窝,身子斜靠在古泽胸膛上,“你对那个方宏怎么那么关心?”
“他是我手底下的兵,关心有什么不对。”古泽弹了下烟杆,继续抽。
白露双手圈住古泽的脖子,红唇喷着热气,凑了上去。古泽偏过头,按灭了烟头,“安静睡觉。”没有理会白露不满的眼神,卷了被子,侧身背对着她闭目睡觉。
白露也别过身子,跟古泽背对着,黑夜中眼睛炯炯有神。跟古泽结婚是父母的意愿,也是她自己答应的,毕竟古泽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一个优秀的丈夫人选。她以为她可以做一个合格的妻子,给古泽一个孩子,但是谁知道古泽跟她执行夫妻生活的时候,那么敷衍,这让身为女人的她不得不怀疑,古泽是不是心里已经有人了。但是在她的观察下,根本就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物。她也觉得自己或许是多心了。但是自从那个方宏住院,古泽就变得很怪。心里的警钟长鸣不止。是不是真的有什么要发生?
作者有话要说:小方,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