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非同的神情很淡然,他本来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现下站起身顺势挣开君一言的手,然后低头朝躺着的老人说:“君叔叔,您这两年的照顾我非常感激,现在我已经成年上大学,就不给您添麻烦了,你们出国移民,不必带着我。”
“小非……是因为你妈妈的事么?那件事……”
他摇摇头:“并不是,逝者为大,不论谁对谁错,都不是我可以评价的。我只是针对自己的情况而言。”
室内一下静默,君景行实在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勉为其难的答应,不过是害怕他们俩走极端,可是眼见非同拒绝否认,他看着儿子难看苍白的脸色,突然又有些不忍。
气氛一下尴尬,路非同略躬身:“不打扰了,您好好休息,有空我再来看您。”
看着少年转身离去的背影,君景行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石越起身就要追出去,被杨瑞一把拉住:“你干嘛?”
“哎,不会是因为我吧,那我可罪孽深重了,我出去跟他道歉啊。”
杨瑞翻了个白眼,用力将他按坐下:“想太多了,哪里轮的到你啊。”他看着君一言冷着脸跟到门口,然后长叹一声,“结局有多美好,过程就有多纠结,淡定吧。”
他会追出来在意料之中,但是没有炸毛生气或者大吼大叫就有点意外了。
路非同惊讶的看着某人心平气和冷静理智地把车开过来。
“你不是要回学校吗?我送你。”君一言看他发愣,长眉一挑示意他上车。
一路上两人各怀心思,车开出去很久,君一言才突然开口叫他:“非同,你知道什么是分手么?”
“……嗯?”
他重复:“你说跟我分手,你知道分手是什么意思么?”
“分别,离开。”他一愣,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问。
“分手是指情人间各奔东西,放弃彼此之间的承诺和亲密交往。”他异常认真的解释着这词的意思,然后告诉他结论:“我们没有分手,也绝不会分手。”
“……我不会跟你们去英国。”
“理由呢?”因为少年的固执,他不禁有些焦躁,“如果只是因为科学家的梦想,你到英国一样可以接受最好的教育,以你的能力也可以很快适应。”
“不可以,我没有时间再从头开始,我等不起。”
“你总说没有时间,可你明明都还没有成年,上学也是跳级,我真不懂,还有什么来不及,等不起,你上赶着心急火燎的到底要干什么?”满心的不确定,君一言把车停在学校侧门边上,烦躁的扒拉扒拉头发,恨不得晃着路非同把答案给摇出来。
“责任,更多人的重生。”
“什么?”这次轮到君一言傻眼了。
“君一言。”罕见地喊着他的名字,少年抬起漂亮的黑眸看着他:“你喜欢我是么?”
君一言一愣,随即重重地点头。“我喜欢你,非常喜欢。”
路非同眼眸一闪,抿了抿唇,“那,就请你尊重我的决定。”
眼睁睁地看他开门下车,君一言愣在驾驶位上,久久未能回神。
映目纯色的无菌环境很熟悉,白色的墙,白色的数据台,又是这里,室内温度很低,非同觉得有些冷,但是跟之前的几次一样,双手仿若被禁锢一般,连抬起的力气都没有。
门口有两个人的脚步声渐进,路非同不由地屏住了呼吸。
那两人移动的速度非常快,从开门到进入房间一气呵成,似乎心里有非常焦急的事情,脚步声的间隔非常短。
他们背对着自己,身影似曾相识,两人在控制台那边拉出一个长方形的抽屉,非同看不见里面是什么,只听见其中高个子的那个问:“怎么样了”
旁边的人似乎是摇了摇头。
声音非常熟悉,路非同瞠目看着那人叹了口气转过头:“琼斯,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队长!”路非同失声叫出口,那两人却仿佛丝毫未觉。
琼斯博士皱了皱眉:“我试试看,不过……”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两个人合力,竟然从抽屉里搬出一个人,放在中央的数字平台上。
那人盖着单薄的毯子,脖子以下显然是□的。脸色呈现一种深沉的死灰,嘴唇淡紫,紧闭的眉眼勾勒出他最熟悉的轮廓。
路非同几乎惊叫出声。
看着琼斯忙乎许久,神色一点点的暗下去,罗斐蹙眉:“还是不行?”
“我找不到非身上有任何生命体,这完全就是一具尸体……”
琼斯的话还没说完,门外又是一阵嘈杂声,几个人抬着个男人匆匆跑进来:“……博士,博士,宋伟不小心喝了被丧尸污染的水源,快救他!”
被按住的男人口中发出不清的嗬嗬声,奋力想要挣脱众人的钳制,不过是瞬间,他的脸色便暗黑下去,皮肤上起了大大小小的水泡疙瘩,似乎是极痛苦,宋伟摇着头,牙齿一下长的尖利,扭着脖子便欲朝旁边的队友手上咬去。
琼斯眼尖,一下尖叫起来:“放手,苏聪小心——”
他话音未落,一把带血的匕首已经抢先插入男人扭动的胸膛。宋伟掀起的獠牙和挣扎在那一秒间被全部定格——
众人全部愣住。
罗斐走上前去,手上还滴着血,拔出自己的匕首,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为什么带进来?”
几个人一下立正沉默,年级稍大一点的少年犹豫着开口:“队长,对不起,他没有被咬,我们以为还有救,所以……”
“不要有下次,自己去领惩罚。”
“罗斐……”
“闭嘴,琼斯。”罗斐看着少年们离去的身影,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收起你的不忍心,我是在救他们。不该有的仁慈,会要了他们的命。”
神父在此时跌跌撞撞地跑进来,看了看一地狼籍,又看了看一旁控制台上非的尸体,惨白着一张脸:“情况越来越糟了。”
这是人人都看的到的情况。
“我有预感非没有死,”神父闭了闭眼,重新睁开的时候,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可是我们没有时间等他了。我来做第二个实验品,如果再次失败,你们就可以寻找别的方法了。”
“不行,非已经为此牺牲,现在生死不明,你不能再冒险。”
“听我说琼斯,对比基地里别的人,我的作用不大,一开始就不应该让非去的,这也许是我唯一能体现价值的地方。”看琼斯一直拒绝,神父突然激动起来:“难道要所有人一起死在这里,或者变成那些可怕的怪物么!?我宁愿死——”
他的话止于罗斐干净利落的手刀,罗斐单手抱着神父倒下的身体,表情无辜:“上帝告诉我这么做最有效。”
然后他朝着琼斯到说:“好好检查下你的破烂机器,这次换我去。”
“不要——”
非同汗涔涔地从床上坐起,他那一声惊叫其实没有发出多大的声音,寝室里其他几个人还在熟睡。
他睁着大眼茫然地扫视了一圈,原来,刚才是梦,可是,那梦好真实……
非同站在教学楼12楼的教室里,扒开百叶窗帘,看着随意靠立在花坛边的君一言。
已经一个星期了,他每到快放学的点儿就会出现在教学楼,然后一路跟着自己回宿舍,再一声不发的离开。
路非同很罕见的一阵烦躁,仿佛心中有种东西在发酵,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在一点点萌发,他一阵烦躁一阵恐惧。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劲,非同抿了抿唇,猛地打开教室的门,在一片惊讶的目光中快速离开。
“你终于肯理我了。”君一言站直了身体。
“你究竟要怎么样!?”非同很少有情绪这样强烈的时刻,他明显压抑的怒气让君一言有些一愣,随即连忙开口解释:“我打扰到了你?对不起,我只是想你如果改变主意,可以马上告诉我……”
“我们不可能的。”非同烦躁地打断他的话,“我没有过去,也不存在未来!你要的我根本给不了,这么纠缠下去没有丝毫意义。”
“说清楚,你什么意思?” 君一言一把抓住他。
非同深吸一口气,“没什么意思,总之,我们之间是绝对不可能的,你不要白费力气了!”
“……理由,给我一个理由。”他猛地抬头,神色受伤地狠狠盯着他:“你叫我君言,你允许我亲你……你明明是不讨厌我的,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君言……
晚上的梦魇似乎就浮在眼前,非同紧闭着眼,用力的摇头,君一言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扶他:“非同,怎么了?”
“没事。”挣开他站好,路非同的眼底重新变得冰凉,盯着他的目光让君一言心里一阵毛骨悚然,过了良久,他才开口道:“对不起,君一言。君言……不是叫你,你跟他长的很像,可是,你不是他。抱歉。”
他的话旋成一堵回音墙,在君一言的耳朵里不停的回放。周围人来人往,直到人走光,路非同也走了,人人都走了,只剩下他还有这句话。
苏骁看他站了良久也不动,大着胆子上前叫他:“学弟,君同学。你怎么了?”
他茫然半响,苏骁又问:“那个……你有桐、付微桐的消息么?”
他不吭声,苏骁自说自话:“我一直找不到他,你知不知道付微桐去哪里了?”
桐……桐……同……
“咦,你怎么了学弟?在等人么?”他想起这些日子学校里的传言,迟疑着问,“你在等路非同……啊——”
话语断在君一言毫不留情打在他下巴上的一拳——
这已经是君一言当哑巴的第三天,石越愁眉苦脸的看着自家外甥宛如自闭症一般窝在沙发里,那天他沉着一张脸回来,就这么不吃不喝也不说话的坐在那里,跟老僧入定差不多。
这只听说过绝食绝觉甚至绝育的,还没听过绝说话的。
“亲爱的,滚出去把门带上。”杨瑞单手从后面板着他的肩膀用力一拉,自己轻飘飘地勇往直前。
一手两杯红酒,杨瑞放对面一杯,自己轻松的坐下,交叠起双腿,悠悠地抿了口酒:“不尝尝么?一醉解千愁。”
石越不知道那天杨瑞跟君一言说了些什么,只知道臭着脸的外甥到最后乖乖地洗了澡吃了饭然后去睡觉。
自己伤筋动骨打了一架都没能让某人倒下。
石越看着杨瑞的眼神毫无保留的崇拜,杨女王实在是太了不起了,能让老铁树开出小白花啊有木有!
学校附近的咖啡厅里,两人相对而坐,明明相距咫尺,却仿佛隔着天涯。
他打苏骁的事非同已经知道了,据说学校只让他闭门思过,并没有给处分什么的。两个人各怀心思,都不说话,君一言观察着他的神态,开口打破沉默:“你知道的,我以前就看那个娘受不顺眼,算是报私仇了。”说着他一笑:“很幼稚吧。”
没想到他这么说,非同一愣,随即也笑笑:“有点儿。”
‘其实他年龄比你小,我却觉得路非同比你成熟,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什么,目标准确,眼神坚定。一言,你们一直在一起,在他的心中你永远都是这个毛头小子的样子,分开,也许对你来说,并不是坏事。你要变强,强的让他认同,他才有可能接受你。BOY和MA之间的区别,你懂吗?’
杨瑞的话又在耳边响起,他一阵恍惚,这几天,他一直在思索杨瑞的话,看到非同的刹那,君一言突然觉得他懂了。
“非同。”抿了口咖啡,叫着他的名字,舌底竟然有了些苦涩的味道,“手续基本办好了,我这几天就要离开这里去英国。”
“嗯……”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念的是伦敦商学院的经商管理系,大概要两年。”他突然嘲讽地笑了笑:“因为你我放弃了赛车,现在又因为责任要离开你。”
“……”
“你什么都不要说,听我说就好。”他怕少年一句话,就会打散他重装上阵的所有勇气,“给我两年时间,两年后,如果我还是这么喜欢你,或者你……仍然讨厌我。放手还是继续,我一定会做个了断,不会纠缠你。但是这两年,你一定要记住,我们没有分手,也绝对不会分手,知道了么?”
机场的候机大厅里,过往的旅客目光一致地朝着边上那几个人看去,三个男子身材颀长长相俊美,气质相异,但绝对都是一顶一的帅哥。三个人围着的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也是非富即贵的样子。
几个女生大着胆子上前搭讪:“嗨~帅哥,你们这是剧组拍偶像剧呢吧,什么名字啊,到时候我一定会追的啊。”
在其他几个人反应过来之前,石越转头过去,邪恶一笑:“是啊,你们真聪明,拍《断背山续集》呐,妹妹,要签名吗?”
几个女生惊恐着一脸见变态的表情奔走,杨瑞乐得哈哈大笑,石越没好气的戳君一言:“喂,咱们都被当猴子围观了,再这么下去我可要卖票收费了啊。”
君景行叹了口气:“非同……说他有课,可能不能过来送行。”
君一言身体一顿,转过脸别扭的说:“谁说我等他了,我是看爸爸累了,歇一歇,时间到了,我们走吧。”
靠!石越暗骂了一声,坐在轮椅上的姐夫会累?他可真会找借口。
君一言最后一次扭头,最终失望地敛了双眼。
其实,见不到也好……
学校13楼的天台上,白色衬衫的少年站在最高的石台上,风吹起他的头发飞扬,露出光洁白净的额头,衣服被风灌满,像一只展翅欲飞的白鸽。
他似乎在等什么,垂着眸静静地站着。
腕上的手表一阵被设置好的滴滴闹铃声响起,少年抬头远眺,一架飞机由远至近,在高空中轰鸣着一路向北,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只硕大的雁。
远离地面三万英尺的距离,他在天空,他在地面。
他和他之间最好的结局,不过是,他向左,他往右。
作者有话要说:晕,本来想爆发双更的,写写删删神马的。于是只能勉强交出一份4000+的作业~~
~~废材的某卤蛋为毛不是码字机啊我摔~圣蛋节瓦对不起乃,木有胜起来~~可耻地萎了~嘤嘤~~
粪发涂墙!!~某蛋一声吼~~~
大家圣诞节快乐啊亲们~我会说我把爆发力积攒到元旦了蛮~捂脸乱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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