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绑票
二月二龙抬头,冰雪初融,北方的天气还是有些寒冷。
把车上的暖气开足了些,又顺手换了张碟片,音乐流畅的倾泻而下。斯科特把腿长伸,双脚毫无顾忌地翘到驾驶台上,歪了脑袋,神情幽怨的盯着不远处的火锅店。
别误会,他当然不是饿成这样的。
那房子看起来年代久远,墙壁斑驳,上面有暗红色的油漆画了圈,写着一个鲜血淋漓的拆字。
早已过了饭点儿,店里没什么人,那小青年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趁着蒸腾的热气吃的慢条斯理。明明是热闹气十足的火锅,愣被他放慢动作吃出左刀右叉的感觉。
斯科特看的牙痒,他毫不怀疑这臭小子是故意的。刚刚在寒风中伫立近半小时,他清楚地看到那死孩子端着茶杯对他做了个请的动作。
靠!
联想到这些日子的待遇,斯科特简直咬牙切齿。
这个年轻的科学家真人长的比照片上更漂亮些,但也更难缠。
要说聪明人的思维和行为与常人多少是有些不同,科学家也难免有怪癖,他们普遍在日常生活中有“高处不胜寒”的感觉,而他们这些协会的存在,就是为了给这些人一个交流的平台,寻求同伴,祛除“寒气”。
斯科特说的很诚恳,他本人觉得这是一个非常有吸引力的理由,当年自己就是这么着被保罗拐进协会。
抛开虚荣和利益不说,其实孤独才是最让人无法忍受。
非同黑亮的墨瞳盯着他看了半天,然后认真的问:“居然有人相信这些臆想出来的测试题,你们平时也是用这种无用的数字来压倒对方么?”
压倒……
猥琐大叔晕染双颊,思想立刻朝着不纯洁的某地方策马奔腾而去。
等他悬崖勒马回过神来的时候,路非同早已离开。
在斯科特三十多年的人生里,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路非同这种人。
正值青春的骚年时代,完全没有任何娱乐节目,每天宿舍和实验室,两点一线的苦行僧生活。传说有个同校的女朋友,但是据他跟踪这一星期的观察结果,不要说见面,两人打电话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他本以为路非同是孤独自闭症患者,很多早熟的天才大多有这个毛病,早年在接触到同类以前,斯科特本人也是内向的懒得跟人沟通。
但是后来发现,那小子不是与周围格格不入!他是刻意与人保持距离,根本就是在躲着人际交往,生怕跟人熟悉亲近,冷着一张万年冰山脸,难得说一句话都能噎死人。
他是毫不吝啬地暴露自己的性格缺陷供人欣赏,一张脸上抗拒的标着个成语——‘生人勿近’。
这种青春期的臭屁孩子,就俩字——欠揍!
语言沟通有障碍,斯科特决定用暴力使其臣服。
斯科特厚着老脸皮饱含责任感的挥拳,壮志未酬,心有余力不足地被某人掀翻在地,于是干脆仰躺着不起来了。
路非同低头看了他好一会儿,难得善心大发的多说了句:“我本人很尊老,下次不要再闹了。”
语气平和如同在哄一个耍脾气的孩子。
……闹?
一个字把他俩之间的梁子结深。
斯科特余恨未消地看着火锅店里的身影:谁闹!?大晚上的跑出来一个人吃火锅,谁才是真有毛病!
一晃四年时间过去,当年的少年已经长成眉目清和的男人,他如以往的每一次一样,独自吃完,然后来结账。
老位置,老菜式,老时间,从不多话。
习惯逐渐形成默契。
店老板无声地叹了口气,在男子掏钱结账前开口道:“这次算我请吧,这里被划入旧城改造的范围,马上就要拆掉了。”他说着笑了笑:“明年你再来,这里就要盖成游乐场了。”
路非同一怔,随即了然:“……我可能也没有机会再来了。——谢谢你。”
“哎呀,小哥这么客气……以后不打算做餐饮店了,我可能要改行干些别的,你都这么多年的老顾客了,算是感恩回馈吧。”
非同微笑,正准备离开,老板又问:“一言出国好几年,快毕业了吧,什么时候回来?我还以为今年你们俩会一起来。”
那年两个俊美少年手拉手,一言兴冲冲地说以后每年都会一起过来,没想到四年前一言匆匆出国,倒变成这孩子年年在这个时候过来,跟接力赛似地。
一个人吃火锅的背影让人心酸,店老板人到中年,念念不忘地絮叨着那些过去的回忆。
路非同一下回神,没什么笑意地勾了勾唇角,朝老板点头致意,然后离开,直到最后也没有回答他的那个问题。
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又为什么要回来,冥冥之中,也需要一个理所应当的理由。
外面的冷空气让他的身体不由地瑟缩,夜幕深沉,时间已晚,这个点儿也不好打车,路非同双手插兜,几乎把脸埋在衣领里,脚步却是不急不缓,踏着规律的节奏慢步向前。
要去哪里?
他也不知道。
这么些年他像一根绷紧的发条,除了任务和实验,脑子里从未有过别的念头。这一下神经松弛下来,倒有些不知所措。
城市很大,他能去的地方却实在不多。
一双大码光质皮靴出现在视线里,第一反应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外国男人,路非同横目抬头,却一时愣住。
来人身材瘦削,穿着时尚单薄,偏偏帽子围巾一个不落,裹的严严实实,大半夜的居然还带着副墨镜。
“我下了通告紧赶慢赶的跑过来,不过没时间买礼物了,我先抵押,明儿咱就补。”男人说着竟然把身份证给递过来,笑容满面,只差摇尾巴:“路教授,生日快乐啊。”
非同避开那只手,面无表情的说:“乌漆抹黑的还捂这么严实,你已经红到这种地步了么?”
听他调侃,那人哈哈一笑,顺手把墨镜给摘了,明亮的眼睛笑成一弯月,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付微桐习惯性地摸摸鼻子,前阵子发P,为了上镜好看,愣是把本就身无四两肉的小身板减成了骨头架子,鼻骨间的凹槽越见深邃,摸了两下又放下手,自己倒先笑了:“——哎哎,你这成心哪壶不开提哪壶,要是红了,至于把自己弄成这鬼样子不!我这还一身舞台装呢,你抵抗力强见怪不怪,我这吓到花花草草它影响也不好啊。”
除了瘦的厉害,付微桐的头发也染成了时下最流行的棕亚麻色,刘海斜分,精心吹出的造型,跟他两年前重返A城的时候相比,反而显的更年少了些。
往更早了说,跟六年前那个举止有礼、笑容讨好的家庭教师相较,简直判若两人。
有些恍惚,路非同用力眨了眨眼:“……很辛苦就多休息,这么晚何必还跑来。”
“拜托,你也就这个时间舍得放弃你的研究出关接触俗世,平时连个预约挂号的机会都不给,就算是熟人也不给走后门,真是我佛不慈悲。”
“……”非同让他说的哭笑不得,“……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去。”
付微桐敛了笑容,一下沉默,好半天才苦笑道:“我觉得那个地方你是不会欢迎我进去的。”
当年君氏企业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后来以君家退出国内市场,移民海外收局。时隔两年,付微桐再次回A城的时候,这件事依然民愤未平,对于贪官和奸商,普罗大众总是难以轻易原谅。
不过据说君一言是参加学校的国际合作办学,按道理应该两年前就回A城的。但是一晃又两年过去,那边却毫无音讯。
付微桐犹豫再三,还是心有不甘地开口:“……他什么时候回国?”
“你希望他回来还是不回来?”
付微桐一愣一惊,面对他少有的尖锐,一时不知该如何接口。
啪啪——
两声突兀的掌声打破沉默,男人带笑的戏谑在夜里格外清晰。
“两位真是好雅兴,这么冷的天大半夜的还在街上逛荡着给我们创收,真叫人感动。”
七八个人,看打扮不像是地痞流氓,说话的男人手一挥,将他俩围困在中间,训练有素。
付微桐目瞪口呆:“……你们干什么?不对,你们是谁啊!?”
“兄弟,我们抢劫。”男人微微一笑,“不过劫人不劫财,不用摸钱包了。”
“我已经红到这地步了,非同?……还勾引的黑道来威胁绑票了?”付微桐刺激不小,转过头喃声向他求证。
“……”路非同无语,抬目看见领头男子正盯着自己,动了动唇,刚要说话——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横冲直撞的开过来,众人皆是一惊,那辆车冲散人群,在原地打了个转,车窗摇下来,斯科特挥手大叫:“喂,上车——”
两边人立刻动手,劫匪丝毫不客气,路非同要顾着减肥瘦脱形的某人,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斯科特暗骂了一声,跳下车加入战局。
“喂喂喂,孩子们,大半夜的火气不要这么大。”领头男子晃着手中的枪,挑兵挑将一般从三人身上划过,最后拿定主意,枪口对准落在路非同头上。
这一英明的选择,同时也牢牢拿住另两人死穴。
“孩子你妹,你个小兔崽子!”斯科特悲愤异常,受制于人无计可施,这种时候智商什么的全都成了浮云。
“对不起大叔,我刚刚没有把你算在内。”
“……”
不给斯科特发飙的机会,领头男子另手指着付微桐,然后笑着对他说:“大叔,跟这小明星手拉手私奔离开,或者我把你们俩杀人灭口就地解决,您看着选一个吧。”
作者有话要说:年前把工作辞掉了~~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冲动~~
明天可以睡个大懒觉了,幸福的有些不可置信~~哇咔咔
总觉得辞工这回事跟越狱差不多,明知道无法永久解脱,还是忍不住一次次尝试。
不管了,先爽了再说~~
短暂的假期结束了,大家明天要打起精神抖擞上班上学啦~~~事事都顺心~~干巴爹!